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窗户,曲婷蜷缩在床角,额头滚烫。连续三天阴雨让她的旧伤复发,高烧不退。医生来看过,开了药,嘱咐多休息。偌大的别墅里,只有陈管家按时送药送饭,问她需要什么。
她需要什么?这个问题太过奢侈。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又是一条娱乐新闻推送:《江氏太子爷夜会新晋影星,豪车接送共度良宵》。配图是江泽言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进入某高级酒店。曲婷划掉通知,没有点开。这样的新闻每周都有,她早已学会视而不见——至少表面如此。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床头她和江书言的合影。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容温暖,永远定格在28岁。而与他有着相同面孔的另一个人,此刻正怀抱别的女人。
曲婷伸手触碰照片,指尖因高烧而微微发抖。"书言..."她轻声呼唤,声音嘶哑。
"果然如此。"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曲婷猛地抬头,看见江泽言倚在门框上,西装革履,显然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他的眼神阴鸷,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
"你...回来了。"曲婷慌忙将照片塞到枕头下,这个动作却激起了更深的怒火。
江泽言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掀开枕头。照片飘落在地,他弯腰捡起,盯着上面幸福的笑脸。"三年了,你还忘不了他?"他的声音低沉危险,"那我算什么?一个方便的替代品?"
曲婷想解释,却突然一阵剧烈咳嗽,眼前发黑。她扶住床头柜,打翻了水杯。
江泽言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挣扎。"我刚才见了沈南溪。"他突然说,"她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
水顺着桌沿滴落在地毯上,形成深色痕迹。曲婷的喉咙像被火烧,说不出话。
"她说,你曾经是书言的地下恋人,连家人都不知道。"江泽言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曲婷心上,"她说,你嫁给我,只是为了这张和他相似的脸。"
曲婷摇头,却无力争辩。沈南溪说的部分是事实——她确实曾与江书言秘密相恋,因为江家不会接受一个家世普通的儿媳。但她嫁给江泽言的动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无话可说了?"江泽言冷笑,将照片扔回床上,"真让人感动,这么痴情。"他转身走向门口,"可惜,我不是我哥哥,不会被你这种虚伪的深情感动。"
门被重重摔上,震得曲婷耳膜生疼。她蜷缩得更紧,高烧和心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似乎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又离开了,像往常一样。
雨声渐大,如同她内心无法宣泄的哭泣。
三天后,曲婷的高烧退了,但江泽言没有回来。她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苍白的脸色连粉底都遮盖不住。
"少奶奶,您的电话。"陈管家拿着无线座机走来,"是沈小姐。"
曲婷接过电话,强迫自己声音平稳:"你好,沈小姐。"
"曲婷姐,听说你病了?"沈南溪的声音甜美关切,"我正好在附近,带了些补品过来看看你。"
不等曲婷回应,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二十分钟后,沈南溪踩着高跟鞋走进花园,一袭粉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活力四射。
"哎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她夸张地惊呼,放下手中的礼盒,"言哥哥也真是的,妻子生病都不回家照顾。"
曲婷平静地倒茶:"他很忙。"
沈南溪在她对面坐下,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其实...言哥哥这几天住在我那里。"她故作羞涩地低头,"他心情不好,喝多了,我就...你知道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有什么心事都跟我说。"
曲婷的手指捏紧了茶杯,指节发白,但表情纹丝不动:"谢谢你这几天照顾他。"
沈南溪显然没料到这种反应,一时语塞。她迅速调整策略,从包里拿出一份杂志:"你看今天的头条了吗?"
杂志封面上,江泽言与一位名媛在游艇上拥吻,标题赫然写着《江氏太子爷新欢曝光:航运巨头千金》。
"这种小报消息,不必当真。"曲婷放下杂志,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如果是真的呢?"沈南溪凑近一些,"王小姐家世显赫,和江家门当户对。言哥哥迟早会和你离婚的。"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曲婷眯起眼睛:"这是我和江泽言之间的事。"
"你根本不爱他,何必纠缠?"沈南溪终于撕下伪装,声音尖锐起来,"你爱的只是那张像书言哥的脸!"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入曲婷心脏。她站起身,头晕目眩却强撑着不倒:"沈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回吧。我有些不舒服。"
沈南溪冷哼一声,甩下一句话离开:"识相点就自己走人,别等到被扫地出门!"
