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恒揉揉鼻子,“狗鼻子够灵啊。师傅是有名的猎鹰,你怎就生了个狗鼻子。”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狗鼻子,这叫嗅觉灵敏,我上次去倚红阁那管事为我泡了一壶好茶,说和外面的不一样,茶香染衣经久不散。”
石玉恒眯着眼,“你那点俸禄够倚红阁一壶茶?”
钟寒誉拿出腰牌晃了晃,“我的俸禄是不够,但是这块腰牌抵万金。”
罗轩叫来人拓印了赵岗手心的血印子,钟寒誉静静站在一旁,想了下开口道,“罗大人,赵岗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
罗轩,“回指挥使,经仵作验尸,可以确认赵岗在抵达东市之前就已身亡。”
钟寒誉好像早料到了,“抵达东市之前就已身亡,罗大人何以见得?”
罗轩笑道,“案发当日我去勘察过遇害现场,赵岗躺在自家院子里,周遭并无打斗痕迹,而且您看赵岗的手指。”
罗轩拿起赵岗的手,“赵大人的十指指腹有不同程度的抓伤,可见他死前曾剧烈的挣扎过。还有靴子后跟的磨损痕迹,他的尸身必然被人拖拽过,他是死后被送往东市的。”
钟寒誉赞许地勾了下唇角,“罗大人果然心细如尘,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罗轩不好意思地笑笑,“指挥使过誉了,多年在大理寺任职,这都是办案的基本,算不得心细如尘,再说身为大理寺少卿办案更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不然这冤假错案还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赵岗手心的血印已经拓印完成,罗轩拿起来交到钟寒誉手上,“指挥使请看。”
钟寒誉接过仔细看了看,“这好像是一枚腰坠?”
石玉恒凑过来,踮起脚费劲儿地瞅了两眼,“我看更像银币铜钱之类的东西。”
“都有可能,罗大人这份描摹可否给我?”
罗轩,“指挥使拿去就是,我再命人画一份就是。”
“今日有劳罗大人了,钟寒誉还有别的事改日再向罗大人讨教。”
罗轩对钟寒誉倒是十分客气,“指挥使客气了。”
钟寒誉和石玉恒出了大理寺,钟寒誉还在看纸上的图案,“你看这个弯曲的走向像不像一条蛇?”
石玉恒左右手都拎着补品,哀怨地叹了口气,“我看像条蚯蚓,指挥使咱们都去两次了,薛昭说不定还没醒呢。”
钟寒誉将纸张折好揣怀里,接过石玉恒左边手里的补品,“这次没醒下次再来,直到他醒了为止。”
石玉恒还以为钟寒誉良心发现帮他拿补品,一看前面就到地儿了,原是怕手上空着不好意思,石玉恒翻了个大白眼,“指挥使说实话吧,您其实是看上薛昭了。在大成喜好男风不是什么奇事,但是你看上一个太监…这要是传师傅耳朵里去…”
钟寒誉抬脚重重一脚踹了个空,石玉恒早跳远了,“我说石玉恒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乱七八糟的事。”
石玉恒贱兮兮笑着,“我是不是胡思乱想你心里清楚。”
“是不是皮痒了?”要不是到薛昭家门口了,钟寒誉非把石玉恒拽过来揍一顿。
梁小波一路小跑,“提督,提督,钟寒誉来了,怎么办?要不要我继续说您没醒。”
薛昭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不必了,让他进来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能装病一时装不了一世,日后官场上需要往来的地方还有很多。况且我病着还能装些可怜博他几分同情。”
梁小波一听挺是那么回事,“是这么个理儿,我这就请他进来。”
钟寒誉打量着薛昭的院子又羡慕了一番,“宅子不错。”
石玉恒,“以薛昭的俸禄买不起这座宅邸吧?”
