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12章 第 12 章

这是要做什么？苏子牙刚生出疑问，就见水猴儿单手悄然摸上了背后的匕首，立时明白过来：他们要先下手为强除掉靖武司？他们几人实力不够吧，而且现在动手会不会太早了点？

既盼望着靖武司吃瘪，又担忧洛水帮众人徒劳丧命，苏子牙密切关注着靖武司几人的反应。

他们似乎对洛水帮的行动混无所觉，还在摸索着墙壁。另一边，洛水帮五人的武器已经出鞘大半。

就在战斗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幅度之大，让人几乎站不稳。

“谁又碰到了机关！”洛明见状面上装作慌张地叫着，实际牙都要咬碎了，但也只好暗自示意同伴计划暂停，先在机关中保命要紧。

不会是靖武司动的吧。苏子牙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群家伙。

而就在众人各怀鬼胎，虚与委蛇的当口，伴随震动又金铁摩擦一般的声音传来。

循声看去，却是墙壁上的金属千瓣莲沿着石壁上的痕迹移动起来，这种移动还越来越快。

“那是什么！”无人在意是谁出声提醒，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壁。

有九根银丝争先恐后地从石壁中“生长”出来，像是巨怪的口中垂下的涎水，在夜明珠的光中泛着银白色的光。

顺着丝线看去，丝线的源头正是那金属千瓣莲，此时千瓣莲已经从开放状闭合成花苞。呼吸间，那些细丝全部绷直了，耳畔回荡起万箭齐发般的弓弦声，叫人不由地生出恐惧来。

眼看着千瓣莲带着绷直的丝线开始缓慢的移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整个圆柱形空间内顿时没有一块安全的落脚处。

“这下可麻烦了。”苏子牙紧张起来，下意识回头去看已经闭合的通道，“靖武司的人应该都在出岫境以上，洛水帮和我实力较弱，刚才白虎、阿曹和水猴儿受了伤，如果不能打开秘库，最先死的肯定是我们。”

“右使大人！您快想想办法！”洛明叫道，苏子牙若非不是发现了洛水帮几人曾有偷袭靖武司的计划，肯定也要被他的表现给骗了。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周止戈躲避着丝线，一副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大家再找找机关，墙上，地上都找找！一定有的！”

机关运行速度很快，大多数空隙也仅够一人勉强通过，原本有相互呼应之势的洛水帮几人全部凌乱分开。

反倒是靖武司那边由于实力更强，配合默契，还保持着阵型。

水猴儿拧起眉毛，这种东躲西藏却无法反抗的感觉让他很是憋屈，于是干脆挥起匕首，厉喝一声，对着身前一条银丝劈了下去。

不料他的力气好像全使在了一个皮气囊上，皮子陷了进去，又将受到的力尽数还了回去，令他身体一下向后倒去。

倏忽间，有微风从脑后掠过，是有银丝即将经过，他暗叫一声：“糟了！”

身形失去平衡来不及调整，后背可能要被削去一块肉了……时间紧迫，水猴儿甚至都没来得及生出绝望的情绪。

“砍是砍不断的！”有人突兀大声说话，同时一个硬物抵在了水猴儿的后心。接触面积和力道不大，但正好为他抢出了那瞬间。

水猴儿身形瘦小，行动灵活，就凭借那刹那，以一个扭曲诡异的动作，避过了另一个方向来的细线。

偏头一瞧，救他那人正是苏子牙。

苏子牙一手持剑，一手握剑鞘，尽力避过几道银线，擦出的血滴飞溅在碎裂的衣角上，仿佛迎风凋落的红梅。她的目光并未落在被救者身上，凤眸垂下，凝视着已经被削掉一半的剑鞘。

多次利用剑鞘阻挡银丝，苏子牙每次刹那的观察中确认了，组成机关的就是葛酒云常用的那种银蚕丝。

“师公，这么锋利的东西，用它来演傀儡戏不会弄坏木偶吗？”苏子牙颇有点惧怕地躲在一旁，观摩葛酒云以银蚕丝削掉一根小臂粗的树枝。

由于银蚕丝本身几乎无色，那感觉就像是他甩了下手腕，树枝就应声而断一般，极为唬人。

“怎么会呢？”葛酒云走上前来，轻松摸到她的头，“银蚕丝又纤细又轻盈，但只要速度够快，角度够准，就能杀人于无形，嘿嘿，也只有你师公能把他用出如此效果……不过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用火烧！试试用火烧！”她喊道，“这是银蚕丝！怕火！”

