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长老会医院的地址在曲婷手机屏幕上闪烁,像一颗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过去三天,她反复研究那张照片,甚至找专业人士鉴定过,确认不是合成。
如果这真的是江书言...如果他还活着...
咖啡杯在桌面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圆印。
曲婷盯着那个圆圈,思绪却飘回昨晚——江泽言醉酒后的拥抱,梦中呢喃的"别走",还有今早两人在餐厅尴尬的对视。
他记得多少?会怎么看待那个夜晚?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她差点打翻咖啡。
又是一条匿名信息:「今天下午三点,翠湖公园南门长椅。更多证据。」
曲婷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要不要回复。
这个神秘人显然知道她在调查什么,但目的不明。
是善意帮助?还是另有所图?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江泽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曲婷手一抖,手机掉在桌上。
她迅速锁屏,转身面对他。
他穿着居家服,头发微乱,显然刚起床不久,眼神却锐利如鹰。
"没什么,公司邮件。"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将手机塞进口袋。
江泽言挑眉,但没有追问。
他走向咖啡机,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昨晚...我喝多了。"
曲婷的心跳加速:"嗯。"
"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他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紧绷。
"没有。"曲婷撒谎,"你很快就睡着了。"
他转身,目光探究地扫过她的脸,似乎在判断真伪。
最终,他点点头:"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约了朋友逛街。"这是她第一次对江泽言撒谎,喉咙发紧,"可能晚点回来。"
"好。"他啜了一口咖啡,"我晚上有应酬,不用等我。"
这种日常对话在过去几个月里变得稀松平常,但今天却让曲婷胸口发闷。
如果照片是真的,如果她今天确认了江书言还活着...这一切都将结束。
翠湖公园南门人流稀少。
曲婷坐在指定的长椅上,手指不安地敲打着膝盖。
两点五十五分,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在她身旁坐下。
"曲小姐。"来人声音低沉,递过一个牛皮纸袋,"你要的真相。"
曲婷接过纸袋,心跳如鼓:"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这不重要。"对方压低帽檐,"重要的是,江大少爷确实还活着,但情况不妙。沈家花了大量金钱和关系掩盖这件事。"
"沈家?"曲婷的手指捏紧了纸袋,"你是说...沈南溪家?"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车祸不是意外,有人想要江大少爷的命。他侥幸活下来,但昏迷了两年多,最近才苏醒,记忆严重受损。"
曲婷的眼前一阵发黑,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闪回——扭曲的金属,刺耳的警笛,还有那只从车窗伸出的、血迹斑斑的手...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时机成熟了。"对方站起身,"沈家最近内部出了问题,监控松懈。如果你想去见他,这是唯一的机会。"说完,迅速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曲婷颤抖着打开纸袋。
里面是一叠医疗记录和照片,最上面那张让她瞬间泪目——病床上的江书言睁着眼睛,虽然消瘦憔悴,但确实是他。
医疗记录显示他遭受了严重的脑损伤和多处骨折,最近三个月才开始有意识反应。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银行转账记录,付款方是沈氏集团,收款方是纽约长老会医院,备注写着"特殊护理费用"。日期是上周。
曲婷的血液凝固了。
沈家一直在支付江书言的医疗费?
为什么?
如果车祸是他们策划的,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死?
除非...他们需要他活着,但又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沈南溪。
这个名字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曲婷脑海中。
她一直以为沈南溪只是单纯爱慕江泽言,但现在看来,背后可能有更深的阴谋。
回到家已是傍晚。别墅安静得出奇,江泽言果然如他所说出去应酬了。
曲婷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离婚协议和那张医疗记录。
她必须去美国,必须亲眼确认这是否真的是江书言。
但这就意味着...
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一张飞往纽约的机票。
明天下午三点,单程。
曲婷盯着那个日期,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三个月前,她满心仇恨地嫁给江泽言,只为了接近江家调查真相。
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为什么却如此难以抉择?
