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7章 第 7 章

“怪不得他同意我们二人对战，原来是把我当作他徒弟进阶的推手。”苏子牙暗骂，揭开了顾道成的计划一角，心中也不免感叹其用心之良苦。

其他江湖人此时也发现了李佑平的异常，各种惊叹和议论声此起彼伏，因为李佑平今年不过十九岁。

绝大部分修行者的毕生目标就是入“出岫”，二十五岁前能做到的人绝对是天赋上乘，但放在大宗门中每一代也能出个几人。

所以，真正的天才们争的是二十岁甚至之前突破这道瓶颈，而当年“凌云双璧”十九岁的成绩，十几年来无人能及。

原本人们还在期待同样有天才之名的剑阁江以川能够复制这一奇迹，结果，倒叫靖武司抢了先。

顿时，不少看热闹的家伙就往剑阁和靖武司的方向瞟去。

江则谨神色平静，江以林则望向堂弟，而作为被关注焦点的江以川一手握剑，身子前倾，盯着台上二人，更准确的说，是盯着苏子牙，根本没注意四周的目光。

顾道成好像完全不知自己一脸不遮掩的满意惹了多少仇恨，悠然靠在椅子上，对台上苏子牙道：“小苏，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比了。”

众人抬头望向那名被称作小苏的姑娘，有的颇为可惜这姑娘初出茅庐就败在同门耀眼天资之下，有的不免嘲讽她加入靖武司就是自作自受。

“唉，结束了，没得可看了。”还有人只是懊恼于战斗的虎头蛇尾。

毕竟眼下李佑平初破境，应当好好稳定境界，不宜继续动武。毕竟不是生死相搏，同门间一定会有这种默契。

然而，事实与所有人判断的完全相反。

苏子牙对顾道成的话恍若未闻，反倒是再次提剑攻上，轻功踏云步加上“行云剑法”的“云飞风起”，两厢配合，速度更快，像是一片蓝雾，顺着风便飞至李佑平身边。

“……这是什么功夫？好俊的身手！”“不知道啊。”观众未料到如此发展，很快就又议论惊叹起来，但过多久，就像被捏住了脖子，骤然噤声。

原来是李佑平身子微转，抬枪便刺。只听“叮”的一响，武器碰撞，苏子牙像是不堪重负，被弹飞般朝后冲去，眼看就要掉下擂台。

此时很多实力或眼力不够者反应过来，苏子牙轻功和剑法配合提升了速度，并不是直直迎向对手正面，而是中途突然变向，斜斜切入他身边。

胆子小的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思考起若自己遇到这一招，能否像李佑平一样反应过来。

李佑平不仅看透了她的行动，还能乘胜追击。苏子牙眼见长枪直奔自己眼睛而来，腹诽此人对凤眼执念也忒重，脚下一变，再次一个大角度的转向，险险躲过。

李佑平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去管自己为追击而不断靠近擂台边缘的身体。一手前伸，抓住枪杆前端，双手一齐将枪尾扫出，把自己的动势全部打向了苏子牙。

“下去！”他喝道。

枪的长度是无法辩驳的优势，苏子牙避无可避地接个正着。手撑剑身一档，她因巨大的力道后退好几步才勉强停住，手臂和手腕一阵麻痹般的疼痛。

长枪还有后招，招招带风，其上澎湃的内力宣泄着使用者的愤怒和自得。

不过是境界高了半级，苏子牙还能够应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在随境界增长的力量、速度和耐力面前，她若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输只是时间问题。

“哎呀，为什么要继续打呀！”廷玉满脸的焦急和担忧，“该死的顾道成也是！究竟安的什么心！”她对顾左使恨意似乎很大。

钟神秀朝着凌云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莘连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不仅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还以目光严厉制止了刘斯言。

因为赵长安是出岫境巅峰，苏子牙近十年里别提被暴揍过多少次，对于和出岫境对战很是熟悉。不过，赵长安在这个境界停留日久，对其理解颇深，内力运用也是举重若轻。

哪像李佑平这般肆意挥霍力量。

苏子牙又被震推三步，气息混乱，抬头看李佑平，状态也没好到那里去。

他本来就是刚突破，境界不稳，又急于求胜，完全没料到对手能坚持这么久，内心焦灼自不必说。

“若再不胜我，你今日的风头就都被我抢走了。”苏子牙笑了起来。

“想得美！”李佑平冷冷道，再次进攻。

台下人不禁为苏子牙捏了把汗：“这丫头嘴也太毒了！”“这下谁也下不来台了！继续打！”有人看不惯靖武司的嚣张做派，巴不得两个少年你死我活。

顾道成观察着李佑平过分激动的状态，又看着苏子牙似乎主动放弃了进攻，将绝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运转轻功闪转腾挪上，本来讥嘲看戏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都是因为你！”李佑平恼火自己数次攻击不中，心里大吼一声，再次举枪扎去。这份怨气已经不仅是为苏子牙，也是为了十几年前那个几乎是他噩梦的凤眼女子。