曲婷在花园里呆坐到日落,直到陈管家来告诉她晚饭准备好了。餐桌上只有一副餐具,孤独地反射着吊灯的光芒。
电视里正播放财经新闻,江泽言代表江氏集团签署某个重要协议,西装笔挺,意气风发。镜头扫过台下,那位航运千金就坐在前排,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曲婷关掉电视,上楼回到卧室。梳妆台上,她和江书言的合影还躺在那里,被江泽言摔过的相框玻璃有了裂痕。她小心地取出照片,翻到背面,那行"永远在一起"的字迹已经模糊。
永远有多远?不过是一场雨,一个转弯,一次错过。
她打开抽屉,想把照片收起来,却看到那本从江泽言书房拿来的日记。鬼使神差地,她再次翻开,读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翻到最后几页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里面滑落。
纸条上是江书言的笔迹,但墨迹新鲜得多,像是最近才写的:"如果看到这条留言,说明我的担心成真了。小心沈家,车祸不是意外。婷,保护好自己。——书言"
曲婷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张纸条不可能是三年前写的,墨水还没完全氧化。而且"婷"这个称呼,只有江书言会这样叫她。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江书言可能还活着。
电话铃声惊醒了她。是医院打来的,江父突发心脏病,正在抢救。
曲婷顾不上多想,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冲出门。雨水再次倾盆而下,她开车穿过城市,心跳比雨刷器的节奏还快。
医院走廊苍白明亮,刺得她眼睛生疼。江母已经在那里,脸色惨白。
"母亲,父亲怎么样了?"
江母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还在抢救...泽言呢?联系上了吗?"
曲婷摇头。她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转入了语音信箱。
手术灯依然亮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晨三点,医生终于出来,说江父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观察。
"我去给母亲拿条毯子。"曲婷对护士说,走向医院的便利店。
转过走廊拐角,她猛地停住脚步——江泽言站在窗前,背影孤独而疲惫。他显然也接到了消息,却选择不现身。
"你来了。"曲婷轻声说。
他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身上有浓重的酒气。"他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曲婷犹豫了一下,"母亲在等你。"
江泽言摇头:"看到我,他只会更生气。"他自嘲地笑了笑,"从小到大,我永远不如书言让他满意。"
这是曲婷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地表达内心的痛苦。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你回去吧,我守着就行。"他说。
"我陪你。"
简单的三个字让江泽言抬头看她,眼神复杂。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走向手术室方向。
江母看到儿子,眼泪立刻涌出来,却没有责备,只是紧紧抱住了他。曲婷站在一旁,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内心有多么渴望被爱。
天亮时分,江父被转入VIP病房。医生说需要静养,只允许一人探望。江母坚持让江泽言进去。
"去吧,你父亲其实...很爱你。"江母推着儿子,"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江泽言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不决。曲婷轻轻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他的手冰凉而颤抖,却在接触到她的瞬间稍稍平静。他点头,两人一起进入病房。
江父躺在病床上,各种仪器连接着他,看起来苍老而脆弱。看到儿子,他微微睁大眼睛,嘴唇颤抖。
"爸..."江泽言的声音哽住了。
"你来了..."江父虚弱地说,"公司...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您别担心。"
江父艰难地点头,目光转向曲婷:"辛苦你了...孩子..."
这个从未对她和颜悦色的老人,此刻眼中竟有一丝感激。曲婷眼眶发热,握紧了江泽言的手。
"书言...的事..."江父突然说,"不怪你..."
江泽言的身体猛地僵住,脸色煞白。曲婷感觉到他的手瞬间变得冰冷。
"爸,别说了,休息吧。"他松开曲婷的手,转身离开病房。
曲婷追出去时,看见江泽言站在走廊尽头,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她跑过去,不顾他的抗拒,强行拉过他的手检查伤势。
"别碰我!"他低吼,却无力挣脱。
"别动!"曲婷从护士站要来消毒水和纱布,强硬地为他清理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江泽言安静下来,任由她摆布。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曲婷突然发现,他的睫毛比江书言的更长,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痣,是江书言没有的。
"为什么?"他突然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好?"他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我和他长得像?"
曲婷的手停顿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因为...你是你。"她最终说。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江泽言的意料。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最终,他轻轻抽回手,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曲婷没有追上去。她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外。口袋里的那张纸条像炭火一样灼烧着她——如果江书言真的还活着,她该如何面对江泽言?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当江泽言抽离手掌的那一刻,她心中涌起的失落感,与江书言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