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一听马上可不乐意了,“我说赵大人,春怡已赎身跟您离开我倚红阁了,卖身契可是当面给您了的,现如今大清早到我这儿大呼小叫找春怡是什么意思?”
赵岗自觉冲动了,马上冷静下来,“十多天前春怡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也寻不见她的踪影,这才……”
十三娘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春怡早不是我倚红阁的人了,她不见了您去报官,到我这儿大呼小叫做什么?我可没把她藏起来。”
赵岗人颓得厉害,这十多天他不眠不休地找春怡人都魔怔了,“十三娘你说她能去哪里?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春怡。”
赵岗快哭出来了,十三娘把人领上楼,“赵大人,春怡确实没回来过,你俩自幼相识也是青梅竹马,她能去哪儿您不是更清楚吗。”
“我!”赵岗失魂落魄地两眼茫茫,“我能找的都找了实在找不到,十三娘你帮我想想办法,没有春怡我生不如死啊,我生不如死啊!”说着开始疯狂挠头,撕扯头发,“好痛苦,真得好痛苦,只有春怡能救我,只有春怡能救我……”
吓得十三娘忙躲到门边,“赵大人你怎么回事?若是病了我给你找个大夫。”
赵岗双眼一下溢满红血丝,甚是可怖,“我需要春怡的安神香,春怡的安神香能我平静下来,闻不到春怡的安神香我浑身上下如千万只虫蚁啃咬,生不如死。”
十三娘看他完全是疯魔了,“赵大人您先冷静下,我让人给您泡壶碧螺春,您先喝口茶冷静冷静。”
十三娘拍拍胸口赶紧离开,才多久啊,好好一个人怎么成疯子了,十三娘笑笑下楼去招呼客人。她忙着送一些客人出门,直到把人都送走才想起楼上还有个赵岗,“赵大人?”
十三娘门外喊了声,无人应答,“赵大人您还在里面吗?”
见无人应声,十三娘推门进屋,赵岗双眼毒怨地盯着门口,吓得十三娘一下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静,她忙合上门,过来查看赵岗的尸体,确信人是死了,那壶碧螺春侧翻在桌案上,茶水流了一地,沾湿了赵岗胸前的衣襟,十三娘忙派人去通知梁小波。
出了薛昭的府邸钟寒誉又回头看了眼薛昭门上匾额的字,“行,你拿我当棋子,我就掀翻你这盘棋。”
这次钟寒誉实打实给薛昭气着了,石玉恒,“我回去叫人?”
钟寒誉佩刀抱怀里,“去,多叫点,我今日就要把倚红阁翻个底朝天,看看薛昭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行,我这就回去叫人。指挥使气大伤身,莫要动怒。”
“你皮痒欠挠了是不是?先去大理寺,把赵岗沾了茶水的衣襟剪下来一块,还有让罗大人把春怡给我押过来。”
石玉恒嬉皮笑脸,“我这就去办。”
半个时辰后,钟寒誉带锦衣卫直入倚红阁,吓得一众姑娘花容失色,钟寒誉不说话的时候非外生冷,像头随时会咬人的孤狼,“哎呦,官爷这么大阵仗光临我倚红阁真是受宠若惊。”十三娘笑着从楼下下来,笑容不似三日前见得妩媚。
钟寒誉佩刀压桌上,“三日不见,十三娘待人的态度转变未免太大了些,这般生疏做什么,来壶碧螺春咱们坐下慢慢聊。”
十三娘笑容几分僵硬,“瞧您说得,我还怕您把我忘了,再说您带了这么多人可把我吓坏了。”
钟寒誉看了下十三娘的手,“十三娘你的帕子呢?”
“帕子?什么帕子?”十三娘不明所以。
钟寒誉笑笑,“上次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倚红阁的茶,这次得好好尝尝。”钟寒誉端起茶杯,“十三娘说倚红阁的碧螺春和外面的不一样,喝过唇齿留香,果然名不虚传。”
十三娘,“官爷喜欢就行。”
钟寒誉端详着茶杯,“确实好茶。”茶杯猛然脱手,袭向十三娘,十三娘抬手稳稳当当地接下。
钟寒誉大笑着拍手称赞道,“好功夫,倚红阁卧虎藏龙啊,十三娘功夫不错。”
十三娘脸上没了笑容,生硬地扯了下唇角,“官爷谬赞了,小女子出身花楼,学几招花拳绣腿只为防身,哪里算得上功夫。”
钟寒誉打量了下十三娘,“十三娘,不对,你不是十三娘。”
十三娘面上白了几分,“官爷您这话……小女子不是十三娘还能是谁,花楼里里外外凡是见过我的人都可作证,我就是十三娘。”
钟寒誉起身,抓过十三娘的手,“一个花楼管事,手上的茧子都赶上我了,没有长年累月握刀能磨出这么厚的茧子?”
