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曲婷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她盘腿坐在床上,反复播放着那段模糊的视频——一个酷似江书言的背影走进某家医院,日期显示是两周前。
这段视频来自一封匿名邮件,主题只有三个字:"他还活着。"
视频只有十七秒,曲婷却已经看了不下五十遍。
每次暂停、放大,试图找出更多细节,但那个背影始终没有转身。
可能是任何人,也可能真的是他。
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要不要回复这封邮件。
窗外,一辆车驶入别墅前院。
曲婷迅速合上电脑,塞到枕头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主卧门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江泽言又去了客房。
自从那晚日料店坦白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
离婚协议被暂时搁置,两人甚至能心平气和地讨论工作。
但每当夜幕降临,各自回到自己的空间,那道无形的墙依然存在。
曲婷重新打开电脑,将视频转发到一个加密邮箱,然后彻底删除了原始邮件。
不管这是恶作剧还是真相,她都需要查清楚。
如果是真的...江书言还活着,那她与江泽言的婚姻将彻底失去存在的理由。
这个念头让她胸口一阵发闷。
清晨,曲婷被手机铃声惊醒。是江泽言的特助,声音急促:"江太太,抱歉这么早打扰您。江总今天有个重要会议,但他让我通知您,希望您能参加下午三点的设计评审。"
曲婷揉了揉太阳穴:"他没说为什么吗?"
"只说您对新加坡项目很了解,希望您提供意见。"特助犹豫了一下,"江总昨晚应酬到很晚,可能...喝得有点多。"
挂断电话,曲婷起床洗漱。
镜中的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那封匿名邮件像幽灵一样萦绕在脑海。
她需要更多信息,但不知道从何查起。
下楼时,她意外发现江泽言坐在餐桌前,面前摊开着文件,一杯黑咖啡已经见底。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还没系,头发微微有些乱,显然也是刚起不久。
"早。"曲婷轻声说,不确定他是否记得昨晚自己去了哪里。
江泽言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清醒:"早。特助通知你下午的会议了?"
"嗯。"曲婷给自己倒了杯橙汁,"你昨晚...还好吗?"
他皱眉,似乎在回忆:"航运集团的应酬,免不了喝酒。"他顿了顿,"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曲婷摇头:"你回来就直接去客房了。"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伸手去拿咖啡壶,却发现已经空了。
曲婷自然地接过壶:"我来吧。你今天需要多少咖啡因?"
这个小小的互动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过去三个月,他们从未有过这样日常的对话。
"谢谢。"江泽言最终说,"美式,不加糖。"
这次曲婷记得他的喜好了。
下午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曲婷的专业意见得到团队一致认可,连一向挑剔的设计总监都对她刮目相看。会议结束后,江泽言叫住她:"晚上有空吗?航运集团的晚宴,可能需要你出席。"
曲婷想起今早看到的照片——江泽言与航运千金的绯闻。"我以为你更愿意带别人去。"她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
江泽言挑眉:"比如?"
"比如...王小姐。"曲婷假装整理文件,避开他的视线,"媒体似乎很看好你们。"
"媒体还看好我和沈南溪呢。"他冷笑,"如果你不想去,直说就好。"
"我去。"曲婷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工作需要。"
晚宴在航运集团总部顶楼的旋转餐厅举行。曲婷穿了一件藏蓝色礼服,简约大方;江泽言则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西装,挺拔如松。他们一起入场时,引来不少目光和窃窃私语。
"江总,久仰大名。"一位中年男子迎上来,"这位是...?"
"我妻子,曲婷。"江泽言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清华建筑系高材生,现在负责我们集团的设计顾问工作。"
这个介绍让曲婷心头一暖。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郑重地介绍她,不是"江太太",而是有自己姓名和职业身份的个体。
"久闻江太太才貌双全,果然名不虚传。"中年男子恭维道,"江总好福气啊。"
曲婷注意到不远处,那位航运千金王小姐正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这边。她下意识往江泽言身边靠了靠,他的手臂立刻收紧了些,像是无声的支持。
晚宴进行到一半,江泽言被几位重要客户围住谈生意。曲婷独自在餐台前挑选水果,突然感觉有人站在身后。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江太太的位置?"一个女声冷冷地说。
曲婷转身,看到王小姐端着香槟,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了。"王小姐压低声音,"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们的婚姻是什么情况。江泽言娶你不过是一时冲动,现在他腻了,识相的就自己走人。"
曲婷的手指捏紧了餐盘,但脸上保持着微笑:"王小姐,商业联姻是你们航运集团的传统吗?这么有经验。"
王小姐脸色一变:"你!"
"我怎么了?"曲婷直视她的眼睛,"作为江泽言的合法妻子,我出席丈夫的商业活动,有什么问题吗?"
"合法妻子?"王小姐冷笑,"那你知不知道他昨晚在哪过的夜?"
