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在这喂蚊子呢?”
闻竹抬手拍死一只蚊子,鲜血糊在皮肤上,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白满川的,引得他汗毛直立。
远处石径小道上了无人烟,闻竹不禁怀疑,难道真能走出来一个容公子?
他皱着眉赶跑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劝道,“咱回去吧,轿子上一样等。”
南屏山多林木,山间不乏泉水溪流,一到夏天不可避免生些虫子。
“你不懂。”白满川亦被蚊虫扰的烦不胜烦,却执拗的就要在这等。
此乃云门下山最便捷的一条路,他就要在这堵容洵,以报调戏之仇。
白满川都想好了,等堵到容洵,一定要狠狠欺负一番,欺负到容洵哭着求饶!
想想那场面,白满川小腹一热,心底暗爽,忍不住笑了笑。
于是闻竹更加胆战心惊,他家主子大概患了疯病,这该如何医治?!
“对了。”白满川想起什么,问道,“那件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闻竹摇头,“属下已经盯着去办了,但自从出了南屏山的事,皇上便格外谨慎身边人,一时半刻没办法塞人进去。”
白满川泄气,这算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
自从听了容洵的话,他便暗地里准备往皇上身边安插心腹,并非为了别的,只是若有威胁他能提前知晓,有所准备。
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容洵的忙。
白满川踢飞脚边的一颗石子,闷声道,“继续办,能打探出些消息也是好的。”
“是——容公子?”闻竹远远瞧见一人,叫了一声,正想提醒白满川,却觉身边一阵风刮过,再转头,哪里还有白满川的身影。
闻竹默默背过身,这次不用白满川命令,他也知道。
南屏山风景极佳,该去逛逛了。
白满川快跑了两步,渐渐的慢下步子。
容洵好整以暇的环手而立,雪色薄衫绣着零星几朵红梅,轻飘飘的挂在身上,没束发,发带松松垮垮的扎了个低马尾,抛去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恍若真仙。
不得了,白满川暗想,好不得了。
有谪仙降世,凡夫俗子怎敢亵渎。
别说欺负哭了,这人但凡皱下眉,让他把命交出去都不在话下。
容洵挑起一边眉毛,“想什么呢?”
白满川勾唇一笑,“我在想,这是谁家的小神仙,养一个要多少银子?”
“千两黄金,万两银元就不必了。”容洵眨眨眼,“每日一碗荸荠排骨汤便成。”
白满川上前一步拉住容洵,“准,千两黄金,万两银元,荸荠排骨汤都给你。”
容洵顺势抱住他,“这才一会没见,二郎这是闹什么小性子呢?”
白满川将脑袋埋进容洵肩窝,委屈出声,
“别提了,这南屏山蚊子太多了,叮了我一身包,痒死了。”
“大将军皮糙肉厚,还怕蚊虫?”容洵忍着笑,把人从身上薅下来,摁在不远处给行人歇脚的石凳上。
南屏山蚊子毒,咬一口能痒一天,容洵喜欢随身带着艾草膏,他翻了翻袖袋,果不其然翻出一个小瓷瓶,方一打开一股艾草的清香弥漫开。
白满川吸了一口,熏得眼睛疼,不舒服的眯起眼。
容洵手指挖出一点揉开,垂眼看到白满川脖子上,斑斑点点的两三个蚊子包,红痕暧昧极了。
他调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去哪潇洒了。”
微凉的指间粘着药膏抹在脆弱的脖子上,白满川脑子嗡嗡直响,激得他打了个冷颤,听到容洵的话,嘴上不把门,反唇相讥,“可惜了,不如容公子吻的好看。”
“……”
容洵抹完药,狠狠戳了一下蚊子包,“老实点。”
白满川撇嘴,“哦!”
沉默片刻。
容洵低头,两人对视。
凉风袭过,吹起两人头发,一片翠绿的树叶落在白满川衣服上。
容洵拿起那片叶子,蓦然温和一笑,“白景行。”
白满川了然,回道,“容怀瑾,我在。”
这该死的默契!
白满川洋洋得意。
又听容洵笑道,“姚中明来了。”
白满川顿时从云端掉落底层。
怎么又是姚中明!
次日,白满川叫醒还在睡的容洵,晃了晃手上的皇帝口谕,“皇上本来让我去南屏山宣旨,不过——”
容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窗外天光大亮,他才惊觉时候不早了,气道,“你早上起床怎么不叫我!”
白满川答非所问,继续他方才的话说,“不过,皇上不知道,你昨晚是在我这睡的,省得我跑一趟了。”
“唉,你说,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巴不得吧。”容洵坐起身,接过白满川递来的水抿了一口问,“口谕说什么了?”
白满川展开口谕,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口谕,今有门下省侍中长子容洵,乃中宫皇亲,却无恃宠之骄,反怀忠君护主之心。南屏山遇险,奸徒猝起,危及朕与皇后圣驾,众皆惶急之际,彦独能临危不乱 —— 持刃护于朕与皇后轿前,力退凶徒,身虽受创而不退,终使圣驾无虞,此等忠勇,殊为难得。”
“朕念其救驾之功,又察其胆识可嘉,特擢授御林卫郎将,秩正六品,掌御林卫宿卫之责,随侍宫禁。”
“勉之,钦此!”
白满川合上口谕,交给容洵,挤眉弄眼道,“郎将,感觉如何?”
“自然是——”容洵白了他一眼,“十分开怀啊!”
