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赶忙随通传的内侍官入宫,永和帝看上去有几分疲惫,近日御史台和顾道桢没有一个消停的,斡旋他们之间的势力费心费力。
钟寒誉入门扣头,“臣钟寒誉拜见陛下。”
永和帝将手边的奏章丢远,面上尽是疲惫之色,“起来吧。”
钟寒誉起身,“臣看管不力,请陛下责罚。”
永和帝起身活动下筋骨,这事不能怪钟寒誉,永和帝和顾道桢在某些事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得不拉顾道桢一把,让锦衣卫背了锅确实是他不对,可是做帝王的不会为这点儿事感到愧疚,甚是觉得理所应当,“这事锦衣卫确实有看护不严之责,你虽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所有事都面面俱到,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罪责都算你身上确实不公平,可总得给别人一个交代,朕也有朕的难处。”
钟寒誉心里发凉,为君者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君只会觉得是自己的无奈,“臣办事不利让陛下为难了,请陛下降罪。”
永和帝叹了口,他清楚钟寒誉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点儿和钟博远一样有为臣子的本分,永和帝很满意,“爱卿不必急着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也是朕顾虑不周,可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事事都能兼顾到的,这事就算过去了,大理寺就兵部多出的账目再次核对,能具体到所用,东南沿海和北境那边也休书过来证实战车和战船却有,至于其他多出的细枝末节,是从前军器监倒卖军备所致,这事算不到兵部头上,等大理寺再审审军器监的人案子就告一段落了。”
告一段落了,军器监担责,锦衣卫背锅,朝堂上这两股势力倒是没什么损失,钟寒誉心里发笑,他早该看透的,“臣明白。”
永和帝拍拍钟寒誉的肩膀,“明白就好,好好管管手底下那群人,下去吧。”
“臣告退。”
钟寒誉是不介意背这口锅,可是永和帝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他生气,当年钟博远就是如此心灰意冷的,这样的君着实令人心寒。
钟寒誉出宫后没有回指挥司,他得去看看薛昭,梁小波说薛昭还没起床,薛昭不是个会睡懒觉的人,除非是累坏了或者病了,钟寒誉进来的时候薛昭睡得很熟,像个做了噩梦的孩子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钟寒誉心疼,吩咐厨房先把饭备下,说来也是自己胡闹,终究是没忍住把人欺负地起不来床。
薛昭一个人惯了,身边有人很快就能察觉到,一睁眼发现钟寒誉侧卧在他身侧,吓得薛昭险些跳起来,“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钟寒誉挑挑眉毛,眸子有些暗淡,“我晨间就在你床上,当时你可不是这种表情。”
红晕窜上薛昭的脸,薛昭抓紧被子,脸是没地方放了,“陛下召见你了?”
钟寒誉苦涩地笑了笑,“嗯,不用禁足了。”
“你看起来不高兴?”
钟寒誉,“也没有特别不高兴,预料之中,可还是觉得帝王无情啊。”
薛昭冷冷抿深了唇,何止无情,永和帝眼里只有他自己,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可以舍弃的棋子,“既然早在预料之中又为何失望,你还是抱有期望了。”
钟寒誉嘲弄地轻笑,“不是抱有期望,是完全超出预期,算了不提这事了,反正这事很快就该翻篇了。”
“翻篇?也是,自然得翻篇不然陛下可要不好过了,军器监丞唐青松下狱了,他怕是要丢了官职驱逐出京了,这顶罪的大呆瓜以为会安然无恙的出京,可是以我对顾道桢的了解他出京必死。”
钟寒誉不明白了,“唐青松就是替罪羊,罪都顶下了,顾道桢为何不放过他。”
薛昭把自己裹得严实,“为何不放过他,兵部用银多出一事是御史台为打击顾道桢惹出来的,可是顾道桢为自保想把罪名推给朱振声却被反将一军,于是为了把自己和朱振声都摘出来只能另寻一个替罪羊,唐青松就是这只替罪羊,唐青松之所以会乖乖顶罪那是顾道桢许诺了他只是丢个官,等他出了京必然会得到一大笔钱颐养天年。可这也无疑给唐青松拿捏到了顾道桢的把柄,有了朱振声的前车之鉴,你觉得顾道桢还会犯相同的错误?”
钟寒誉犯恶心,朝堂上这些蝇营狗苟真让人犯恶,“所以利用完再杀,大将军好手段啊。”
薛昭见怪不怪,顾道桢能做到今日的位置是他够狠,同一个坑不会栽两次,“大将军的手段自然是好,不然这些年御史台用尽了法子还是动不得他。唐青松不能死,我要留着他,给顾道桢心里埋一根肉中刺。”
钟寒誉,“你要做什么?”
