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6章 第 6 章

这一场颇为精彩，让那些不打算进入秘库的江湖人也觉来到孟家庄贺寿不亏。

接下来一场是剑阁对阵长生宗。剑阁这边上场的是那紫衣服的江以川，而长生宗那边则是红衣少女。

江以川因为没和凌云宗刘斯言对上，一双星目里毫不掩饰地写着失望，但还是礼数周全地抱拳道：“姑娘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江公子叫我廷玉就行。”廷玉察觉对手的情绪，把玩着掌中的峨眉刺，让它滴溜溜地转着，语气里透着不悦。

淡淡的火药味让观众们稍稍兴奋起来。

剑阁与长生宗传承悠久，又是世交，更不用说钟神秀和江以川还有层表姐弟的关系，众人本来不期待本场对阵能有凌云宗与琼海宗那般激烈的。

那边管事喝了声开始，江以川眼神中的光陡然一变——他只是失望，并没打算随便比试一番敷衍了事，于是利用距离优势，率先抢攻。

廷玉身材娇小，步法灵活，峨眉刺转起来寒光闪闪，眼花缭乱，叫人瞧不清她何时出过招，只能听得叮叮当当地兵器交接声。

台下有人奇怪：“这场打起来的气场不如上一场啊。”“当然了，台上两人都还未到出岫境，出招的力量和速度上肯定都不如王刘二人。”

江以川显然听到了那番对话，不服地挑了下剑眉，随即立刻瞅准时机，一个旋身，长剑点出，攻向廷玉侧腰。廷玉来不及躲闪，干脆手臂带动手腕发力，利用峨眉刺狠狠绞住对方长剑。

两厢角力，剑势已老，廷玉认为胜机已现，趁机另一手刺出。

“有些急躁了。”

苏子牙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这话是刘斯言说的。她回想起这人的战斗风格，是个偏好稳健的。而方才的王汐又与一般用拳者不同，很注重细节，双方以长处互攻，这才僵持不下。若碰上廷玉，他们两人倒都有些克制她。

果不其然，眼看胜利在即，江以川却在这般极近距离内用出《百川剑》中一招“百川归海”，以一个刁钻的弧度将剑率先架在了廷玉脖子上。

方才看热闹的人群顿时静了，倒是剑阁弟子反应最快，纷纷为这一精彩的变招鼓起掌来。

“承让。”江以川毫不恋战，见自己胜了，收剑回鞘，扫了台下看客一眼，毫不耽搁地下台去了。

廷玉和江以川交手便知对方未曾轻视于她，心中的不快早就消解，不过对方才评论自己的家伙，她可并不客气。

冷冷的目光配上扬了扬峨眉刺的动作，令那妄议的两人讪讪不已。

不过苏子牙注意到，廷玉输掉比试，同钟神秀交谈几句，后者表情如常，像是对比试结果和进入早晚不太在意。

几个名门的对决结束，五场对决中的最后一场也开始了。两方弟子看着二十出头，虽是和江廷二人一样的“培元”境，但在纯粹的武学造诣上还是差了一截。

观众们刚吃了山珍海味，便吃不下清粥小菜。不少人都心不在焉地消化观摩战斗生出的感悟，更别说还有直接离席的，搞得那两个宗门颇为尴尬。

如此对比，靖武司一行倒是格格不入了，因为顾道成不知为何走到了空着的擂台边。

苏子牙一看这架势，发觉顾左使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不由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师父？”李佑平也猜到了什么，在顾道成点头后，抱拳行礼请求道，“师父，我想和苏……师妹比上一比。”

“师妹”两个字说的那叫咬牙切齿。

“切，谁要当你们靖武司的门人啊。”苏子牙暗自骂道，嘴上却说，“既然‘师兄’手痒，‘师妹’就陪‘师兄’一战。”

顾道成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身边门人拿剑给她。

李佑平已经飞身上台，将长枪拄地。苏子牙也接剑跃上，舞了个剑花试试手感。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明明清晨才练过剑，下午再碰却像是隔了数日般。

但那种武器在手，力量在身的感觉着实叫人安心，仿佛所有困难都可以用剑斩断似的。

“诶？那边要干什么？”“打架吗？”“两个靖武司的打？”“你小子别走神啊！！”

