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找到人吗!”
昭宁帝阴沉着一张脸,身边坐着强忍忧心的皇后。
侍卫长林彻抱拳单膝跪在下首,额头冒了一身冷汗,苍白的解释道,“陛下恕罪,臣已带人循着将军和容公子滚落的地方去寻了,在山下找到了他们留下的记号,只是天色已暗看不清路,不便再寻,天一亮臣等即可再探。”
林彻出身御林卫,这几年才被调来做天子侍卫,平日里皇上总是一副仁慈温和的态度,头一回见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大气不敢喘。
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惊得林彻下意思抬了抬眸,只见皇上一怒之下将桌上的茶具镇纸,书卷折子一类的扫下桌,东西滚落一地,上好的茶水四溢,倒便宜林彻的衣裳了,无功得了皇上一份赏。
昭宁帝怒道,“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也找不到!”
林彻浑身一抖,忙惶恐跪下磕头请罪,“臣办事不利,罪该万死,任凭皇上责罚,还望皇上莫要因臣动怒。”
皇后擦去眼角清泪,温声宽慰,“皇上身体重要,将军英勇,妾那侄儿最差也不至于拖后悔,他们定然平安无事。”
昭宁帝看样子还想再骂两句,因着皇后的话,才稍稍灭了些心头的火气,这会反应过来狠狠呼出一口浊气,摆了摆手,“下去吧,好好查查,是谁敢这么大胆,又是谁透漏朕的行踪。”
“是!”林彻不敢多留,猫着腰退下来。
人走后,昭宁帝拉住皇后的手拍了拍,放缓了声音,“朕吓到你了吗,身子哪有不舒服的?”
皇后摇头,勉强牵起一个笑,“妾无碍。”
“大人,皇上……”
林彻叹气道,“皇上发了好大的火,是真的生气了,孙公公进去要当心,实话说—害,不多说了,我得再去一趟南屏山。”
孙公公难受的一张脸皱成一团,“唉,大人慢走。”
孙公公目送林彻走远,招手让门外一众侍卫丫鬟走远点,掐尖了嗓子道,“皇上,可用奴婢去收拾?”
“孙公公啊?进来吧。”昭宁帝转而对皇后道,“梓潼先回去休息,朕保证把容洵全头全尾给你。”
皇后掩唇一笑,行了礼从侧门退下了。
昭宁帝揉了揉眉心,疲倦的闭上眼睛。
孙公公有眼力见的上前,殷勤的给人按头,“皇上因何事忧心?”
昭宁帝沉默一会,意有所指说,“这个宋鸿云,临门掺和这一脚是该夸他加了把火,还是骂他搅局呢。”
“皇上以为,今日之事是宋鸿云?”孙公公惊道,“宋鸿云背靠白家,不会是白大人—啊,奴才失言。”
昭宁帝不以为意,“你说的不全对。”
孙公公知他是想聊聊,便顺着自贬道,“奴才愚钝,看不明白。”
“世家之中,白家世代为官,深的父皇重视,手握大权,父皇此前软弱,临终还给朕留这么个祸害,朕和白修竹这个老家伙斗了十年了,他这个人,谨慎,不到万无一失的地步不会贸然出手。”
“朕有意扶持容高澹,宠爱皇后,提点容家大郎,为的就是让这两家分庭抗衡,斗的两败俱伤,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宋鸿云今日一闹,看似是愚不可及,阴差阳错倒为朕送了方便。”
孙公公恍然,“皇上是想……”
“不错。”昭宁帝唇角一勾,“他想闹,朕就帮他一把,这热闹啊,还是越大越好看。”
第二日,容洵是被侍卫长林彻呼喊的声音吵醒的。
白满川死死抱着他,两人衣衫不整挤在一处紧贴着,怎么看怎么不妥。
容洵推了推白满川,“醒醒,有人来了!”
白满川“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眯起眼,习惯性的亲了一口容洵,把怀里挣扎的人搂得更紧了,“洵儿,大早上的别招我。”
任他少年身体里住着个就要不惑之年的老狐狸,容洵还是红透了脸,林彻的声音越来越近,想必是顺着昨日留着的痕迹一路找来了,他心一横,朝白满川手臂伤口打了一掌。
“嘶——”白满川吃痛,猛地睁开眼,“洵儿,你要抹杀亲夫!”
趁着白满川暂时放开手,容洵急忙爬起来整理衣冠,不忘幽怨的瞪了白满川一眼。
白满川不高兴的撇撇嘴,支起脑袋,暧昧的打量容洵。
宽肩窄腰,翘臀长腿,看着文弱,脱了衣服肌肉一点不少,精致的像假的一般,因常年练剑,右手上总长着一层厚厚的茧,白满川最喜欢拉他的手摆弄,容洵有时心情好,随便他乱摸乱碰,顶多皱皱眉头,有时心情不好了,被扯着打一顿也是有的,一丁点也不知怜惜。
容洵整理好,高声回了苦苦寻找的林彻一句,转头对上白满川不正经的眼神,发现这人竟丝毫不动,发丝散乱,衣领大开,露出一片健硕的胸膛,眉眼缱绻,一副……
刚经人事还欲求不满的浪荡样。
“……”
容洵一言不发过去,恶狠狠合上这个露肉不知在勾引谁的祸国妖男的衣领。
“容公子~”白满川捉住容洵一角衣袖,做出一脸委屈的表情,“郎君这么快厌弃奴家了吗,是哪个小妖精将您勾了去,还是奴家伺候的不合心意了?”