薛昭笑容阴毒,“别这么看我,朱振声手上的东西不见得能弄到手,但是唐青松可以做一根刺,不过得让他如实交代,唐青松这人看着迂腐其实精明着呢。”
钟寒誉,“我去会会他,饭备下了起来吃点吧,我让人炖了鱼汤给你补补身子。”
薛昭脸又开始泛红,“我不需要补。”
钟寒誉顿了下,大笑起来,“怎么不需要补啊,身上都是骨头,长点肉打人才有力气。”
“滚!”薛昭腰酸,腿酸,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薛昭就想不明白了钟寒誉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钟寒誉去给薛昭取衣裳,“我给你穿。”
薛昭夺过来瞪了钟寒誉一眼,“我自己能穿你出去。”
钟寒誉抱着双臂显然是不会出去的,“不出去,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哪里没碰过,还不好意思啊。”
越是如此薛昭越是觉得难为情,薛昭僵硬地套上衣裳,面红耳赤还委屈不已,钟寒誉感觉自己在耍流氓,“行了不逗你了,你慢点穿我去屏风后面就是了。”
钟寒誉站到了屏风后面,屏风上投下他高大的身影,薛昭心反而跳得更快了,匆忙穿好衣裳,起身的时候双腿打颤跌倒在地上,钟寒誉忙从屏风后面出来把人抱起来,“摔疼了吗?”
薛昭脸埋得很深,“都是你害得。”
钟寒誉瞧着薛昭腿上的痕迹心上一片滚烫,“好,都是我的错,我帮你穿。”
薛昭这次没有挣扎,因为他实在是没力气了,没吃几口饭,还给钟寒誉榨干了力气,再不吃饭他就要晕倒了。
钟寒誉不仅给薛昭穿好衣裳,还体贴地为他盛好饭,薛昭饿了就会发慌,手也跟着抖,看得钟寒誉心疼,可薛昭好强,钟寒誉也不好亲自上手喂他,鱼汤很鲜,薛昭吃饱了面上也精神不少。
“再吃一碗吧。”钟寒誉小心地问道。
薛昭还不忘瞪他,气呼呼地将碗推过去,“那就再吃一碗好了。”
“好。”钟寒誉宠溺地一笑。
薛昭对他这个笑很不满意,“你笑什么?”
钟寒誉将盛好的饭推到薛昭跟前,“我笑什么,自然是想到了开心的事,吃饭。”
薛昭不相信,钟寒誉肯定在笑他,不管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薛昭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
钟寒誉倒是没吃几口,进宫一趟心里堵得慌,别看他这人厚脸皮,也有钻牛尖的时候。
薛昭知道他对永和帝失望,为臣子的凡是有点抱负的哪个不是为国为民,可是永和帝太让人心寒,薛昭就是这么被浇灭了一腔热血。
“我府上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钟寒誉敷衍地夹了几口菜,笑嘻嘻着,“没有,就是不怎么饿。我在想要以什么名义去大理寺牢房,陛下不让锦衣卫再插手这事,我自然就没理由去审问唐青松。”
薛昭,“那你就随我去好了,陛下不让锦衣卫再插手这件案子可没说不让西厂不插手。”
钟寒誉笑了,“你就是聪明,小脑袋瓜打小就好使,那我扮成西厂的人就行了。”
薛昭白了他一眼,“不过得等罗轩不在大理寺的时候,怎么把他引出去也是件棘手的事。”
“罗轩在大理寺确实不好办事,这事暂时不能让他知道。得想个法子把人支出去,对了,东市有处宅子闹鬼,买家和租赁行为这事争执了好久,我让人在这上面做点手脚把罗轩引过去。”
薛昭点点头,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对了锦衣卫的储良你查清楚了吗?”
钟寒誉,“嗯,这人不简单,从死囚到锦衣卫,基本可以确定他是三合会的人,这个三合会到底什么来头能让他在西厂和锦衣卫之间来去自如,这些年你就没发现?”
薛昭确实不知,因为西厂并非完全在他控制范围之内,“顾道桢是信任我,但是不妨碍他也防着我,西厂很大一部分人是他的,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没问过,兴许就是这样才给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储良这次偷盗账本让你和锦衣卫背了锅,难道顾道桢和三合会也有牵扯?”
“不尽然,如果顾道桢和三合会有牵扯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有没有可能这个储良也在为大将军做事,但是顾道桢不知道他是三合会的人?”
薛昭,“那就热闹了,储良表面上是顾道桢的人实则是三合会的细作,顾道桢也给他耍在手心里,我们的大将军知道了怕是要暴跳如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