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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容海色,吾本澄清 第146章 江湖夜雨

作者:扬采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5 14:47:10 来源:文学城

周四一早,程景逸在吕奶奶的归客把早饭吃完,顺便借走了吕正言。

吕奶奶以为程校长是要找吕正言谈心,便也没有多问,爽快放行。

到了办公室,程景逸给吕正言沏杯茶,让他坐下。

吕正言已经猜到程校长找他来想问什么,便主动说道:“程校长,您找我来是想了解周佑雨的事情吗?”

程景逸:“对。”

吕正言:“行,那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吕正言讲完以后,程景逸问道:“你还知道有其他知情人吗?”

吕正言点头:“有几个同学,应该也看见过。”

程景逸找出笔记本和笔,递给吕正言:“你把同学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写下来。”

吕正言一边写一边道:“有些同学我知道他们家里大概住在哪里,但是有些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你就写你知道的。”程景逸从吕正言手里接过笔记本,他看着上面的几个名字,沉吟片刻,说道,“正言,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如果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架上的书,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便拿着这个笔记本到隔壁去找宋民,调出这几个同学以及杨瑾菲、朱吴毓、卢芒的档案。

宋民副校长很配合。

不过在程景逸拍照留存的时候,他问道:“景逸,这事儿你和张校说过没?”

程景逸专心拍照,没太在意,随口道:“还没呢,张校又不在学校。整件事还在调查,最后没定性之前就先不说了吧,免得他担心。”

“昨天你来看张静思和周佑雨的档案。静静是张校的女儿,这我知道。周佑雨这个名字我总觉得有点熟悉,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宋民道,“直到昨晚我回家后,我才突然想起来,之前张校也来调过这个同学的档案。”

“张校?”程景逸十分诧异,“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吧,”宋民意味深长道,“今天你看的这几个人的档案中,有几人张校当时也看过。”

程景逸觉察出不对劲,问道:“张校当时看了哪几人的档案?”

“我想想啊,”宋民点着电脑上的名字,“杨瑾菲、朱吴毓、卢芒,还有你昨天看的周佑雨,就这几个。”

程景逸不解:“半年前张校看这个做什么?”

宋民挑眉:“你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那会儿你刚好出差。怪不得……”

他不禁摇头叹气。

“怎么这么说?”程景逸,“宋哥,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当时周佑雨这个同学报警说杨瑾菲、朱吴毓、卢芒三个人霸凌她。因为景逸你不在,就是张校和董校负责的这个事。我以为他们后来和你汇报过了。”

“完全没听他俩提起过。我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程景逸皱眉,“那最后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从张校手里过,还能怎么处理。”宋民回忆道,“这也不是我管的,所以我没太注意,后来听老董提了一嘴,说是找不到霸凌的证据,而且还有同学作证说周佑雨平常就很奇怪,说她人品有问题、精神不正常,总之最后就定性为周佑雨自导自演。不过学生嘛,虽然做错事,但是我们还是要原谅、引导、教育。都是学生,又没闹出特别大的事故,就这样结束了。”

程景逸突然明白为什么昨天在派出所时,有个他不认识的警官经过众人,嘟囔了一句:“怎么正宁中学老出现这种事,最后又是不了了之,以后可不能让孩子上正宁……”

他当时没品出这句话的意思。

看来那位警官很明显知道些什么。

程景逸这样思索着,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吕正言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问道:“正言,你知道周佑雨以前因为校园霸凌的事报过警吗?”

“我知道。”吕正言点头,“您说的应该是高一上学期末的那件事吧。这件事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其实是高一下半学期才和周佑雨熟络起来的,有一次在巷子里看见杨瑾菲几人欺负周佑雨,我帮了她。后来才听周佑雨说起这件事。”

程景逸感觉这件事很奇怪:“报警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没听到一点风声,警车来学校没看见吗?”

“当时确实没听说。”吕正言,“佑雨说她当时是直接到派出所报的警,警察传唤了杨瑾菲几个当事人,然后张副校长就去了,最后大家就都被放了。大概是因为警车没到学校,所以大伙都不知道吧。”

程景逸疑惑:“那你刚刚怎么不提这件事?”

