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掂量着薛昭的话,“提督话里有话,可是意有所指?”
薛昭的眼里没有喜怒哀乐,虽说相处下来偶尔能看见他眼里的毒怨,可这人就如雾里看花,永远看不真切,“我的意就是字面意思,至于指挥使怎么理解,那就是指挥使的事了。”
钟寒誉从薛昭的眼中读不出旁得情绪,“我就说你该去御史台,说话滴水不漏,却句句意有所指。我们的合作还算数吗?”
薛昭,“陛下命西厂和锦衣卫一同调查此案,我自然会配合指挥使。”
钟寒誉干干笑了一声,暗暗咬牙,“赵岗死在了倚红阁是事实,十三娘姐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赵岗,要想洗脱她们的罪名就得找出杀害赵岗的凶手,可是眼下一点线索都没有,提督给指条路吧,从哪里查。”
薛昭冷冷抬着眼,他故意高挑眉眼的时候确实让人感觉趾高气扬,“既然指挥使如此忧心那两位红粉,自是得先帮那两位姑娘洗脱杀人的嫌疑。”
钟寒誉凑近,本就风流的桃花眸多了几分浪荡,“我怎么闻着醋味了?”
薛昭心口开始疼了,有钟寒誉在就是没毛病也得气出毛病来,“指挥使您行行好,看在我大病未愈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钟寒誉,“光是可怜哪够啊,我心疼你。”
薛昭咬紧后槽牙,这是存心要把他往死里气啊,“指挥使您要真心疼我,现在就在我眼前消失,给我清净会儿行不行?”
钟寒誉笑笑,心里一下舒坦不少,看在他还病着的份上也不能再把人气出个好歹来,“我让你指条路,你还没指呢。”
薛昭捂眼不想多看钟寒誉一眼,“一切起因皆因春怡失踪,我们是不是该先查查春怡到底去了哪里。”
钟寒誉拍拍薛昭的肩膀,“提督一语点醒梦中人,今日我先回去捋一捋案子,明日再来。”
薛昭生无可恋,“求您了,有话让人代传吧,咱们没必要事事面谈。”
钟寒誉取过佩刀,“找人代传多麻烦,还是面谈更直接,我走了,提督好好休息。”
钟寒誉一出门,薛昭狠狠一拳砸在床铺上,心口一阵刺痛,钟寒誉是打算把他往死里气啊。
钟寒誉回到锦衣卫的时候石玉恒在跟邵以深大倒苦水,“你看看,我到底是镇抚使还是跑腿的啊,这都叫什么事啊。”
“说什么呢?让你办得事办得怎么样了。”钟寒誉放下佩刀,倒了一杯茶。
石玉恒翻了个白眼,将纸张拍在桌案上,“我跑了好几家银铺子掌柜的都说是枚腰坠。”
钟寒誉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既然能确定是腰坠就去打个差不多来。”
石玉恒伸手往钟寒誉身前一抬,钟寒誉狠狠一巴掌拍落他的手,“干嘛呢?”
石玉恒甩甩手,“给钱啊,打个银腰坠不需要钱吗?”
钟寒誉,“谁让你打银的啊,打个铁的方便我们找就行,你看我像有钱打银腰坠的吗?”
“去银铺打铁腰坠,指挥使您真是奇人。”
钟寒誉脸一板,“银铺就不能打铁腰坠了,给钱就是了。”
石玉恒,“打铁也要钱。”
“这点钱还要我给?”
石玉恒吹了口气,“你不给难道我给?”
钟寒誉,“你先垫着,等下个月我发了俸禄再给你。”
石玉恒摇摇头,“早跟你说过攒钱,就是不听,现在知道钱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指挥使没钱了吗?我这里有,这些年卖包子挣了不少钱,没钱跟我说嘛,都是兄弟就不用客气了。”邵以深开始掏钱。
石玉恒忙横在邵以深跟前,“不许给,一天到晚就知道有多少吃多少,一点儿也不会攒钱,师傅叮嘱我了,一定要看着你攒钱,从下个月起不许去酒楼,不然我跟师傅告状去。”
“你!行啊石玉恒,长本事了?”钟寒誉还来气了。
石玉恒踮起脚,“钟寒誉我跟你说,我是师兄,你说话跟我客气点。”
钟寒誉懒得理他,“别跟我扯没用的,赶紧照着上面去打个腰坠,急用,快去。老邵我让你盯得那几家兵器铺近来可有动作?”
邵以深从石玉恒身后走出来,“有两家掌柜的说病了关门了,还有三家近来不卖盔甲和重型兵器了。”
钟寒誉,“赵岗一死闹得沸沸扬扬,风声早走漏了。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冒然查军器监,这样你继续盯着这几家兵器铺。”
邵以深这几日满城奔波瘦了不少,“没问题,指挥使没钱就跟兄弟说不用客气。”
钟寒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过邵大哥了,有需要我一定说。”
第二日,薛昭早早起床洗漱,比他平日里当差起得还早,他有预感钟寒誉还会来找他,想到这儿不只心口疼头更疼。
薛昭戴了帷帽,刚出门就见钟寒誉骑马过来,“呦,提督怎么还把脸遮起来了?”
