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23章 第 23 章

话说那边周止戈得了半部内功，却没有特别兴奋，反倒神情有些惆怅。在到达苏子牙察觉不到他脚步声的位置后，逐渐放慢了步伐。

掏出怀中一个净白瓷瓶，倒下一粒丸药吞入口中，他低声咳嗽着，吐出口浊气，继续边琢磨着某些事，边慢慢悠悠地往顾道成的方向走。

还没走两步，周止戈忽然听到不寻常的动静，于是赶忙停下，耳朵贴在石壁上，寻找着声音的来处。

很快，他发现一个隐蔽的缝隙，顺着缝隙朝外看去。

好嘛！真是够热闹的！

三个人正在围攻顾道成，那三个人周止戈并不认识，但根据他们的外形特点和战斗方式，他猜测，这些人是九劫楼的“九劫”之中的三位。

“顾道成！我看你这次还怎么活！”周止戈颇为快意地想着。

自己虽然是凭着公主驸马的身份半路出家加入靖武司当了个右使，但顾道成是从来没把他当作与自己官阶齐平的人，各方各面皆是刻意压他一头。

你不过就是个家奴！我可是驸马啊！周止戈平时将这种情绪藏的极好，做事也都表现的顺从顾道成的意见，就是在蛰伏等待这样一个时刻，一个顾道成死掉，自己可以上位的时刻。

而他自然不介意助推这种事情的发生。

正兀自畅想，周止戈为了看的更清楚，贴裂缝更近，手也不由地换了位置。

随着他手掌不经意地触碰，那处石块开始缓缓下陷，同时还有咔咔的机关运转响动。

不是，这也能触动开门机关？周止戈几乎维持不住自己表面的风度。他是打算在一旁看好戏，必要时上前补刀的，可没打算要去救顾道成啊！

但这些事由不得他了。

“是哪位阁下鬼鬼祟祟？不如出来一见？”雌雄莫辨的动人嗓音在机关一触发时就飘进了周止戈的耳朵。

“……哈哈，原来是九劫的‘三青伞’，久仰大名了。”周止戈装作无事发生般施施然从旋开的石门后走出，甚至还抱拳朝着在场四位致礼。

不过场间除了“三青伞”和顾道成，另外两人都没投来目光，倒是用飞镖等暗器来招待他。

“三青伞”柳青青趁着躲避顾道成反击的功夫，举着他用作武器的一把青色大伞，在周止戈身前飘过：“哟，右使的外衣落在哪里啦。”

嘴上调笑，手下却是一点也不留情，内力如春风般拂来，但不是春意盎然的温暖，而是春寒料峭的冷冽。

柳青青长得俊美，叫人辨别不出具体年龄。他的青伞也很美，伞骨呈青色，好似一杆翠竹。伞面则是墨绿为底，上绘几条嫩绿柳枝，生机盎然，倒是和方才内力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周止戈若是在京城被如此美人调侃，定然欣然接受，只不过现在是生死关头，美人更是催命罗刹，丝毫不敢怠慢。

开扇抵挡的功夫，他耳中收到顾道成的传音：“苏子牙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她确实麻烦，拼死也要逃跑，我实在没办法了。”周止戈同样传音解释，“罩衫沾了血，丢了。”

“杀了人还把沾血的衣服扔了，右使还真是讲究啊！”柳青青修为高过周止戈，虽然没听到顾道成的问题，但前者的回答还是很清楚的，颇为夸张的感叹着。

“这人什么毛病。”周止戈暗道，心中微恼。

他知道自己修为不如在场三位杀手，自己的传音大概全场都能听见，但他没想到这俊美到几乎男生女相的“三青伞”，还非要张口把传音内容重复一遍，就像是刻意在大庭广众下嘲讽他的驸马身份。

不论他多看不上柳青青，后者实力更强是事实，几乎用不了几招，就将他拍到墙上去了。

周止戈咳嗽两声，忽地从方才想到的“大庭广众”四字察觉不对劲，连忙传音问道：“左使，钟神秀他们呢？”

“跑了。”顾道成脸色冷硬，双掌挥舞的虎虎生风，磅礴的内力撞击在人体和石壁上发出令人胆颤的闷响。

要是他衣摆袍袖完好，发髻整齐，就更威风了。

“这事必然是百里廷玉和钟神秀策划的！是她们给了九劫楼地图，让这些家伙能跑到此处来！”周止戈伤势不轻，再加上本身内功的缺陷，内力更是运转不畅，传音费力，干脆大叫，半是装作提醒顾道成，半是让苏子牙显得更该死，“而且这事她们绝对和苏子牙江以川通过气！那丫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早就有地图了！”

