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10章 第 10 章

“……不应叫‘流水剑法’，命名为‘行云剑法’才合适。”

江以林大惊，急忙拽江以川的袖子，让他收敛一点，可后者满脸认真地注视着苏子牙不放，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暗指靖武司剑道水平不行的意思。

出乎江以林的是，陈吟根本没恼，而是瞥了苏子牙一眼，勾着唇角，以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语气道：“是个好建议，我会如实禀报给左使的。”

这是在点我呢？报复我之前捉弄她？苏子牙倒是一听就懂，完全不以为意，只是朝着江以川点点头，像是在赞同对方的话，心中对江以川的天才之名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行云剑法吗……”刘斯言不知道苏子牙先前捉弄陈吟的事，边听着江以林的简单解释，他的目光边在苏陈二人脸上扫过，低声喃喃重复这个名字。

王汐和廷玉在状况之外，但也能隐隐感觉到场间气氛的异常，只不过前者看向刘斯言，而后者一个劲眼神询问钟神秀。

“……小川，你又犯老毛病了，我们在说大乘丹的事呢。”钟神秀绝对是最了解此中幽微的人之一，她暂时没理会廷玉，而是表情镇定地将话题转移回正轨，“之后我想组织人手逐步清理这东西，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加入。”

这话是对诸年轻人说的，包括“靖武司的”苏子牙，但不算上陈吟。

“好主意。”刘斯言收回看向苏子牙的目光，道，“依靠外物可不是修行真谛，我加入。”

陈吟听到这番话，凌厉地目光立刻落在了刘斯言身上。

“早就听说司马掌门向来反对用登仙丸，更不用说劣质的大乘丹了。”江以林对刘斯言爽快的答应颇为认同，转而却说，“如果没有旁的事，我很乐意与各位一起。小川……”

“嗯？哦，行。”江以川又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心不在焉地随便回道。

要查大乘丹赵叔不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苏子牙刚要开口答应钟神秀的邀请，忽然记起自己现在可是个阶下囚，前途未卜，只好用上与江以林相似的句式：“有机会我也义不容辞。”

“……嗯……我……”王汐见大家都望过来，顿时有些慌，半天才说，“我，我得问一下师父……不过，不过师父也不太……那什么登仙丸……他会同意的。”

本来是想说“不太瞧得起登仙丸”，但考虑到靖武司陈吟在场，王汐终究还是将其生生咽了下去。

“那好。”钟神秀笑着点头，又转向陈吟，“陈校尉，希望我们不会和靖武司的行动冲突才好。”

众人一听心中都笑了。靖武司的行动？如果南方靖武司有行动的话，大乘丹也不会在南方流行了。

陈吟没有动怒，但神情比较危险：“我会将长生宗为民除害的大义如实禀报给左使。”

然而，这句话对在场众人威慑力几乎为零，根本没有人真的在意。

哪怕是苏子牙，也是破罐子破摔，与其他人态度类似，但除此之外，她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寻常：

如果钟神秀帮我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那调查大乘丹一事她怎么还和靖武司针锋相对？

话说，近年靖武司企图加强对南方武林控制，与长生宗确实会有矛盾，难道是因为这个？

再观察众人表情，她发现江以林也有思考之色，目光却在钟神秀与廷玉上打转。

众人聊的投缘，刘斯言甚至找孟家庄管事把饭菜多做了些送到院子里。直至月上柳梢，众人才舍得散去。

“我的表现陈校尉满意吗？”待院中无旁人，苏子牙心情不错地调侃着，谁让这是她头一次与多个年龄相仿的修行者交流。

陈吟神色淡淡，可苏子牙浑身一僵，经脉再次体会到撕裂般的痛楚，立刻就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顾道成在附近？那我和钟神秀的对话……他们可真够沉得住气的……”苏子牙思考都要被疼痛麻痹。

就在她感觉命不久矣之时，长风入怀的内力骤然停止堵塞经脉，苏子牙就像被拎着脖子提起的鹅又被丢回地上，踉跄了几步，还是倔强地站稳了。

“话太多，真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陈吟冷冷道，“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质。”

苏子牙不吃她的狠话，反而觉得对方或者顾道成应该没察觉她和钟神秀的交流，激将地问道：“可有可无？顾左使不是挺重视我的吗？躲在哪里发功呢？”