还不是防你恶心人,薛昭轻声道,“大病初愈,不好见风,加之日头烈。指挥使一大早来所为何事?”
“不能见风一顶帷帽哪够,提督不如扯块布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行。”
钟寒誉语气诚恳,一时还真让人难以分辨真伪,薛昭真想刮他两刀,“指挥使有事说事,旁得就不用说了。”
钟寒誉下马取下佩刀,“提督说从春怡开始查,但是春怡老家早已没人,那些亲戚也早无往来,我们要从何查起?”
薛昭,“春怡最初在望仙楼,望仙楼有不少认识她的人,去找个问问就是了。”
钟寒誉,“可是望仙楼早不在了,去哪里找认识她的人?”
帷帽下薛昭轻轻叹了口气,听起来甚是无奈,“望仙楼是不在了,可里面的人有些还在惜春巷。”
钟寒誉,“一夜之间提督看来查了不少事,速度令人惊叹,那我就跟着提督走了。”
话里有话,阴阳怪气,薛昭懒得跟他多说,“我只是在配合指挥使尽早查清案情,好让指挥使的那两位红粉早日洗脱杀人的罪名。”
钟寒誉爽朗地大笑一声,手搭在薛昭肩头,“提督良苦用心了,钟寒誉感激涕零。”
薛昭推开钟寒誉搭上来的手,“指挥使,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我若是个女子,指挥使这般行径我是可以大叫登徒子的。”
钟寒誉死性不改地又把手搭在薛昭肩头,“提督不是女子也可以大叫登徒子,要不现在就叫?”
薛昭嫌恶地站远了些,“走吧我们去惜春巷。”
薛昭走得极快,钟寒誉跟在后面偷笑,“提督,今早我出门前找人算了一卦,大吉,不会再像上次去东市那般触霉头了。我们不会错触机关也不会落入陷阱,一切都会顺顺利利。”
钟寒誉的话听着很刺挠人,薛昭攥紧了拳头继续在前面走着,他不想跟钟寒誉搭话。
“提督,你说咱们此行会不会像卦上说得那般顺利?”
薛昭加快脚步还是没有做声,这人哪来这么多话,烦不烦啊。
钟寒誉加快脚步追上,“提督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看你也不像话少得人啊,今日怎么话变这么少了,病了一场话都病少了。”
薛昭揉揉眉心,烦躁不已,“是你话太多了。”
钟寒誉显然不自知,也有可能是故意而为之,“多吗?平日里和锦衣卫外出办差我也是这么说话,跟他们比起来我话还算少得。”
薛昭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不愿意和锦衣卫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一个个话多得不得了,“指挥使没话可以不说,没必要无话找话。”言外之意很明显了,你太吵了。
“怎么没话可说,当差已经很累了,说说话能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还可解闷,百利无一害。”
好烦啊这人,吵得薛昭耳朵嗡嗡响,“我和指挥使没有要增进了解的地方吧。”
“怎么没有?日后锦衣卫和西厂要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有必要增进了解。等办完这事我请提督去吃饭。”钟寒誉是一句话也不肯停下。
薛昭满脑子都是钟寒誉叽叽喳喳的声音,头痛,心痛,耳朵痛,好在是到地方了。留香楼是惜春巷最大的花楼,这里的姑娘个个温柔似水,薛昭这回不往前冲了,可劲儿地往钟寒誉身后躲,这些温柔刀都给钟寒誉挨了。
薛昭放下一锭银子,“我们要见梅霜。”
留香楼的嬷嬷可劲儿往帷帽下盯,以她看人的经验,如此雌雄莫辨的声音,要么是不阴不阳的小白脸,要么就是宫里的太监,看他如此气度应该是宫里的太监,估计还是个有官位的太监,这种人她们可不敢得罪,嬷嬷拿起银子,“梅霜嘛,好说好说,二位爷跟我来,不过确定只点一位姑娘作陪吗?你们两个人呢,要不要再叫一位姑娘。”
“不用!”薛昭冷冷回绝,他知道嬷嬷在想什么。
嬷嬷嘴角抽搐,看看一旁器宇轩昂又风流的钟寒誉一下明白了,两人肯定是那种关系,“二位爷,我们留香楼也有身娇貌美的小倌,要不……”
“不用!”薛昭又递上一定银子,“让梅霜来就行了,旁得什么也不用,还有…你可以不用说话了。”
嬷嬷接过银子知趣地捂住嘴,灰溜溜退下让别的姑娘引他们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