发现又有大战可看众人顿时兴奋起来，甚至一旁两个比试的青年都略有走神，为此挨了台下长辈一通好骂。

准备战斗了，苏子牙才注意到李佑平的枪不是凡品。

长枪长杆纹路精致，整体呈现银黑双色，唯有枪杆中间一道斜斜的红痕，像是流血未愈的伤口。枪尖在西偏的日头下闪着银光，显然锋锐异常。

“这枪……断过吧。”苏子牙故意说出口，甚至用剑指着枪杆上的红痕。大概是材料和工艺特殊，重铸也无法完全复原，这才在杆上留下了痕迹。

李佑平自矜的神情碎裂了一瞬，露出些许狰狞来，而那狰狞的怒意转化为了一抹不善的笑，他狠狠道：“所以我说，我最讨厌凤眼的女人！”话未尽，便提枪攻来。

苏子牙不退反进，脚下踏云步，轻盈飘逸，仿佛身在云端，身影一闪便躲过了李佑平杀意饱满的一招，也正好到了他的侧后方。

机不可失，一招“彩云追月”便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他，好像是在生死相搏，根本没有留下余地。

李佑平只觉剑风袭来，立刻以枪撑地，衣袂飞展，好像只蓝色的大鸟，险险避过，却又借着旋身握住枪杆，横扫一招“天地分”，誓要将苏子牙拦腰打断一般。

但她腰肢一折，轻巧躲过，随即再次用剑纠缠上去。

各位看客不免一阵惊呼。

“不愧是顾左使教出来的弟子，同门比试出手都这样狠辣。”“就是就是，何必呢！”

凌云宗那边同样热闹，大家都被这场战斗吸引的目不转睛。如果说之前的对决，能叫做赏心悦目，大家都爱看，这场便是惊心动魄，在场诸位都情不自禁地思考起自己该如何应对。

唯有莘连和刘思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前者更是紧紧抓着圈椅的扶手。

“师叔，这……”刘斯言见莘连与自己反应相似，就想说些什么。

莘连调整好了表情，瞧了他一眼，后者面上隐隐的激动令她心下不快，但不得不道：“斯言，若有机会接触一下那个姑娘。”

“这是为何？”一旁陈驰飞很是莫名其妙，心想：凌云宗和靖武司这些年来不对付，但也不至于挖墙角吧。

刘思言刚张口想说自己的猜测，莘连就抢先道：“从未听说靖武司有此等剑术，打探一下比较保险。”

“嗯，有理。”陈驰飞点头，又专注地观看对决去了。

刘斯言初时意外莘连的说法，但细想也觉还是师叔谨慎。虽然方才“彩云追月”与少时某次所见相似，但万一只是巧合呢？

说话的功夫，苏李二人又斗了几十招，竟仍是难分胜负。另一个擂台结果已出，现在全孟家庄的人关注的焦点都在靖武司的“同门”决斗上了。

苏子牙在中午被李佑平设计擒住时就猜到他与自己实力相仿，都在培元境巅峰。

若非如此，以他骄傲的性格，有必胜的把握必然会自己亲历亲为。

而此时她要再利用一次对方的骄傲和对凤眼的厌恶了。

在李佑平一□□来时，苏子牙以剑轻轻一格，借格挡之力腾空翻起。那边李佑平招式未老，尚来不及变招，她由高至低使出“云销雨霁”，重重劈在长枪红痕处，大有要再弄断一次的架势。

“你！”若不是还在打架，李佑平定然气的浑身颤抖。

见对方这反应，苏子牙暗道赌对了。她就是要故意激怒李佑平，引他出错，自己才好瞅准时机用出杀招，让李佑平命悬一线，引得顾道成出手相助。

如此，她的脱困计划才有机会成功。

顾道成将苏子牙的行为看在眼里，多少猜出了她的计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他带苏子牙来孟家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

帮徒弟战胜“凤眼女子”的心魔，并借此助他破境扬名。

毕竟，李佑平距离“出岫”境只差临门一脚！而愤怒、战意都是晋升的绝佳燃料！

作为师父，顾道成了解李佑平的秉性，故而并未将计划告知，只是暗中为徒儿铺平了道路——苏子牙的每一次挑衅挣扎，都是令他的计划离成功更近。

又是一次剧烈的撞击，二人分别跃至擂台两侧。

李佑平似乎发了狠，神情阴沉，恼怒似乎让他周身燃起了火焰，让身旁一寸见方的景象都在高温中扭曲。

好像仍有源源不断的力道从剑身上传来，苏子牙手微微颤抖，心下一沉，凝神望去，发现了对手的异样。

她虽然没有切身经历过突破“出岫”，但也听师父说过破境的表现，其中便有一条为：内力浮于体表，身周景像扭曲。

“这下麻烦了。”苏子牙不禁想着，视线转向顾道成，看到那个阴险的家伙脸上挂着微笑，尽是满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