吕正言:“我以为您知道。”

“可惜我之前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刚才宋校和我说,我们就漏掉了一条重大的线索。”

“本以为这些年,我这个校长当得即便不是十全十美,但也算尽职尽责,可没想到,学校里竟然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而我却像眼瞎耳聋一样完全被蒙在鼓里,实在是太过失职……”

程景逸面色并不好看。

他十分自责。

但是这些情绪并不能帮助他解决问题。

事情纷繁复杂地摆在他面前,需要他一件一件地去解决。

“这件事并没有闹大,被捂得这么严实……” 沉思片刻后,程景逸说道,“正言,这几天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让你陪我去找这几个同学了解情况,可以吗?”

吕正言点头:“没问题,我每天不是在家里就是在餐馆里,您有事儿打电话就行。”

送走吕正言,程景逸去了教室一趟。

站在窗外向内看去,今天周佑谷没有来。

现在同学们正在上戴思秀影后的书法课。

这节课她在教学生们写毛笔字。

杨瑾菲、朱吴毓、卢芒以及张静思,她们都在认真按照戴影后的要求练习。

张静思和杨瑾菲还因为字写得漂亮而得到戴影后的表扬。

几个女孩儿脸上都挂着笑意。

任谁看都觉得她们一定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是别的同学的好榜样。

程景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吴焕晗站在他旁边。

程景逸扭头,对她叮嘱道:“吴老师,我有事要处理,今天可能不在学校。学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有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找宋校。”

吴焕晗点头:“好,您放心。”

程景逸转身准备走,迈开步伐前,又低声问道:“怎么没看到……其他嘉宾老师?”

吴焕晗见程景逸一脸严肃,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没想到是问这个。

她道:“其他老师在楼下教研室备课或者在加油站做任务吧。”

程景逸本来准备从左边楼梯下楼,那里离停车场近一些。

听了这话,他装作去洗手间的模样,在洗手池洗了个手,然后从右边的楼梯走到一楼。

转过长长的回廊,经过贴着“韶光加油站”牌子的教室,里面有几位老师正在做任务挣积分。

程景逸的步伐放慢,目光缓缓扫过几人。

宁斯文影帝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把长剑,他随手耍了个剑花,便开始舞剑。

旁边本来正在做高抬腿的辛才和白兴哲双双停下来,观赏宁影帝的剑舞。

加油站这间教室里响起一片叫好声。

程景逸扫视一圈,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走。

韶光加油站旁边是韶光支教团的韶光教研室。

教研室里,欧声声拿着曲谱正在练歌。

其他人呢?

程景逸满头雾水。

他继续往前走。

经过前面那个教室,就走到这条回廊的尽头,走下台阶便可离开教学楼。

他该去做正事了。

没想到最后一个教室中传来充满活力的音乐声。

程景逸向内望去,瞧见里面有人正在练舞。

他突然想起昨天吴焕晗给他汇报过,说是节目组想多要几间教室,以供支教团老师们备课。

这应该就是其中一间。

程景逸环顾一圈,发现这间教室被改成了练舞房。

桌椅被堆在教室的后方。

节目组不知从哪里运来一扇超大的可移动落地镜,放在教室的前面。

容清洛和高风正在排舞。

旁边有工作人员经过,程景逸问道:“你好,我记得两位老师教的不是同一个舞种,怎么在一起排舞?”

那名工作人员笑道:“程校长,为了增加节目的趣味性以及学生的积极性,昨天导演组经过商议后决定引入小考测试。容老师和高老师虽然教的是不一样的舞种,但是节目组想让他们合编一支舞,在进行教学后分别组织两队学生进行考试和比赛。傍晚老师们还会带着学生做活动,进行文队和武队之间的pk呢。”

“原来如此。”程景逸没想到,就是昨天一下午不在学校而已,导演组就想出这么多花招。

他和那位工作人员道别,然后便驱车前往派出所,寻找昨天那位似乎知情的警官。

青山镇派出所里,通过程景逸的描述,阎滨推测:“程老师,您说的那位应该是史哥,史烨史警官。不过他今天出任务了,不在所里。”

程景逸:“他在哪里出任务,我去找他。另外,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阎滨在手机上轻点几下,说道:“史哥和申承现在都在祥云茶厂。他的手机号我发到您手机上了。”

“不过程老师,您找史哥有什么事呀?”阎滨好奇道。

程景逸:“你记得半年前我们学校有一个女生来你们这儿报案,说是遭受到校园霸凌吗?”