不过长枪仍是未碰到目标，枪尖却扎进了台子的石缝里。李佑平脑子一白，意识到那一招用力过猛，自己的内力竟是有些失控。

此时他回想起方才几招苏子牙的应对，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不妙，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功像是受了刺激的马，即便死命勒紧了缰绳也一时停不下来，载着他向悬崖奔去。

蓝色的纤长身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事实上，对方此招刚出，苏子牙就判断其力道不佳，轻巧侧身，胸前几乎擦着枪杆而过，本来只停留于身体上的与师父对战的经验，逐渐化入了脑海。

沉寂许久的剑一声割破空气的清吟，是一招“千里暮云平”，直奔李佑平咽喉而去。

莘连刚放松不久的手再次握紧圈椅，同时便听众人一阵惊呼。

只见那年轻姑娘神情平静，好像早已决定要取眼前之人性命，剑风凛冽，剑势圆满，竟是毫无收招之意。

陈驰飞皱眉，不解地望了眼仍安生坐定的莘连，心知若是这姑娘犯下大错，那凌云宗怕是再无机会接触对方，立刻便要挥手打出一道内力将李佑平击飞。

至于弄伤李佑平？得罪顾道成？反正他们和靖武司的关系本就不好。

就在众人紧张，凌云宗，甚至剑阁都即将出手时，突兀有“咻”的一声，什么东西击中了苏子牙的前胸，然后便是剑“嘡啷啷”落地的声音。

苏子牙忍着本源震颤，浑身发麻的不适，踉跄后退几步，终究还是稳住了身形。

低头看去，击中她的是一颗瓜子。此时瓜子的外壳已碎，而其中白生生的果仁却完好无损地掉在地上。

顾道成飞身上台，立在李佑平和苏子牙中间，朝四周拱拱手，道：“各位见笑，年轻人不懂分寸。”

然后他拍了拍身旁两人，又对着苏子牙补充道：“小苏，下次注意。”说完便要拉住她下台去。

李佑平待师父拍他后才回过神来，不甘和震惊通通冲上脑海，更叫他愤怒的是，现在万众瞩目，顾及靖武司和师父的颜面他也不好发泄，于是脸阴沉的好似暴雨前的天空，极为不情愿地跟在顾道成身后。

但苏子牙却没动。

顾道成停步回头，只见苏子牙也在看他。

此时苏子牙眉头拧起，脸色苍白，但那明亮凤眼里的意思对顾左使来说不言自明。

我赢了。

可在外人眼中，更像是失落和委屈。

因为随后，一口血就从她口中吐出，然后她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顾左使，您这样就有点过分了吧。”

循声找去，谁也没料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长生宗的钟神秀，明晃晃地指责苏子牙吐血是顾道成造成的。

观众们一听，又联系起那颗飞来的瓜子，立马自认为明白了其中关窍。

顾左使既能以瓜子阻止苏子牙的杀招，那为何不打剑、不打手腕、不打胳膊，偏偏往胸口本源的位置打？莫不是他恼这个姑娘不识好歹，抢了爱徒的风头，下重手想惩戒一二？

方才的战斗中苏子牙展示出的能力众人皆看在眼里，不由惋惜她明珠暗投，恨靖武司不惜人才。更是有冲动的年轻弟子直接骂将起来。

事件的焦点——苏子牙见长生宗的人为她出头极为意外。

她战斗中未遮掩自己的根脚，本是冲着凌云宗去的。

但不仅顾道成没阻止，凌云宗也没动作，让她不得不在打斗时故意令李佑平命悬一线，逼迫前者出手。

若顾道成催动长风入怀，由于战斗时内力运转迅速，苏子牙非得当场重伤，惹人怀疑。

所以他必定会用其他在旁人眼中合理的方法。

既然如此，苏子牙就算准时机，故意用身位限制顾道成，使他必须击打本源才能稳妥阻止杀招。同时，她再故意催动内力疯狂冲击笼罩在本源外的屏障，导致吐血内伤。

外人不明所以，很容易将二者建立起因果联系，只要有一两人声讨顾道成，她就有机会借此暂时离开靖武司视线，寻求脱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