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22章 第 22 章

怪不得他姓周，就是因着投诚周朝才赐姓皇室的“周”姓吧！苏子牙被周止戈一连串的话给震在原地，半晌心中就翻出这么一句吐槽。

“我当时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出你是故人之后，我当年被靖武司逼迫，做了错事，现在好不容易有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很想同你解释清楚，并且帮你脱困，也算是弥补过去。”周止戈温和说道。

“……故人之后？”苏子牙没料到能如此轻易地得到身世的线索，心中还存着疑虑，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同时想着：

即便他所说是真，但能为爱人作一次叛徒，难保不会做第二次叛徒。而且，他真有这么好心？顾道成让他看住我，可他却把我放走，他要承担如此大的罪过，不可能不要报酬吧！

不过既然对方没提，苏子牙也不主动问，打算边从周止戈的话中获取信息，边慢慢考察他的意图。

周止戈颔首，回忆似地道：“说来还与淮阳山庄有关，否则他们如何能得到秘库的地图。”说着，脸上划过愤愤不平之色。

“什么意思？”苏子牙追问，心想：难道今日之事全都能串起来不成？

“此事说来话长了……”周止戈叹息摇头，“苏姑娘不妨收了剑，我慢慢将前因后果讲给你听？”

“我很想知道前因后果，但我还有一事不明。”苏子牙没动，依旧警惕，“你既然心怀愧疚，又为何帮顾道成杀害那位前辈？”

“我没帮顾道成！”周止戈连忙否认，“之前的战斗中，我是用秘法驱除了甲虫，可秘法也能帮他假死。

“那些甲虫可以帮助前辈维持精神和实力的稳定。前辈失去甲虫，又受了重伤，顺利陷入假死状态，已经瞒过了顾道成。他本来不必死的，你觉得他为什么还要追上来拼死一战。”

“为什……”苏子牙刚问出口就福至心灵，同时有巨大的伤感涌上心头：我与他内功相同，而廷玉她们有信物，前辈是为了救我们？

那当时他眼中的“愧疚”，难道是他误判了顾道成的实力而救不了我的愧疚？

“看来你猜到了。”周止戈见她神情低落，好似在安慰一个孩子般道，“前辈受了几乎致命的伤势才能假死，但看他同顾道成战斗的尚有实力，神思清晰，大概是燃尽生命的回光返照了，即便顾道成没杀他，他也活不下来了。”

说罢，他上前去，合上了老人的眼睛，还将自己的罩衫脱下，替老人穿上。

“不过，他却救错了人。”周止戈喟叹道。

这听的苏子牙心头突得一跳，不由放下了剑问道：“什么意思？”

“这就与前因后果有关了。我派世代守护夏朝秘库，但拥有地图的只有我们这一支，当年由我和你母亲分别保管两份，淮阳山庄杀害了你母亲，得到地图，这才让那位前辈将百里家的后人误认成自己人。”

“那就是说地图仅有两份，而你当年的背叛，就是将你的那份地图交给靖武司了？”苏子牙明白过来。

“……是的。”周止戈面露惭愧之色，半晌后忽地往顾道成离开的方向看去：“咱们得快一些说了，我担心顾道成已经擒住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那前辈打算如何助我脱困？”苏子牙连忙问道。

“很简单，我可以谎称你要拼死逃走，我不得已将你杀死，回到顾道成身边，再出其不意杀掉他，你就自由了。”周止戈理所当然般道。

“不是我不信任前辈，但前辈你的实力……”

“不瞒姑娘，我还需要一些你的帮助。”周止戈目光诚恳。

“我？”

“没错，本门心法《何穷际》实力虽强，却越修炼越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这也是我不敢用出全力的原因。”周止戈摇头叹息，又回忆起过去。

“当年你母亲对本门内功心法做了改良，本来她说游历一番做最后的测试就将此内功传于门内，结果一去不归。不过既然你也练的是《何穷际》，那必然是你母亲的改良版本。”

“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将心法告知与你？”

“是的，我知道你有顾虑。”周止戈理解道，目光再次瞥向通道那头，“但现在时间紧迫，等杀掉顾道成，为那位前辈报仇后，你大可细细盘问百里廷玉，自然可以验证我说的话。”

“……如果我说，我练的根本不是什么《何穷际》呢？”

“……怎么可能，苏姑娘现在这种时候，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周止戈摇头，露出一脸“这个笑话不好笑”的神情。