手机屏幕亮起,是江泽言的短信:「临时有会,晚点回。」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她眼眶发热。过去几个月,他们从剑拔弩张到能和平共处,甚至有了那么几个瞬间,她几乎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不。曲婷用力摇头。
她爱的是江书言,那个为她挡下致命撞击的男人。
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需要她,她别无选择。
笔尖悬在离婚协议上,微微颤抖。最终,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协议很简单——她放弃所有财产,只要自由。
将协议和婚戒放在床头柜上,她开始收拾行李。
只带最基本的衣物和证件,还有那张她和江书言的合影。
其他的一切,包括江泽言送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全部留下。
收拾到一半,门铃响了。曲婷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表情去开门。
沈南溪站在门外,一身名牌,妆容精致。
"言哥哥在吗?"她甜甜地问,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曲婷身后的行李箱。
"他有应酬。"曲婷挡在门口,不想让她进来。
"真不巧。"沈南溪晃了晃手中的文件,"我有重要文件给他。"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收拾行李准备逃跑?终于认清现实了?"
曲婷握紧门把:"不关你的事。"
"哦,但关言哥哥的事。"沈南溪眼中闪过一丝恶意,"你知道吗,他昨晚喝醉后一直喊你的名字,真让人恶心。"
曲婷的心跳漏了一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沈南溪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正是曲婷今天收到的那张病床上的江书言,"我知道你要去找谁。"
血液瞬间冲上曲婷的太阳穴,她一把抢过照片:"你监视我?"
"我保护言哥哥。"沈南溪冷笑,"从他娶你这个心怀不轨的女人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从来只把他当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就准备一脚踢开他?"
曲婷的呼吸急促:"你不懂..."
"我懂的可比你多。"沈南溪逼近一步,"比如,你知道为什么书言哥会出车祸吗?因为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你知道为什么他能活下来吗?因为我父亲需要他活着,作为筹码。"
这番话像一桶冰水浇在曲婷头上。她一直以为车祸是意外,或者顶多是商业仇杀。
但沈南溪话中有话,似乎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什么筹码?"她声音颤抖。
沈南溪突然恢复甜美笑容:"言哥哥回来了。你们夫妻的事,自己解决吧。"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如刀。
江泽言的车确实驶入了前院。
曲婷慌乱地关上门,冲回卧室将医疗记录和照片塞进行李箱。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还没想好如何解释...
"曲婷?"江泽言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在家吗?"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卧室,正好在楼梯口遇见上楼的江泽言。
他西装笔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眼神清醒。
"南溪刚走?"他皱眉看着门口方向。
"嗯,她说有文件给你。"曲婷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江泽言点点头,目光扫过她的脸:"你哭了?"
"没有,只是...眼睛不舒服。"曲婷别过脸,"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她转身要走,江泽言却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半开的卧室门,以及床上摊开的行李箱,"这是...?"
曲婷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还没准备好说辞...
江泽言松开她,大步走向卧室。曲婷跟上去,看见他站在床边,盯着那个行李箱和里面的照片。
他弯腰捡起什么——是那张病床上的江书言。
时间仿佛凝固了。
江泽言盯着照片,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归于可怕的平静。
"解释。"他声音冰冷。
曲婷的嘴唇颤抖:"我...今天刚收到这些。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书言...如果他还活着..."
"所以这是真的。"江泽言冷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给她看——上面是沈南溪刚发来的消息:
「言哥哥,曲婷一直在利用你。现在她找到书言哥了,准备抛弃你。我有证据。」
"不是那样的!"曲婷急切地说,"我最初确实...但我没有..."
"没有把我当替身?"江泽言的眼神锐利如刀,"没有处心积虑接近江家调查真相?"他指向行李箱,"现在你找到了,就准备一走了之?"
曲婷无言以对。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说的都是事实。
她最初嫁给他的动机确实不纯,她确实一直在调查...