洛水帮的人都是老江湖了，装备很是齐全。只不过因为从没见过这般可怖的大阵，也不了解银蚕丝这种偏门的东西，而且全神贯注地躲避，他们完全没想到这般锋利的东西竟然可以用火烧。

于是听到苏子牙的提醒后，他们立马纷纷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

白虎身形矮壮，被这丝线折磨的最惨，浑身挂彩，甚至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他第一个恶狠狠地吹燃火折子，把它用力掷到上方银丝密集处。

但是，火苗撩到细丝没有任何反应，预想中的大火并没有蔓延开来。

这个被白虎扔出的火折子来回撞到了好几根丝线，最后被切成了几段，无力地掉在地上，火也渐渐熄灭。

“娘的！没用啊！”洛水帮中除了帮主洛明，旁人都没怎么说过话，此时大概是真的急了，白虎也顾不得别的了，怒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苏子牙没料到这人如此急躁，连忙补充道：“需要稍长时间加热！这是将一条劈细，再将多股编织成的！”

“我来我来！”水猴儿立刻想到了办法，仗着瘦小灵活，瞅准时机甩出钩索，落在了一个正在移动中的金属千瓣莲上。

那千瓣莲也就两个脚掌大，他蹲着俯下身去，拇指顶开火折子，猛吹一口，然后把它凑到银丝边。

一开始，半透明的纤细利刃在火焰里显现出洁白的颜色，几个呼吸后最外层慢慢焦黑，丝线越来越细……

正松了口气，苏子牙陡然觉得自己净关注活命了，完全忽视了靖武司那边，特别是顾道成，他一个洞明境，有点过分安静了。

“有用！”水猴儿兴奋地将这个好消息喊了出来。

但于此同时的，还有好几声“小心”。

水猴儿头顶正有一道银刃飞来，他拉住钩索，身体以一个倾斜的角度避过了这一轮，手还伸的长长的，继续灼烧那根丝线。

“嘣”——清脆的绷断声回荡开，像是琴弦骤断。

银丝断开，年轻人“成功了”的庆祝刚脱口而出一个字，就震惊地发现断开的不止那想要治他们于死地的银刃，还有他的钩索。

“不可能！”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我的钩索很结实的……”

没有时间给他搞明白真相，为了避过下坠方向的银丝，水猴儿的身体几番迅速怪异地扭动，可终究没能躲过全部。

惨叫声中，他已经像之前白虎扔出的火折子一样，落地了。

“林仁弟！！”白虎和阿曹更是直接冲了出去，试图把人救下来。前者看着受伤很重，但此时跑起来像是根本没受伤势影响般。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什么都没做到。

“顾！道！成！”阿曹率先参透真相，身周气息骤然一变，震得经过他的银蚕丝都晃了一晃，不管不顾地提着弯刀就直奔顾道成。

顾道成八风不动，甚至发丝都未曾凌乱一分：“果然如此，你们根本不是洛水帮的人。”

阿曹理也不理他，弯刀像是割草的镰刀般想收割顾道成的性命。

那边，白虎也目眦欲裂地上前助阵，斧头不管不顾的劈砍银丝，虽没能砍断，但银丝也没伤到他的斧头，他也没被反弹的力道影响。

苏子牙被瞬息间发生之事震惊，目光最终凝滞在钩索的断口，那里光滑平整，是被瞬间切断的，可是当时并没有银蚕丝经过。

“是顾道成出手了。”她吸了口气，只觉得沸腾的鲜血直往头顶上涌，同时本就在破境边缘的内力也开始不自觉地冲击“闭源之症”的屏障，“他们什么时候察觉洛水帮的问题的？机关是他们触发的？还是说不管今日同哪个宗门一道，靖武司都不会放过？”

“……居然是当年北方清剿的余孽。”现在“洛水帮”不再隐藏实力和根脚，陈吟直接判断出了他们的来历和动机。

“狗屁余孽！”白虎听到吼了一声，原本灰扑扑的斧头被他粗糙的大手一抹，现出原本的凛凛寒光来，一看就绝非凡品，“老子是澎湖派第十四代掌门刘忠！林亮辉是螣蛇山传人！”

“曹平，映月谷传人。”阿曹道，手上弯刀变招迅捷，形成好似月牙般的残影，“特来找靖武司报仇！”

“钱大鹏，裂地门第十代掌门！特来找靖武司报仇！”楚格终于掀开了身后的布包，确是一把刀背宽厚的大刀，上有隐隐的裂纹，像是龟裂的大地。

顾道成挑了下眉，对几人豪气干云地自报家门不以为然：“不过都是些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