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大笑一声,悲愤难平,“赵岗是个好色之徒,虽说做了齐胜的上门女婿可日子过得憋屈,有时间就往花楼里跑,有次到望仙楼喝酒见到了少年时心意的姑娘春怡,没事就往那儿跑,后来望仙楼关了,春怡又到了我们倚红阁,赵岗也跟着来了,成天泡在倚红阁不肯离开,有次醉酒竟然把这些肮脏之事一股脑都抖落了出来,我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钟寒誉,“死太便宜他了对不对?”
十三娘露出个妩媚的笑容,“指挥使真是十三娘的知己,是啊死多便宜他啊。既然他喜欢春怡,我就抬高春怡的赎身钱,没想到他还真凑够了银子。”
钟寒誉冷冷抬眼,“你恐怕不只抬高了春怡赎身的银子,你还利用春怡控制了他。”
十三娘甚为欣赏钟寒誉,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是,银子对赵岗来说信手拈来,难不住他。我就用药控制他,让他生不如死,其实我也利用了春怡,我跟她说男人都是会变心的,若想留住男人的心就让他离不开你,于是我给了她一味安神香,赵岗天生患有头风病,夜里常疼得睡不着觉,安神香可以助他入眠。不过这安神香用久了会上瘾,一旦断了就会生不如死。”
钟寒誉思索着,十三娘姐妹确实不像在说谎,“春怡不见了也是你安排的?”
十三娘,“不是,十多天前春怡就不见了,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钟寒誉轻笑扯了下唇角,“春怡失踪跟你们没关系,赵岗之死跟你们也没关系,那么陷害我呢?易容成春怡去大理寺诬告总和你有关系吧,十三娘咱们三天前头一次见面,你为何这般恨我?”
十三娘精明的眸子透着狡猾,“还不是您进门就找春怡,人家醋了而已,一生气就去大理寺告了您一状。”
钟寒誉大笑,“十三娘你这醋劲儿够大啊,就为这点小事险些让我进了大理寺的牢房。”
十三娘显然在故布迷阵,“指挥使,对十三娘来说这可不是小事,告您一状能让您亲自跑一趟大理寺来看我,值得。”
钟寒誉摆摆手,“都带下去,带下去!”
十三娘姐妹被带走,石玉恒看不明白了,“指挥使她们说得是真的吗?”
钟寒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像是在刻意一步一步引着他去发现,“她们和赵岗的恩怨是真的,赵岗的死和她们确实也没关系,但是她们陷害我的理由说不过去。三天前赵岗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里,她们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赵岗的尸体丢到东市的宅子,偏偏用非常不高明的手段陷害我。还把自己搭进去,你说这是为什么?”
石玉恒心中也有诸多疑惑,“确实啊,既然她们和赵岗有仇,完全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可以把赵岗的死推给失踪的春怡,转而选择嫁祸指挥使,真不知在想什么?”
钟寒誉仰头望着头顶的红灯笼,“她们是故意的,用破绽百出的手段嫁祸我,无外乎两点,一是挑起陛下和大将军之间的矛盾,除掉杨恭,二是拖我下水,发现赵岗之恶性,为这两姐妹为渠县伸冤,一举两得啊,手段看似不高明实则环环相扣,水到渠成。”
这么些弯弯道道,石玉恒实在想不出来,“这么算计下来谁得利了?”
“问得好,谁得利了。”钟寒誉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拿起佩刀上楼,“那这张图去金银铺问问这是什么腰扣或者什么银币的图案?”
石玉恒眯起眼,“我去?”
“嗯,你去!去吧!”钟寒誉没有要客气的意思,上楼去了。
石玉恒深深吹了一口气,“行,这老耕牛的命是改不了了。”
钟寒誉推开赵岗身亡的那间房门,毛席上一片茶水的污渍,三天了还没清理,可见是故意的,侧翻的矮凳,桌上茶壶半歪着,茶壶盖滚在了地上。一切都应该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就等着他来了,钟寒誉确信自己又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而这个下棋的人就是薛昭。
毛席上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赵岗死前腿脚蹬踹所致,如此深得痕迹可见赵岗挣扎得很厉害,十三娘不会武功必然不是她,而晓月会武功,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从赵岗脖子上的勒痕可见应该是琴弦之类的东西,那么杀人者手上也会有勒痕,晓月手上完好无损。
钟寒誉起身,他要再去见一次薛昭,刚到提督府梁小波说薛昭睡下了,钟寒誉客厅一坐,“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什么时候醒再来通知我。”
梁小波为难着,先上了茶又端了糕点,一个时辰过去了,钟寒誉面上也不见烦色,梁小波倒是额头冒汗了,好在薛昭是睡醒了。
兴许是得到了休息,薛昭那张脸总算不像诈尸的死人了,“指挥使可有把倚红阁掘地三尺?”他又恢复那副带刺的口气。
钟寒誉还是往薛昭床边一坐,“十三娘姐妹是你安排的吧?”