阎滨摇头:“没印象。不过我回头帮您问问。”

“好,谢谢你小阎,我先走了。”程景逸匆匆忙忙离开青山镇派出所。

这位史警官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程景逸只得直接驱车前往茶厂。

祥云茶厂的位置颇为偏僻。

程景逸跟着导航七拐八拐终于找到地方。

远远地瞧见茶厂大门,他在附近找了个停车场停好车,才向那边走去。

茶厂里此刻却格外热闹。

许多工人汇聚在此,吵嚷声沸腾。

“孔经荣!你拖欠工资不还!”

“孔经荣你还我们血汗钱!”

“……”

“史警官,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听到有工人喊“史警官”,程景逸耳朵微动。

他循声望过去,那位身着警服正在维持秩序的人不正是他要找的史警官吗?

怪不得电话打不通,这场面那么乱,史警官哪有空闲接电话。

深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程景逸便没有上前,而是在旁边默默观察。

来都来了,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

程景逸记得,周佑雨的父亲周承就是这祥云茶厂的会计。

也不知,今天这事和祥云茶厂与飞鸿钢铁厂之间的恩怨有无关系?

祥云茶厂的厂长孔经荣在茶厂的主楼前急得团团转。

很快,一个员工从楼里跑出,递给孔经荣一个手持扩音器。

孔经荣打开扩音器,对着台阶下激动的工人们喊道:“诸位,请先安静下来,听我一言。”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可是大家虎视眈眈的视线都汇聚在孔经荣身上,这让孔经荣不免心底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工人说道:“走到如今这一步,茶厂确实是支撑不下去了。我孔经荣在这里给大家道一句,对不起。”

他深深地冲着人群鞠了一躬。

台下有人道:“我们不要道歉,我们就要解决问题!”

其他人跟着喊道:“对!我们要解决问题!你还我们工资!”

孔经荣直起身,沉痛道:“大伙儿都知道,近些年咱们效益不行,本来运营就很艰难。结果飞鸿钢铁厂乱排污水,导致咱们厂下面几个茶园的土地都被污染,种出来的茶叶质量全不达标,这更令咱们厂的境况雪上加霜。”

“可是飞鸿钢铁厂拒不承认!咱们不得已,毁林种茶,反而被飞鸿钢铁厂举报,罚款之后,茶厂确实是开不下去了。”

“茶厂运营不善,和我个人能力不足有关,我认。”说到这里,孔经荣神色一狠,他大声道,“但是这绝对不至于把咱们厂搞倒闭。让咱们茶厂走到今天这个入不敷出地步的,是飞鸿钢铁厂。他们乱排污让我们原有的茶园都种不出好茶叶,逼得我们毁林种茶开辟新茶园,之后又对我们赶尽杀绝、恶意举报。让大伙儿拿不到工资,抢走大伙儿饭碗的不是我,是飞鸿钢铁厂!”

台下有人道:“这个亏不能就这么吃了,走,咱们大伙儿去飞鸿钢铁厂讨个说法!”

孔经荣冷笑道:“你们要闹就去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飞鸿钢铁厂的人都狠得很,咱们厂的周会计就因为想替大家讨说法,上周已经被打了,现在都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大家伙儿还是早点回去寻找新出路吧。要是这厂子能卖出去,我会把拖欠的工资还给大家。”

说完,孔经荣就上楼了,留下几个心腹员工堵在主楼门口,不让其他工人上楼。

在警察们的劝解下,工人们渐渐都离开。

程景逸围观了全程,心里却生出一个极大的疑问。

这位孔厂长口中被打的周会计指的是周佑雨的父亲周承吗?

听周佑谷她们说,这件事目前是保密状态,这位孔厂长是如何知道的呢?

程景逸本想找个机会去问问孔厂长,但是茶厂主楼的大门现在被孔厂长的人守着,根本上不去。

而且他还没有忘记今天来这里的主要任务。

此时,警察们准备离开。

程景逸快步走向史烨。

倒是申承先看见他,过来和他打招呼:“程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程景逸顿了顿,先问了他一个和阎滨同样的问题:“小申,你记得半年前我们学校有一个女生来你们这儿报案,说是遭受到校园霸凌吗?”