御林卫郎将,不大显眼,不会引人猜疑,更何况没有战功,未参加科考,能得个正六品,若不是他爹的背景在这,属实是抬举了。
不高不低,正合适。
容洵摸着纸上“郎将”两个字,漂亮的小楷少了些力道,不像昭宁帝的字,兴许是旁人代笔。
前世,他受封临安候,是昭宁帝亲自提笔挥就,字迹遒劲大气,。
却远没有这次令人舒心。
白满川没脸没皮的爬上床,紧贴着容洵,“洵儿,大周文武久有矛盾,新一批御林卫都是封赏的战时老将后辈,一群少爷兵,没正经打过仗,上一世我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这些脾气大,自以为是的家伙,该学的的没学会,厌文的臭毛病是学了个十成十,你此番担任武官,又新来乍到,恐怕不能服众,千万小心,。”
“要是有刺头敢当众欺负你,来和二郎说,二郎给你报复回去。”
容洵乐了,“你怎么报复,还嫌皇上不够恶心你?”
白满川见容洵笑了,心里也喜滋滋,一伸手把人搂紧怀里,“当然不能光明正大了,你放心,我有法子。”
知道不是干净活,容洵只笑笑,并未放到心上。
“我有过考量,上一世有父亲开路,根基不稳,入朝后多有猜疑之声,这次我不想再走老路,能脱离我父亲掌握的,只有从武了。”
白满川凉凉道,“别人求都求不了的好事,到你这反倒成拖累了。”
容洵道,“二郎嫉妒了?”
“是!嫉妒了。”白满川欺身而上,咬牙道,“嫉妒你爹见过小洵儿,我活两辈子都没见过呢。”
启程这天是个晴天,燥热难耐。
白满川摇着闻竹递来的蒲扇,漫无目的的遛马,雪白的马匹一甩尾巴,悠闲的吃草。
另一匹棕毛黑鬓,安安稳稳的站着,白马偶尔抬头骚扰,亦不为所动。
白满川有趣的对闻竹道,“你瞧这两匹马,一匹老古板,一匹不要脸,倒挺有灵性。”
闻竹思索须臾,想起什么,恍然道,“好像!”
白满川好奇追问,“像什么?”
“像主子你和容公子!”
“?”白满川不解,“哪里像了?”
闻竹兴致勃勃的解释,“主子你就像这匹白的,死皮赖脸的纠缠,容公子像棕的,向来纵着你。”
白满川“啧”了一声,“怎么可能?”
明明是容洵总调戏他,他委屈受着好不好?
正说着,容洵走过来,手上拿着两个水囊,见此地隐隐弥漫起火药味,好似有人要自燃了,顿觉怪哉。
“我要个水的功夫,怎么了这是?”
边说,边把其中一个水囊给白满川。
白满川接了,又嬉笑着给容洵扇风,“没怎么,我们说马呢。”
“你看,这白马好不听话。”
他一扯缰绳,白马不耐烦的扭头,喷了喷鼻子。
容洵实在不明白,一匹马乖不乖为什么要说的热火朝天,但既然白满川提了,他便顺坡下驴,“那一会我骑这匹,你骑乖的,成不成?”
骑……
白满川一愣,联想到闻竹的话,看了看乖巧的棕马。
耳尖红的能滴血。
这……对吗?
闻竹心底“哇偶”一声,默默退下了。
容洵不明所以,“又怎么了?”
为了骑马方便,容洵穿了一身劲装,长发高束,腰带勾勒的腰肢纤细,没佩戴多余饰品,一身黑也穿得韵味十足。
白满川鼻子一热,一行热流淌下。
可以这样想吗?
容洵吓了一跳,忙抽出手帕捂住白满川鼻子,“快抬头,怎么流鼻血了?”
“天太干了吧。”
白满川昂着头,嘴上这么说,心里愤愤想,“还不是你这个小妖精勾的!”
不过,白满川一直很好奇,容洵一个儿郎,随身带帕子不说,这帕子为什么有股子香味,身上也是,直香得他头发晕,身发软,恨不得抱着吸个够。
这般想着,鼻血喷张愈发汹涌。
容洵傻眼了,“这,越流越多了是为何?”
白满川摩挲两下容洵的手,温热,骨节分明,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在给他捂鼻血,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他既得意又痛苦,“或许是,天真的很干吧!”
从钱塘到京都约么是两个月路程,但帝王爱子心切,一行人快马加鞭,缩减了休息时间,硬生生把速度提了一个度,按现下的脚程,一个月出头便能抵达。
这几日以来,连白满川久经沙场,都要在马背上颠吐了,容洵更别提了,脸色很不好看,可再难受也不能耽误行程,咬碎了牙忍着。
看得白满川心疼不已,偏偏顾虑皇上忌惮,不敢多亲近。
这一来一回,容洵除了累些无大碍,倒是白满川肝火旺盛,憋得隔三差五流一回鼻血,吃了随行太医开的药也无济于事。
容洵的帕子是洗了又洗,就没闲过。
又一次白满川说着说着话,毫无征兆的流下一行鼻血。
容洵嘴角抽搐,“我的帕子早上洗了。”
白满川自然清楚,那帕子还是他亲手洗的。
另一边闻竹早有准备,殷勤的递上自己新作的帕子,“主子,我有,用我的。”
没有香味,不够柔软,比不上容洵的帕子,白满川胡乱擦了擦,血一止住了就丢还给闻竹。
容洵担忧的把水囊抛给他,“多喝点水。”
白满川一喜,拔开盖子,殷殷热气蒸腾而出。
闻竹注意到,回想起他劝白满川喝热水时这人的话,不忍容洵被白满川的毒舌攻击,前一步解释道,“容公子,我家主子一向不喜欢喝热水——”
话没说完,就见喝一口热水要死要活,嫌弃他九十高龄的白满川,一脸不值钱的咽下一口热水,把水囊了不多的水喝了个干净。
白满川目光炯炯,“好喝,还有吗?”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间接接吻了吧!
闻竹目瞪口呆,“主子你……”
话说,大家也可以多喝热水……[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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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