“呵呵。”陈吟没打算隐瞒，“左使‘长风入怀’可控制的范围很大，只要我触动体内他的内力，他就会知道你不安分，自然不会叫你好过。”

苏子牙骂了句，愈发认定靖武司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不是正常人。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苏子牙和陈吟一道往昨天吃饭的大厅方向走，半路碰上了靖武司其他人。

陈吟不再紧跟苏子牙，而是到顾道成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无视李佑平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苏子牙暗自猜测靖武司所住院落，并由此估算顾道成“长风入怀”的范围。

“唉，姑娘你昨日又何必费那番功夫。”周止戈凑了过来，一脸怜惜地上下打量她，“顾左使做事向来周全，不论你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见苏子牙不理他，周止戈用扇子戳了戳李佑平：“佑平，你觉得呢？”

李佑平确实有话想说，不善地盯着苏子牙道：“昨天那群蠢货有没有和你说，在场没有一个人能解‘长风入怀’。”

蠢货自然是指昨日与苏子牙聊天的年轻人。

“不就比他们早晋升出岫境嘛，真当自己无敌了。”苏子牙腹诽着，嘴上却说，“那又怎么样，我挣扎一番不是还把你赢了。”

李佑平顿时被噎住，脸色发青半晌，刚要反唇相讥，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不由瞪了那人一眼。

“苏姑娘。”打招呼的是刘斯言，身边都是凌云宗的弟子。

简单回礼，苏子牙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昨日被她判定有问题的莘长老身上，后者微笑点头，和蔼可亲，看不出任何异样。

依照昨日的比试结果，前六个进入秘库的是靖武司、剑阁、凌云宗、洛水帮、韩山派和金刚门。各家人来齐后，孟家庄的管事就负责将各家的人领到秘库入口，而其余人就等在屋内。

韩山派和金刚门算是两个中游门派，前者在江州有些名气，而后者则是来自建州。这次陈吟没再给苏子牙介绍，而是周止戈颇为热情地对两个门派评头论足。

靖武司这边进入秘库的五人是顾道成、周止戈、陈吟、李佑平和苏子牙，这个安排倒完全是意料之中了。

而所谓秘库的入口是在后院靠近大山的一个房间内，进门后拐了个弯，孟家庄的管事来到一个贴墙放置的多宝阁前，对着像早就等在此处的孟老太爷行了一礼。

多宝阁所在的那面墙已经打开了一个缝隙，缝隙里透出些光亮来，显然是孟老太爷提前操作了一番才打开的。

“诸位，通往秘库的入口就在这里。”孟老太爷抬手指了指，苍老的面庞皮肉皱起，有点犹豫和后悔，“其中是否有危险，危险程度多大，老夫也不知，贸然请诸位来，现在觉得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老太爷，我们都是愿意进去才来的。”金刚门那边的领头人说。

“话是没错……唉……总之各位量力而行吧。”孟老太爷给管家使了个眼色，那人就上前推墙，将整个通道露了出来。

通道大概有四人并行那么宽，且是纵向在山体内部开凿的，一头被落石堵住了，想来就是孟老太爷展示的那块石头的出处。

眼下无人再关心老太爷说了什么，都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通道里面。方才大家都注意到里面的光亮，还有些奇怪，现在才知道是通道两侧的墙上竟然镶嵌着夜明珠。

人群中有没见过世面又沉不住气的人立刻就骂了一声：“好嘛，怪不得夏朝亡了！简直太他娘的奢侈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些许震动，不过，靖武司众人里，顾道成、周止戈和陈吟神情都很平静，只有李佑平和苏子牙是和大家一样的表情。

但相同的是，没有人在此时贪心。毕竟，照明的都用这么多夜明珠，里面得有什么好东西啊！

联想到周朝统一北方时，靖武司那些烧杀抢掠反抗门派的旧事，苏子牙暗自鄙视顾道成几人见怪不怪的模样，同时暗暗下定决心：若众人因争抢宝物大打出手，我可得想办法自保，甚至是以最快的速度脱身逃跑。

目送所有人向里面走的远了，孟老太爷才似乎被抽干了全部力气，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几声，几乎站不稳。他身边的管家连忙扶住他去旁边的椅子上坐。

老太爷掏出怀里的一个香包，放在鼻子边深深吸了一口，才感觉肺里不那么难受，轻声嘟囔着：“马上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