申承一愣,他回忆半晌,摇头道:“没有,涉及到正宁中学的案件,我知道的只有昨天下午这一件。”

“了解了。”程景逸点头,接着他道,“我来是找史烨史警官的。”

申承连忙出声叫住准备上车的史烨:“史哥,来,有人找。”

史烨对程景逸有点印象:“你是正宁中学的校长,你叫……”

程景逸伸出手,温文尔雅道:“程景逸。”

史烨伸手回握,问道:“程大校长,找我什么事儿?”

程景逸颔首:“想问下您半年前我们学校发生的校园霸凌案,您有空吗?”

史烨对着愣在一旁的申承道:“小申,你和他们先回警局,我晚点儿回去。”

申承点头:“是。”

说完,他担忧地看了程景逸一眼,然后一路小跑上车。

警车很快开走。

史烨:“这儿不适合说话,我们出去,边走边聊?”

两人走出茶厂,沿着乡间的道路走着。

史烨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将烟盒往程景逸面前送了送。

程景逸摇头:“我不抽烟。”

“好习惯,你肯定是一个好爸爸。”史烨点头,他收起烟盒,拿出打火机将烟点上,“我女儿不喜欢我抽烟,所以我每次只能下班后在路上抽一根,把味道散尽了再回家。”

“我女儿现在上小学,你呢?”史烨问道。

程景逸:“我还没结婚。”

“你虽然看着年轻,但是如果当校长的话,年纪应该不小吧。”史烨颇为惊诧,“程校长,你三十几岁了?”

这话题怎么偏到这个方向了?

程景逸顿感无奈,但是还是好脾气道:“我今年整三十。”

“年轻有为呀,”史烨兴致颇高,“那你总该结婚了吧?”

程景逸:“还没有。”

“为什么不结婚?”史烨猜测道,“难道是和女朋友异地恋?”

“没有对象怎么结婚,”程景逸笑笑,“我单身。”

“真意外。”史烨神秘兮兮地凑近程景逸,低声道,“冒昧问一句,你性取向正常吗?”

“正常。”程景逸哭笑不得。

瞧着史烨的神情,程景逸解释道:“我……目前没有结婚和谈恋爱的想法,主要专心事业。”

史烨拍拍程景逸的肩膀,安慰道:“也对,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还有十年,现在仍然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嫩鲜艳。”

程景逸:“……”

史烨又道:“虽然你目前没结婚也没对象,但是未来如果你有女儿的话,你肯定也不希望孩子在学校受到欺负却求助无门吧。”

程景逸停下脚步。

原来对面这位绕了一大圈在这儿等着。

一江碧水蜿蜒流淌于青山镇的许多角落,哺育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两人站在江边,俯瞰滔滔而过的流水。

程景逸直视着史烨的眼睛,郑重道:“史警官,您知道些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之前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你告诉我真相,作为正宁中学的校长,我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史烨把熄灭的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回忆道:“今年年初,有一天傍晚,同事都下班了,恰好是我值班,警局突然闯进来一个丫头,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大冬天的,浑身湿漉漉,像是被水从头淋到脚的模样。你能想象吗,她走进来时衣服和头发都还在滴水,地上一串水印。”

史烨的声音带着种苍凉感,他娓娓道来,将程景逸仿佛也拉到了那一天。

***

周五傍晚,正宁中学高一七班教室。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许多同学都把一些资料拿回家,准备利用双休日好好再复习一下。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周佑雨专注地在做数学卷子。

其中有一道大题格外难,她演算了好几张草稿纸才解出来。

等她终于将题目完成后,一抬头,发现教室里已经空空如也。

竟然已经放学这么久了吗?