容洵盯着他,吐出一句不解风情的话,“大将军好把戏,先前在哪家花楼学艺,改明一定拜访闺房。”
白满川抛了个媚眼,“奴家是无师自通,你这话我记下了,郎君日后可不许找别家娘子。”
容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正当白满川以为容洵会痛下杀手时,容洵有了动作。
少年郎一双狐狸眼微眯,毫无征兆的低头吻上白满川的额头。
一触即离。
白满川蒙了,傻傻的僵直了身子,支着脑袋的手险些滑落。
“你……”
容洵道,“赶紧起来,我下次再收拾你。”
林彻找来时,白满川已经准备妥当了。
“两位如何,有哪里伤着了?”
容洵温和笑笑,“多谢大人关心,我和将军都无事。”
林彻闻言长松一口气,“还好两位没事,不然我还不知怎么向皇上解释——”
“主子!”
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一人哭爹喊娘的冲进来,“主子啊,你可吓死属下了啊!”
正是昨日被白满川害怕破坏氛围赶走的闻竹。
闻竹扑到白满川身前,左瞧瞧又看看,见自家将军依然生龙活虎,满面春色,知道的是受困山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哪潇洒了一夜。
“将军?”闻竹疑道,“您发烧了吗?这也不发热啊??”
白满川“啧”一声推开闻竹。
不懂情趣的家伙。
应皇后口谕,容洵才下轿,没等说几句话,草草在伤口敷了一层药,便被带去了皇后寝宫。
再次见到皇后姑母,容洵一时竟生出踌躇之情。
容皇后一如记忆里的模样,高贵慈爱,小腹微微隆起,容洵知道,那是五皇子李岩,未来大周至高无上天子,传言害死容皇后的不祥。
算算日子,还有五个多月才足月了。
容皇后屏退众人,关切问,“洵儿,我看你面色不好,还伤到别处了?”
容洵强压下心头怪异,笑道,“姑母,侄儿已无大碍,您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倒也不是急事……”容皇后面有挣扎,最终还是将心中猜疑说出口,“我怀疑,皇上要动手了。”
容洵惊讶,原来姑母这么早就已经知晓!
皇上虽明面上未有表现,但一直以来对世家多有不满,并暗地操刀,借他人之手不动神色的处置一个又一个。
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到了,上一世斗到最后,死的死,残的残,四大家竟无一个可用的后辈。
这些,容洵还是从皇上近侍孙公公的嘴里得知的,当时二皇子带人围堵荣王府,容洵仗着五千死士逃出,听闻五皇子软禁宫中,动了些手段入宫救人,方才知道皇上已死的消息。
孙公公冒死跑出传信,也多亏了孙公公,坐实了二皇子谋逆造反之实,容洵能轻易扳倒二皇子。
再然后五皇子即位,容洵按照约定,把孙公公送回老家。
不想,一夜之间,孙公公行止无状,疯疯癫癫,竟是得了失心疯。
容洵见过疯了的孙公公一面,满嘴嚷嚷着皇室秘辛,憋在嘴里一辈子的话,该说的,不该说了,断断续续说了个遍。
没人想听疯子的话,只怕惹来杀身之祸,纷纷避之而不及。
容洵觉得有意思,多听了几句,无意发现了昭宁帝的密谋,才惊觉他所认为的世家之争,全是一个人的暗中操控,阴谋手段,世家被耍的团团转,他自诩聪明一世,不过是棋盘上一枚棋子罢了。
几日之后,孙公公跌入湖水而死,死因蹊跷,但又有谁在意?
容洵几经查验,验证了孙公公句句属实,皇后之死,宸亲王重病,白满川自尽,白容两家水火不容……
这一切,有迹可循。
而唯一能作证的孙公公已经死了,可即便人活着,涉及到的四家之人都不在了,更何况皇命崴嵬,人又凉透了,新帝才登基,当着儿子的面说你老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忽悠,是嫌日子活的不够长?
惊怒之下,容洵恍惚想寻白满川商量,猛地想起这人死了,彻底崩溃。
容洵抽回思绪,反问道,“姑母想让侄儿怎么做?”
容皇后犹豫的看他,答非所问,“我知道西湖之后,定北将军还去找过你,想来是有意与你结交,姑母问你,你和定北将军相处这几天,又共患难,心中作何感想?”
容洵抿唇不语,他清楚容皇后想听到什么回答,私下不相熟,关系一般……
毕竟即使没有皇上挑拨,无关世家之争。
单论白容两家的对立关系,容洵该为家族考虑,不与白满川深交,难道重来一世还要牺牲白满川,让他和自家一刀两断?这不公平。
容洵迟疑片刻,说出违心的话,“侄儿与定北将军并无私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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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