“你废话可真多呀！”先顾道成回应他的又是柳青青，“没要你命，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打扰我们，真是没有眼力见。”

虽然抱怨的是柳青青，发动攻击的却是另一位杀手，九劫之“七魄鬼”。

她全身缟素，白巾蒙面，但周止戈莫名就能确定这必然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只不过她左右手各执一苍白短棍，每个短棍都是由两节小臂长的骨头组成，更像是地府使者，而非人间绝色。

周止戈拔腿就想跑，可这是个封闭的房间，需要机关才能打开通路，即便记住了地图，在他找到机关前，他就被“七魄鬼”一棍子敲晕。

“废物。”顾道成冷冷骂道，周身内劲更加力沉如海，从发髻中散落而出的发丝几乎凝滞，不随他的动作摇晃，一双大手左支右挡。

“顾大人该猜的都猜出答案了，还要坚持吗？”柳青青的大伞一转，伞面边缘处突出的一圈伞骨尖如箭头，险之又险地从顾道成颈边切过。

顾道成冷哼一声，掌风一拍，不仅直接将柳青青的伞拍开，同时也避过了最后一位杀手“六月雪”的一掌，甚至把整个九劫都逼散了片刻。

他利于中心，衣袂无风自动，这才开口：“看来钟神秀和你们说了不少有关登仙丸的副作用。”

九劫三人甫一退后，就极有默契地再次包围而上。伞、棍、掌齐齐朝顾道成招呼而去，根本不管对方要发表什么意见。

而在他们有动作时，顾道成周身磅礴的护体内力突然不自然地摇晃了一下，就像是狂风中的烛火。

这当然不是因为三人的内力威压，却正是所谓登仙丸的副作用。

先前在对阵甲虫怪人时，顾道成承担了绝大部分战斗和伤害，为周止戈准备和使用驱虫秘术争取时间和机会。

二人杀死甲虫怪人离开六角形房间后，顾道成保险起见，就服下了一颗登仙丸。此登仙丸是靖武司研究的特殊品类，可以小幅度提升食用者的修为，对当时受内伤实力有所削弱的顾道成正合适。

而小幅度的提升也让其作用持续时间更长，这也正是其在内伤未恢复的情况下，能长时间抵御三位出岫巅峰高手围攻的原因。

至于副作用，就是在效果消失后会进入长时间的虚弱状态，造成境界的跌落，甚至加重内伤。

杀手们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也是周止戈在不知九劫楼会有所行动时，也敢生出杀死顾道成念头的倚仗。

“可惜，她的研究终究是慢了一步。”

既然服用了有如此大副作用的东西，顾道成又预感钟神秀和百里廷玉有后手，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说着，顾道成抬手，将又一颗登仙丸送入口中。

另一边，奋力冲击封闭穴道的苏子牙已经是满头大汗，却就是差最后一点。

她感觉自己需要更多的内力，就像一个人还需要再大一些的力量才能将沉重石门顶开一个缝隙般。

可又是“闭源之症”限制了她，那股天生的屏障，也可能是甲虫前辈所说的外来内力就非要拦着她。

“要是我有出岫境，在客栈就能逃掉，不会被用来威胁师父师公。要是我有出岫境，就能抵挡一些长风入怀对我的控制，之后也可能有机会救下洛水帮的人……”

本源开始颤抖，胸前位置有淡淡的内力浮于体表，正是即将突破的征兆。

苏子牙心中狂喜，忽地眼前一花，一个黑衣身影突兀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从影子里长出来一般，毫无征兆。

未来得及产生警惕和看清那人容貌，体内猛烈冲撞的内力就将苏子牙稍微走神的心拽了回来，因为屏障像是匹不堪重负的布，嚓地撕裂出了一条口子，压抑已久的力量争先恐后地狂奔而出。

“我……”苏子牙下意识就笑了出来，想大声宣布自己晋升出岫成功。

然而，还没高兴几秒，屏障就好似被刀劈开的水面，自然而然，又不可抗拒地合拢了。

翻涌的内力平静下来，就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凭借着冲出屏障的这些内力，苏子牙终于解开了周止戈封住的穴道，但她还是没能晋升。

呆呆地回忆那种感觉好一会儿，她猛然意识到，那个前辈所说不错，封闭她本源的并非是什么生理上的缺陷，就是一层厚厚的，不受她操控的外来内力。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内力已经出体，那屏障又自我愈合的事情。

“究竟是谁……”刚想到此处，苏子牙短促地息吸了口气，因为她才记起：是不是还有别人在？

自己竟然完全没防备的，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