她刚刚一定是进入了书上所说的心流状态,这才没注意到环境的变化。

不知想起什么,周佑雨眼里一瞬间闪过慌乱。

她匆匆忙忙地将纸笔和卷子、资料塞进书包,迅速将桌面整理干净,就准备赶紧回家。

毕竟,没人的时候最容易出意外。

但可能是因为在座位上待了太久,她突然很想上厕所。

周佑雨本来想忍着回家再上厕所,但是她实在是有点忍不住,只好飞快地奔向楼层一侧的卫生间。

老天爷,行行好,千万别碰见那些人呀。

我今天就想安全回家,好好复习。

周佑雨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走近女卫生间。

还好还好,没有人。

周佑雨极快地上完厕所。

可是当她洗完手推开卫生间大门的那一刻,有几个女生正好从外面往里走。

两边撞在一起。

周佑雨见来人正是杨瑾菲、卢芒、朱吴毓,心里暗叹一句流年不利。

“没长眼睛呐!”杨瑾菲骂道。

三人气势汹汹地往卫生间里面走,逼得周佑雨一步步后退。

“哟,我当是谁这么没眼色呢,原来是你。”卢芒冷笑,“周佑雨,怎么,今天舍得在学校多待一会儿了?前段时间不是天天一放学就找不到你人影儿吗?”

废话,我放学不跑得快一些,难道等着被你们堵吗?

周佑雨在心里哀叹。

都怪那张数学卷子的大题,她一不小心做题做上头了,这才没听到放学铃声。

面对咄咄逼人的杨瑾菲三人,周佑雨没说话,她莹莹双目顾盼神飞,瞅准机会就要溜之大吉。

可惜的是,作为一名娇柔可爱的少女,周佑雨的力气委实不够大。

她还没冲到卫生间门口,就被朱吴毓一把拽了回来。

杨瑾菲使了一个眼色,卢芒和朱吴毓会意。

朱吴毓熟练地把周佑雨推倒在地上,准备扇巴掌时,杨瑾菲提醒道:“别打脸啊,被人看见了不好说。”

“小意思,看我的。”卢芒挑眉,她拿起卫生间角落里的水桶,接了满满一桶水,哗啦一声,将水桶里的水一下子全部泼在周佑雨身上。

周佑雨避之不及,生生在天寒地冻的冬季里受了这冰水的泼洒。

三人的游戏仍在继续。

杨瑾菲拿出一根烟抽着,在幽幽的烟雾中,她突然冷笑一声。

周佑雨听到这声突兀的笑,不由得瑟缩得更厉害。

她知道,这是杨瑾菲又想出了什么折磨她的方法。

只见杨瑾菲走到卫生间角落透拖把的水池,那里的水龙头上接着长长的软管。

她拿起软管,将管口对准周佑雨。

朱吴毓和卢芒见状,连忙让开,将周佑雨完全暴露在管口的射程中。

二人都拍手大笑:“好!还是瑾菲聪明,这样省事多了。”

杨瑾菲打开水龙头。

水声哗哗,水柱带着冲劲儿打在周佑雨的身上。

周佑雨在卫生间的空地中四处乱窜,躲闪着无处不在的水柱。

但杨瑾菲只需要轻轻抬手改变方向,就能将水管对准她。

周佑雨在水幕中冲向卫生间门口。

但是朱吴毓堵在门口,身形稳稳地站在那里。

卢芒还将卫生间门从内锁上。

两人的目光充满轻蔑和冷漠,盯着周佑雨的眼神就仿佛看着在泥泞里挣扎的蚂蚁一般。

“跑呀,怎么不跑了?”杨瑾菲的面容隐隐带着疯狂,“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后来,可能是累了,杨瑾菲将水龙头关上,把水管扔回水池。

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卫生间。

走之前卢芒还嘟囔道:“真是晦气,本来是来这儿抽烟的,结果看到这小贱人就没心情了。”

杨瑾菲揽住二人:“走,姐请你们喝奶茶。”

周佑雨拖着被水从头淋到脚的躯体,缓缓从地上爬起。

她瞧着那三人的背影良久。

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周佑雨分不清自己脸上流淌着的,究竟是未干的自来水,还是屈辱的眼泪。

她就这样走回教室,拿起自己的书包,然后直奔警局。

冬季的夜晚来得格外早,暮色的暗影是她的保护色。

路人们都在寒风中低头赶路,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或者说,也许有人注意到了,但是却选择无视陌生人的狼狈。

周佑雨走进青山镇派出所,没走几步,她就发现派出所大厅光洁的地板被她踩出一连串的水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故意的。

史烨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看见周佑雨的。

“呀!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回办公室找到一条毛毯拿出来给周佑雨裹上,“来,赶紧擦擦,天这么冷,风一吹回头该感冒了。”

周佑雨跟着这位警官走进一间办公室:“谢谢警察叔叔,您怎么称呼?”