薛昭坐起来,拿起靠枕放在身后,“什么十三娘十四娘的,我不认识。”
钟寒誉笑出了声,“利用十三娘姐妹跟赵岗的仇故布疑阵,强行拉我入局,薛昭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昭有气无力,“钟寒誉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昏迷了三日,刚醒你就来质问我,我这都还没理清关系呢,你到底让我认什么?”
“你利用赵岗的死拉我入局,可是若找不到证据十三娘姐妹就得背这个罪名,她们都是当年渠县受灾的苦主,沦落风尘已经够惨了还要背个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你于心何忍?”
薛昭浅浅勾了下唇,不见温度,“首先我确实不知指挥使在说什么,渠县洪水受灾一事我确实听过,指挥使若是于心不忍可尽力查明真相,一直逼我有什么用。”
薛昭说得事不关己,可钟寒誉不能事不关己,既已知道十三娘姐妹的冤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查出真相,钟寒誉不会让十三娘姐妹蒙冤,即便她们曾陷害钟寒誉,念在她们身世孤苦,钟寒誉也不会再追究此事,这是钟寒誉的本性,也是他不可触碰的底线,更是他的弱点,如今被薛昭恰到好处的拿捏了。
钟寒誉此刻才明白自己是被算计的明明白白,钟寒誉自嘲地大笑,“好,好,我算是被你拿捏在手里了。薛昭你费尽心思地请我入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过你真不怕我撒手不管了吗?”
钟寒誉眼底翻起怒意,如要捕食的孤狼,他此生最不喜欢被人拿捏。
薛昭捏捏眉心,长叹一口气,“指挥使,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要是想请我帮忙倒是乐意出手相助,毕竟我还欠着你一条命呢。”
钟寒誉气又恼,除非有让薛昭无法反驳的证据,否则别想在这人嘴里套出一句有用的,“行,我请你帮忙。”
薛昭歪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虽是消瘦苍白了些,不得不说薛昭生了副赏心悦目的模样,“指挥使,这可不是求人帮忙的口气啊。”
钟寒誉憋着一肚子气,抬手狠狠弹了一下薛昭的脑门,咬牙道,“救命之恩,这是你欠我的。”
薛昭立着眼,凶恶地瞪过去,“我还,我一定还,别动手动脚!”
钟寒誉故意凑近了几分,“提督害羞了?”
薛昭险些两眼一翻背过去,“钟寒誉真不必如此,让我犯恶就这么开心?”
钟寒誉,“开心,我见着你就开心,比见着银子还开心。”
薛昭一只手捂着脸,“那你还是见银子吧。”
钟寒誉没好气地叹了声,“十三娘说五年前赵岗在渠县督造护河堤贪墨银两,雨季河水上涨护河堤决口发了洪水,渠县半数被淹,数万百姓死于洪水,这事可不小啊,他就算是齐胜的女婿如此滔天罪名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薛昭靠在床头,枯死的眸子盯着膝盖上的软锦被,“赵岗寒门出身,即便是齐胜的女婿也做不到都水监使的位置,在大成,都水监,军器局,都是油水最多的地方,能在这里当差的绝对一般人。从齐胜对赵岗的深恶痛绝不难看出,赵岗害死妻儿的事绝非空穴来风,可是齐胜也拿他没有办法,指挥使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钟寒誉怔了片刻,他一直把调查的重点放在薛昭身上,殊不知赵岗背后的势力才是重中之重,“赵岗背后的势力齐胜动不了。”
薛昭幽幽扯了下唇角,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这可是指挥使说得。”
寒意在钟寒誉心头凝结,永和六年后朝中势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说现在朝中势力偏向宣王一派的居多,可湘王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对,我说的。”薛昭虽没有指名道姓,意思再明显不过,赵岗背后的影子无疑是工部,那么工部尚书又是谁的人呢。
钟寒誉不由猜疑薛昭的目的,不管薛昭和顾道桢是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是明面上薛昭都是顾道桢的人,顾道桢背后就是宣王,薛昭故意往湘王一派引到底是他自己的目的还是顾道桢的意思。
薛昭垂下眼帘,长睫落下的灰影在墨黑的眸子里如望无底深渊,“指挥使这般盯着看我做什么,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