十三娘冷了下来,紧紧攥着布满老茧的手,“官爷,单凭一双手就说我不是十三娘未免太过荒谬了,我不是十三娘,那我能是谁?没事冒充一个花楼管事能捞到几分好处?整日应付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臭男人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都水监使赵岗三日前被发现死在了东市的宅院里,他死前可是到过倚红阁?”
十三娘苍白的脸僵硬了几分,“官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钟寒誉继续喝茶,“不知道没关系,我慢慢说给你听,三日前赵岗来过倚红阁,而且是一大早,这附近有不少人听见他敲门了,要不要把人证一一都叫过来?”
十三娘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已经攥紧了手心,钟寒誉取下茶壶的盖子,“我说这碧螺春怎么这么香呢,里面放了花,果然与众不同。”钟寒誉取出布条,“眼熟吗?或许你不眼熟,但是那位一定眼熟。”
石玉恒把人押进来,蓬头垢面的“春怡”被推进来,她不敢抬头,石玉恒大喊一声,“抬起头来!”
“春怡”吓得一哆嗦,缓缓抬了下头,那是一张和十三娘一模一样的脸,来之前石玉恒就已撕下了她的面具。
钟寒誉走到“春怡”面前,“你才是三日前我见到的十三娘对不对?”
十三娘勾唇笑了笑,那种天生的妩媚之感藏也藏不住,“指挥使大人好眼力。”
钟寒誉摇摇头,“前脚跟我喝茶后脚去大理寺喊冤,说我打死了赵岗,十三娘你可真够凉薄的。”
十三娘,“人心难测,指挥使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在惜春巷,入了巷子就是红尘客可以把心肝掏出来晾晾,出了这巷子谁又认识谁啊。”
“说得也是,所以你和这位十三娘是双生姐妹,你是十三娘那她……”
“晓月,我叫晓月。”
钟寒誉看向晓月,“晓月,你们姐妹两个谁来说说赵岗是怎么死的?”
“我来说吧。”十三娘率先开口了,“三日前,赵岗一大早就来倚红阁敲门问我要春怡,这人也是可笑,春怡都给他领走了却问我们要人。我怕他嚷嚷吵到别的客人就请他到楼上去坐,其间他很是躁动不安,让人泡了壶碧螺春给他,我还有客人要送就先去送客人了,等再回来赵岗已经死了。”
钟寒誉冷寒地盯紧十三娘,她没有说谎,“赵岗确实死在了倚红阁,是不是在我来倚红阁之前?”
十三娘合眼点点头,认命一样。
钟寒誉追问道,“我到倚红阁的时候赵岗的尸体可还在倚红阁?”
十三娘,“在,就在我和大人喝茶的隔壁房间。”
钟寒誉深抿着唇,“你们为何要杀赵岗?”
十三娘眼中充满恨意,隐有泪光,“他该死,我没有一刻不希望他死的,可人不是我们杀的。”
钟寒誉,“可人死在了倚红阁,说人不是你们杀的,会有人信吗?”
十三娘自嘲地大笑,“确实没人信,死无对证,还没有证据,我们无话可说,可是赵岗这种人死有余辜。”
钟寒誉和石玉恒互相看了一眼,这两姐妹和赵岗之间有恩怨啊,“赵岗死有余辜,说说吧你们和赵岗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站在一旁的晓月也眼中含泪,十三娘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五年前赵岗负责渠县护河堤的督造,护河堤建成才半月,雨季河水上涨,有天夜里护河堤决口,发了洪水半个渠县都淹了,数万百姓来不及逃生就被冲走了,我和晓月的家一夜之间被冲垮,阿爹和阿娘抱着一棵枯木举着我们两姐妹勉强撑到天亮。最后还是体力不支被洪水冲走了,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洪水冲走了……”
十三娘忍不住落泪,晓月也跟着哭了起来,“救援的县兵一直迟迟未倒,整整一天啊,死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渠县数万百姓被洪水冲走的时候赵岗和渠县县令拿着督造护河堤的钱在花楼里醉生梦死。他该死!他该死!”
钟寒誉放在茶桌上的手握成拳,渠县发洪水的事他听过,没想到竟是这般惨烈。
十三娘恨毒了赵岗和渠县县令,眼睛通红,“我们姐妹两个没了家,从此流落街头,迫于生计进了惜春巷。”
为官不作为,还中饱私囊,受苦的只有百姓,钟寒誉沉重地开口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当年是赵岗贪墨了督造护河堤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