史烨一边把空调打开,调高温度,一边道:“我姓史,历史的史,你叫我史警官就行。”

他让周佑雨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拿着暖暖手。”

等周佑雨的脸色稍微好一些,不再像刚进警局那会儿被冻得煞白时,史烨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周佑雨沉默了片刻。

史烨看着这姑娘的眼神一点点从脆弱变得坚定,只听她说道:“您好,我叫周佑雨,是正宁中学高一七班的学生,目前在正宁中学读书快一个学期了。我今天来,是想报警。我们班的杨瑾菲、卢芒、朱吴毓三个人,从高一开学到现在,陆陆续续对我进行霸凌,我每次反抗只会换得她们下一次的变本加厉。今天她们竟然在学校里就敢下手,我现在的样子就是她们的杰作。”

史烨:“她们都做了什么?”

周佑雨哽咽道:“今天傍晚的时候,我去卫生间上厕所,出来时恰好碰到她们三人准备进来。我前段时间躲了她们一段时间,今天是她们第一次逮到我,她们就堵住我,先是把我打趴在地上,不断地用水桶接水泼我,后来为了省事直接拿卫生间里的软管对着我喷水。我想要逃走,但是她们把我堵在学校的卫生间里……”

史烨皱起眉头:“这种类似的霸凌行为持续多长时间了?”

周佑雨:“从开学到现在,有大概四五个月了。”

史烨:“她们为什么针对你?”

“实际上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盯上了我。”周佑雨,“我也无法预测她们攻击的频率。她们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对我视而不见,放过我。但是她们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把气撒在我头上。一般来说,她们不会在学校里动手,而是会把我带到校外的小巷里。而且她们的劲儿都很大,我逃脱不开。”

史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有把受到霸凌的事情告诉过父母或者老师吗?”

周佑雨摇头:“今天……是我第一次说出来。”

史烨:“为什么?”

周佑雨低下头:“我在班里很不起眼,老师们对我关注很少,好像都更喜欢她们。”

史烨:“所以你认为即便你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会管?”

周佑雨幅度很小地缓慢点头。

史烨循循善诱道:“丫头,其实在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就应该立马向身边的大人求助,即便你不信任学校的老师,你也应该告诉你的父母,或者当时就选择直接来警局报警。”

周佑雨将头压得很低。

史烨只能听见女孩儿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她说道:“史警官,我父母……离婚了,我跟着我爸。但是我爸这半年工作很不顺心,他们厂快倒闭了……我爸一个人养我已经很艰难了,我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说……”

女孩低着头,可史烨分明能瞧见有大滴的泪水从女孩儿面前滴下。

啪嗒,啪嗒。

那泪滴仿佛没有打在地上,而是打在史烨的心里。

谁家的闺女不是被父母如宝似珠地捧在手心里疼爱和保护着啊,更何况是这么漂亮可人的女儿。

这丫头的模样俊俏甜美,举止娇柔可爱,可是心性竟如此要强。

不容易啊。

史烨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惜和不忍,他默默为周佑雨的水杯里添上热水:“喝口水缓一缓。”

“谢谢。”

周佑雨继续说道:“我其实本来不太敢把这些经历讲出来。好像如果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就代表着我是不合群的那一个。不然为什么她们不欺负别人,就光欺负我呢?”

“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很讨人厌,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会有一些人在同时针对着我?所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这件事。”

“可是我刚刚实在是太冷了。”她将手搭在胳膊上,湿透了的衣服在温暖的房间中依旧冰凉,“我的衣服全都湿了。有那么一刻,我感觉冰水仿佛顺着这沉甸甸的衣服透过肌肤的缝隙流进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就这样毫无存在感地死在青山镇某个冰天雪地的角落里,就这样无声无息,无人在意。所以我才生出了来警局报警的念头。”

“实际上,我从学校走到警局的这一路上,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直到坐进这间暖融融的房间,我才渐渐有了知觉。”

周佑雨鼓足勇气将自己的心路历程都说了出来。

她抬起头,望向警察叔叔:“史警官,您会帮我吗?”