“我最后还有个问题。”苏子牙收了剑，抛掉玩笑心思和下定什么决心般道，“我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苏……孟雅。”周止戈吐出口气，神情复杂，“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苏子牙愣了愣，却是皱起了眉。

“怎么了？”周止戈疑惑。

“……没事，就是这个名字……对我很陌生。”苏子牙眉毛放松下来，挤出有点难看的笑，“多谢前辈告知，那还得麻烦前辈了，只是……”

周止戈点头，亲密地拍拍她的肩膀：“何来麻烦一说，太客气了。”随后和蔼地笑望着她，等待后文。

“……子牙不是不信任前辈，但现在只能将前半部《何穷际》告知。”苏子牙凤眸微垂，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亮中似乎有些伤感，“后半部母亲是用一种奇异的文字写成，我不会念，书写也不甚熟练，担心误导前辈……不妨等出去后，我将原本交予前辈，前辈再对照修炼？”

“奇异的文字？是什么样的文字？”周止戈眯了眯眼，更近地贴到她身边问道。

“就是六角形房间里的那种。”苏子牙没动，“前辈认识吗？”

“原来如此。”周止戈嘴角僵了一瞬，但被他关注许久的通道那头突然有声响，那声响又轻又远，很像是脚步声，但无法真的确定。

“……师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他吐出口气，慢慢道，“但半部不能保证我的实力一定能杀掉顾道成，先依你吧，若这次没机会，下次等你交予我全本我再尝试。”

苏子牙露出歉意的笑，凑到周止戈耳边低语。周止戈坦坦荡荡，毫不防备似的任由对方拿剑的手在他身侧。

“好，那我便去了。”听完半本内功心法，周止戈打量了苏子牙两下。

“那我就等前辈的好消息……”苏子牙期待地望着他，话刚说完就觉几处穴位一痛，

“苏姑娘，若我没成功，或者陈吟他们来了，还要请你保密了。”周止戈严肃地说，然后就不再停留，快步离开。

他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密道里，扰的苏子牙心烦意乱，却一步也挪动不了，表情不禁担忧又有些迷茫。

直到再也看不见周止戈身影，苏子牙表情缓缓消失，虽然定在原地，但浑身陡然放松下来，就像是耗光了全部的力气，而冷汗也似乎察觉了身体的状态，争先恐后地冒出，很快浸透了后背。

“差点就信了你……”苏子牙恨恨地想，感觉狂跳不止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

她怎么可能不好奇自己的身世，更何况这是追寻近十年头一次得知如此详细的旧事。

即便警惕着对方的目的，可周止戈的话她其实还是信了几分的。

直到询问母亲名字时，“苏孟雅”三个字的出现，好像当头一棒，令苏子牙彻底清醒，也叫她怀疑起先前对方所说的一切。

因为，那本从自己昏昏噩噩起就陪在身边的内功心法《何穷际》的最后一页，是有落款署名的，并非“苏孟雅”，而是“苏霁尘”。

当然，后者也可能是《何穷际》最初的创造者。然而有一点细节让苏子牙否定了这一猜测。

“周止戈与顾道成共事多年，前者又是出岫境，顾道成肯定感应过对方内力。那在对我使“长风入怀”时顾道成为何没察觉我们内功相同，我又为什么一下就觉得两者一样？

要么就是周止戈出手次数太少，顾道成确实不知，要么就是我们的内功因《何穷际》的改良确有差异，但我的境界太低，未曾察觉。”

显然后者可能性更大。

虽然这不能说明“苏霁尘”就是苏子牙母亲的名字，但至少能说明周止戈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坦荡、愧疚、真诚，如此，他所说的话真实性再度降低。

“说了那么多，演的那么真，不过就是为了《何穷际》罢了！”她心中大骂对方的虚伪，可同时察觉自己大概无论如何都得告诉对方一部分心法。

听周止戈的意思，他并不知道九劫楼刺杀顾道成的事情。既然如此，那给九劫楼地图的就是百里廷玉，出资的应该是更有钱，且与前者一伙儿的钟神秀。

钟神秀和百里廷玉已经请了九劫楼，现在再加上她们二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以及周止戈对顾道成不似作伪的恨意……苏子牙感觉顾道成的生命确实挺危险的。

正因如此，她最好是尽快用半部心法的代价脱离周止戈的视线，跑的越远越好，以免真的去兑现给他《何穷际》的承诺。

想到此处，苏子牙专心地冲击起封闭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