江泽言突然转身,走向床头柜,拿起那份离婚协议。
他快速浏览内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净身出户?这么大方?还是急着摆脱我?"
"我只是觉得...这样最公平。"曲婷轻声说。
"公平?"江泽言突然提高音量,"你跟我谈公平?"他抓起笔,在协议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如你所愿。"
他将协议摔在床上,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扔给她:"拿着。本来就是给你的。"
盒子掉在床上弹开,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曲婷记得这个设计——上个月拍卖会上的压轴拍品,据说是某位王室成员的珍藏。
当时新闻说被匿名买家以天价拍走...
"生日礼物。"江泽言冷笑,"看来提前送也没意义了。"
曲婷的眼泪终于决堤。
明天是她的生日,连她自己都忘了,他却记得。"江泽言,对不起..."
"不必。"他转身走向门口,"祝你和你心爱的书言幸福美满。"
这句讽刺像刀子一样刺进曲婷心脏。
她想叫住他,想解释这三个月来她的感受变化,想告诉他昨晚他醉酒后的拥抱对她意味着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
因为无论如何,如果那是江书言,如果他还需要她...她别无选择。
江泽言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机票订好了?"
"明天下午..."曲婷哽咽道。
"我会安排车送你。"说完,他关上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曲婷跌坐在床边,泪水模糊了视线。
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像极了他们婚姻的开始和结束——璀璨,却毫无温度。
夜深了,别墅安静得可怕。
曲婷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环顾这个她住了三个月的房间。
最初来时的厌恶和抗拒,如今变成了难以言喻的不舍。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她和江书言的合影。
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容温暖,永远定格在28岁。
而与他有着相同面孔的另一个人,此刻正在别墅的某个角落,或许正恨着她。
轻轻将相框放回原处,曲婷拿起笔,在离婚协议背面写下一行字:"对不起,谢谢你。保重。——婷"
她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不是不告而别。
凌晨四点,曲婷拖着行李箱悄悄下楼。
她以为江泽言早已离开,却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他的身影。
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睛闭着,身旁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曲婷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从他身边走过,却在门口被叫住。
"我让司机五点来。"他的声音沙哑,没有睁开眼睛,"现在走,你得自己叫车。"
曲婷僵在原地:"我...没关系。"
"为什么是他?"江泽言突然问,依然闭着眼,"为什么即使他死了三年,即使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还是选择他?"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剖开曲婷的心脏。她转身面对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最初当然是因为爱,因为对江书言的承诺。但这三个月来,特别是在最近几周...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但我欠他一条命。如果不是他推开我,死在车里的就是我。"
江泽言终于睁开眼睛,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你欠他的。那我呢?你欠我什么?"
曲婷的眼泪再次涌出:"我欠你一个道歉,和一个解释...但我现在甚至无法解释给自己听。"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她,酒气混合着熟悉的龙涎香笼罩过来。
在极近的距离里,曲婷能看清他眼中的每一丝血线,每一分痛苦。
"如果..."他声音低沉,"如果我求你留下呢?"
这句话像惊雷般击中曲婷。
骄傲如江泽言,竟然会说出"求"字。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江泽言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里面寻找什么答案。
最终,他后退一步,表情重新变得冷硬:"算了。走吧。"
"江泽言..."
"我说,走!"他突然提高音量,转身将酒瓶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溅,"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曲婷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门。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离别的气息。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哪怕多看一眼,她的决心都可能动摇。
出租车驶离江家别墅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曲婷靠在车窗上,看着生活了三个月的"家"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手机震动,是一条新闻推送:《突发:江氏集团太子爷取消所有会议,疑似婚变》。
配图是狗仔偷拍的照片,江泽言站在办公室窗前,背影孤独。
曲婷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飞机十二小时后起飞,一段旅程结束,另一段即将开始。
但为什么,心会如此疼痛?
她不敢深想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