史烨:“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史烨和当时其他还在值班的警员一起,立马对周佑雨提到的杨瑾菲、卢芒、朱吴毓三人进行了传唤。

但是在录笔录的时候,她们对于霸凌周佑雨的事情矢口否认。

史烨和同事又去调学校的监控,可是摄像头只能覆盖到卫生间外部。

从画面上来看,周佑雨先走进卫生间,没过多久杨瑾菲三人也走进卫生间,大概过了二十钟左右,杨瑾菲三人从卫生间里走出,又过了**分钟,周佑雨浑身湿漉漉的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内部发生的事情无法得到确认。

也就是说,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周佑雨所说的话是真的。

调查陷入僵局。

史烨本想问问周佑雨上一次被霸凌是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如果是在街道上,也许会有摄像头拍摄记录下来。

这时,又有人走进警局。

来人正是张世,他衣装革履,对着史烨自我介绍道:“警官您好,我是正宁中学负责政教处的副校长,我叫张世,您贵姓?”

没人传唤他吧?

“免贵姓史,”史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张校长您好,您这是?”

“史警官,您看这事儿闹的,”张世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由于我们学校管理的疏忽,闹出这么大一个误会,给各位警官添麻烦了。”

史烨:“没事儿,校园霸凌其实是很多学校都存在的问题……”

“不是的,史警官,您可能对整件事情有一些误会。”张世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傍晚的时候,我校高一教学楼三楼左侧女卫生间的水管突然爆掉,一直在喷水。但是由于当时距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学生基本都已经离校,所以没有及时发现这个问题。后来是保安巡视的时候才发现水一直在喷涌。我已经联系人员去维修了,并且也已经把相关的保洁辞退。”

讲到这里,张世抬手轻轻往周佑雨的方向指了指,他说道:“这位同学全身被淋湿应该是因为水管爆掉的缘故,可能和其他几位同学并没有关系。”

“而且,虽然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是我们也不会包庇她。其实我刚刚也有多方了解,和任课老师以及她的同班同学都聊过,我了解到的是这个同学在人品方面可能还有待商榷,所以她来报案所说的话语其实都要存疑的。”

张世又走到周佑雨面前,他神情严肃,问道:“你觉得你是受害者?”

周佑雨:“难道不是吗?”

张世轻蔑笑道:“孩子,你还小,不太了解法律知识。”

在周佑雨困惑的目光中,张世冷冷道:“我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四条规定,当事人对自己提出的主张,有责任提供证据。”

“你连证据都拿不出来,还主张什么你是受害者?造谣者还差不多。这么小就满口谎话。看在你是我校学生的份儿上,奉劝你一句:人品不好,路走不远的。”

就在此时,又有人走进警局,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妇女。

“哎哟警官,大冷天的,为什么要传唤我家孩子呀。”

“这都快期末考试了,我家孩子莫名其妙被你们派出所传唤过来……警察了不起呀,警察就可以随便传唤人了吗?我家孩子犯什么错了?你拿出证据呀!”

“警官,高中学习压力大,我家孩子可乖了,天天认真学习,她绝对不会做这些事的,都是别人嫉妒她学习好,所以才污蔑她。您可别被蒙蔽了。”

“警官,下周就是孩子的期末考试,这么僵持下去,孩子都没时间复习功课了。我家孩子可一直都是年级前十名,这回她的成绩排名要是倒退了,我可要来投诉你们啊……”

“……”

老实说,对于这个场面,史烨是始料未及的。

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面对这些女人七嘴八舌的围攻,瞬间都结巴了:“这……”

史烨实在是没想到,这些女人一个个看起来都穿得挺体面的,金银珠宝的首饰也都戴着,怎么行为做派这么像没受过教育、不讲理的撒泼妇人。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解救了史烨。

他连忙对众人说:“抱歉,我们队长电话。请诸位稍安勿躁,我们会调查清楚,然后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史烨逃也似的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接起电话:“龚队。”

“小史呀,”龚平闲适悠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在值班呢?”

史烨恭敬答道:“是。”

龚平笑道:“碰到麻烦了吧。”

史烨:“可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龚平:“这件事你不要想太多。这就是一场意外,一切都是那个报案的学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史烨:“什么?”