曲婷的心猛地一沉。昨晚江泽言确实没回家...但他说是应酬。
"在我家。"王小姐得意地说,"凌晨三点才走。你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曲婷的胃部一阵绞痛,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王小姐,如果江总真如你所说在你家待到凌晨,那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他回家时我还没睡,他身上的香水味可不是你用的这款。"
这个谎言说得如此自然,连她自己都惊讶。王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转身就走。
曲婷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为江泽言辩护,更不明白为什么想到他可能和别人过夜,胸口会如此闷痛。
"没事吧?"江泽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递给她一杯水。
曲婷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阵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没事,就是有点累。"
"那我们早点回去。"他接过她手中的餐盘,"明天还有年会,你需要休息。"
这个体贴的江泽言让她陌生又心动。
江氏集团的年会在五星级酒店举行,全体员工加上商业伙伴近千人参加。曲婷作为老板娘,自然成为焦点之一。她穿了一件香槟色的长裙,头发优雅地盘起,站在江泽言身边迎接来宾。
"紧张?"趁着间隙,江泽言低声问。
曲婷摇头,但手心已经微微出汗。这种大型社交场合总是让她不适,尤其是面对那些探究的目光——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江太太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京城第一太子爷收心。
"跟着我就好。"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安心。
晚宴正式开始,江泽言上台致辞。他穿着定制西装站在聚光灯下,自信从容,魅力四射。曲婷站在台下,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有多么耀眼——不是作为江书言的替身,而是作为他自己。
"...最后,感谢我太太这一年来对江氏的支持。"江泽言突然看向她,眼神柔和,"没有她,城东项目和新加坡合作不会如此顺利。"
全场掌声雷动,所有目光都投向曲婷。她脸颊发烫,只能微笑点头回应。
致辞结束,乐队开始演奏。按照惯例,第一支舞应该由公司最高领导夫妇开场。曲婷站在原地没动——她和江泽言从未共舞过,甚至没有过任何亲密接触,除了那些做给外人看的表演。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江泽言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微微欠身,伸出手。
曲婷迟疑地将手放在他掌心:"我们没排练过..."
"跟着我就好。"他低声说,领她走向舞池。
聚光灯跟随着他们,江泽言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扶住她的腰。华尔兹的节奏缓慢优雅,他带着她旋转,每一步都精准从容。
"我不知道你会跳舞。"曲婷小声说,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比如我还养了三只猫。"
这个意外的分享让曲婷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在璀璨的水晶灯下,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冷峻,而是带着温度,像是融化的冰川,映出她的倒影。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曲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水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甚至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江泽言..."她轻声唤道,却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
音乐戛然而止,掌声响起。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但那种奇妙的连接感却久久不散。
年会持续到深夜。江泽言作为主人,免不了多喝几杯。曲婷看着他被一群高管围住灌酒,想上前解围,却被设计部的同事拉住了。
"江太太,听说新加坡项目二期要启动了?"几位女同事围着她八卦,"江总真的让你全权负责设计吗?"
曲婷应付着各种问题,目光却不自觉追随着江泽言的身影。他今晚似乎特别高兴,笑得比往常都多,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让他整个人生动了许多。
凌晨一点,曲婷终于扶着微醺的江泽言上了车。他靠在座椅上,领带松开,眼睛半闭,看起来疲惫却放松。
"喝这么多..."曲婷小声抱怨,却还是细心地为他系上安全带。
江泽言突然抓住她的手:"曲婷..."
"嗯?"
"今天的裙子...很好看。"他含糊地说,眼睛依然闭着。
这个突如其来的赞美让曲婷心跳漏了一拍。"谢谢。"她轻声回应,不确定他明天是否还记得这句话。
回到家,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高大的江泽言扶到主卧床上。他平时总是睡客房,今晚却执意要回主卧。
"水..."他躺在床上嘟囔。
曲婷赶紧去倒了杯温水,扶他起来喝。江泽言喝了几口,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酒精让他的眼神格外明亮,带着平时没有的直白热度。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沙哑,"有时候我真恨你..."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入曲婷心脏。她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恨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梦里。"他喃喃说完,又闭上眼睛,似乎睡过去了。
曲婷呆立床边,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她小心地为他脱掉外套和鞋子,盖上被子,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他模糊地叫她的名字。
"曲婷...别走..."
她转身,发现他依然闭着眼睛,似乎是在说梦话。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我在这里。"
江泽言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环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腿上,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曲婷僵住了,不敢动也不敢呼吸。他的头发蹭着她的掌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江泽言?"她试探地叫他的名字。
"嗯..."他含糊地应着,更紧地抱住她,"别走...别再离开..."
这个"再"字让曲婷心头一震。他在对谁说话?她?还是...江书言的影子?
窗外,月光如水般流淌进来,为一切镀上银色的朦胧。曲婷低头看着腿上熟睡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她应该推开他,应该回自己房间,应该保持距离...但她没有。
手指轻轻拂过他微皱的眉头,抚平那些即使在睡梦中也未完全放松的纹路。这一刻,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正在乎的,已经不仅仅是那张与江书言相似的脸。
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悸动。
清晨,曲婷在自己的床上醒来,阳光已经洒满房间。她猛地坐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江泽言身边回到这里的。最后的记忆是看着他熟睡的脸,然后...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又是一封匿名邮件,这次附着一张更清晰的照片——医院病床上,一个消瘦的男人侧脸对着镜头,虽然憔悴,但那轮廓分明是江书言。
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纽约长老会医院,12楼VIP病房。他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
曲婷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照片上的日期是三天前,背景确实是医院病房。如果这是真的...如果江书言真的还活着...
她必须去确认。
楼下传来脚步声,江泽言已经起床了。曲婷迅速藏好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真相如何,她都需要先面对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在梦中叫她别走的男人。
镜子里的她眼圈发红,面色苍白。三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江书言的爱足以支撑一生。可为什么此刻,想到可能要离开江泽言,胸口会如此疼痛?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