龚平:“听说这个学生成绩一般、家境也一般。这样的学生肯定对那些成绩好、家境好的学生有不满和嫉妒。”

“而且据说这个学生平常独来独往的,也不交什么朋友。”

“说不定她精神有什么问题,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呢。”

史烨连忙道:“龚队,我和这个女孩交流过,她很正常,不像是有精神问题的人……”

还没待史烨说出个所以然来,龚平有点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又没闹出人命,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说罢,他就将电话挂断。

史烨从黑屏的手机屏幕中看见自己茫然的神情。

目前确实也没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

夏蝉凄鸣,仿佛有人在呜咽哭泣。

在良久的沉默中,程景逸问道:“后来呢?”

其实根据现在的情况,他已经猜到结局,但是他还是想问上一问,亲口听到答案。

“没有后来。”史烨面带愧色,“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程景逸:“那您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

史烨:“我觉得你和你们学校那个张世不一样。”

他好笑道:“其实我也是后来才打听到的,原来这个张世是潘厂长的妹夫。他还真是个能人,真想象不到他请自己老婆去求昔日恋人帮忙时是什么心情。”

笑了两声,史烨又摇头感慨:“也许这样的人才能成事吧。那三个学生的家长在镇上也都有头有脸,因着这件事对张世估计感恩戴德着呢。”

“是吗?”程景逸不甚在意史烨对张副校长这似夸奖非夸奖的话。

他琢磨道:“先是张校来解释事情原委,然后三位学生的女性亲友来催促和闹场,接着你们龚队打电话来施压,一系列操作紧锣密鼓,然后这些学生就这样被放了。”

程景逸不由得鼓起掌来:“虽然不算特别高明的手段,但是不得不说,很有效果。”

史烨无地自容道:“不管怎么说,我确实辜负了那个小姑娘对我的信任……但是,当时我也没有其他选择。”

程景逸将手搭在史烨肩上:“您对周佑雨这个学生有愧,对吗?”

史烨:“是。”

程景逸微笑:“现在有一个机会,您可以弥补这份愧疚,帮助到她,您愿意吗?”

***

和史烨聊过之后,程景逸回到学校。

史烨和学校里的老师学生其实都没什么利害关系,他所说的话可信度不低。

但是程景逸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自己的学生们一个辩解的机会。

尽管如果周佑雨这方所说的真相为真,那么他这样做,必定会打草惊蛇,甚至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毕竟,张校等人都不是善茬。

程景逸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坐在座椅上闭目沉思。

人类世界不是丛林。

曾经,从人类社会中,长出了文明的萌芽,诞生出文化的胚胎。

所以程景逸始终相信,在人类世界的规则当中,信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样的丛林法则,绝不是大道。

文明和文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教化众生。

那么,无论如何,他作为一个教师,首先该做的,不是给任何一个学生定罪。

他所应该做的,是站在每一个学生的角度,去理解学生。

理解每个人的心态和心理。

理解使这个人之所以成为这个人的环境。

然后,给予学生力量,帮助学生战胜困难。

或者将他们从歧路中拉回正道。

在《青衿与长衫》这档综艺于他们学校录制之前,他曾经专门到市里拜访过韩老师。

韩老师当时问他,他以前走上教师这条路,是因为一个人,而现在呢,他为什么仍然坚守在教师这条道路上?

程景逸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因为我找到了当老师的意义。」

「当老师对我而言,不再只是为了完成她的梦想,更成为了我生命的价值所在。」

「也许很多人不需要,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恰好需要。」

「有些学生不需要,说明这个学生很幸运。」

「可是幸运的人总是少数。」

「一旦不幸的大多数中有一个学生需要时,这时候,老师必须得在,老师得成为学生最后的这颗救命稻草。」

「一盏明灯存在的意义,不在于每时每刻都要照亮全部的黑暗,而在于,当黑暗里的人需要光明时,此人恰好可以被这盏灯照到。」

「所以,灯盏不在大小,灯光不在强弱,关键在于,这盏灯必须一直亮着,必须一直都在。」

「随时为了照亮某个学生前行的路。」

「时刻准备着。」

「我想,这就是一名教师存在的意义。」

「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而现在,到了需要他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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