钟寒誉,“三年前陛下东巡遇上刺客,薛昭赤手肉搏,身中三刀从刺客手下救下陛下,这宅邸是陛下那时候赐给他的。”
“对,忘这茬儿了,这些年和西厂明争暗斗,我对薛昭也没几分好感。”
“指挥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真是福星啊,这不您一来提督他就醒了,就是病得太严重,整整昏迷了三日水米未进,人消瘦得都没个样儿了。”梁小波声情并茂地夸大其词。
钟寒誉笑笑,眼中又冷意抬上来几分,“福星啊,这么说我还给提督带来福运了。”
梁小波,“可不是,您就是福星。提督肯定是沾了您的福气才醒了的。”
钟寒誉把带来的补品送上,“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您看来到来了,还带礼品,这我可不敢擅作主张收下。”
钟寒誉补品搡给梁小波,不容他多说钟寒誉一只脚已经踏入门槛,屋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熏得人头疼,钟寒誉不由蹙深了眉头,抬眼瞧了眼薛昭,不由心惊,薛昭侧卧在床榻之上,那张脸惨白得如死了三天突然诈尸之人,钟寒誉放下佩刀,“梁小波说我一来你就醒了,还说我是福星呢。”
薛昭虚掩着唇轻轻咳了两下,“自是福星,沾了指挥使的福气我就醒了。”
“如此说来我对提督还有恩了。”钟寒誉没有坐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径直走到床榻前坐在了床边。
薛昭下意识地抓紧了手心,“我身上病气重,靠太近容易把病气染指挥使身上,指挥使还是离我远些好。”
钟寒誉凑近,紧紧盯着薛昭死灰一样的眼睛,冷冷轻笑一声,“提督不说我是福星嘛,病气见了我得绕道而行,我再靠近点儿提督身上的病气说不定也就散了。”
薛昭往里靠,尽量和钟寒誉拉开些距离,“指挥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不敢再沾您身上的福气,显得我多得寸进尺。”
“救命之恩,既然记得我的救命之恩为何还算计我?”钟寒誉眼底抬起的寒意如架在薛昭脖子上的刀,只要薛昭敢有半句假话能取他项上人头。
薛昭没有闪躲,迎上钟寒誉锋利的眸子,像是主动把脖颈放在利刃下等着被宰割,“我一直记着指挥使的救命之恩,至于算计,这话要从何说起?”
薛昭声音虚弱无力,好像下一刻就要咽气了,纵使他现在是清醒着的,看着如活死人一般,倒不是因为他惨白的脸而是那双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
钟寒誉抬上来的几分寒意对上这张惨白的脸不知不觉压下去了几分,“赵岗是你用来陷害我的对不对?不对,不应该说陷害,我和赵岗都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咳咳咳。”薛昭咳了几声,“指挥使,我就一内侍官,哪里敢杀害朝廷命官再栽赃锦衣卫指挥使啊,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
钟寒誉抓住薛昭的手腕,“别跟我装,三日前赵岗一早死在了倚红阁,只是我恰巧又去了倚红阁,于是你临时起意用赵岗之死栽赃我,挑起陛下对大理寺卿杨恭的不满,同时迁怒大将军。我刚去了大理寺,赵岗根本不是死在东市的宅子里,他是被人在倚红阁勒死后拖进东市的宅院里,搬运尸体和去大理寺告状的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对不对?”
钟寒誉手上着力重了几分,薛昭眉头微微敛起,似落入陷阱无力挣扎的羔羊,“指挥使,疼。”
钟寒誉下了几分力却未放手,“疼就好好跟我说话,薛昭你想在大将军和陛下面前讨好我没意见,可是你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这就说不过去了。”
薛昭喘息困难,胸口剧烈起伏,“指挥使,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钟寒誉笑笑,怒意翻涌,“薛昭我已经去大理寺问过了,赵岗尸身上有诸多证据证明他是死在倚红阁的,既然跟你没关系我就带人把倚红阁翻个底朝天,看看到底是谁杀了朝廷命官栽给我钟寒誉的。”
薛昭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之色,只有在病痛上挣扎强忍着的痛苦,“指挥使你随意,一个花楼别说你翻个底朝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跟我没关系,若是用得上我的地方指挥使可明说。”
钟寒誉松开薛昭的手,怒意未平,显然不能在薛昭口中问出什么来,“去大理寺状告我打死赵岗的春怡是倚红阁的管事十三娘乔装假扮的吧,我和她对峙的时候她的习惯出卖了她。既然一个小小的花楼跟你没关系,那我就带人去搜了。提督病了,好生歇着,待我查出什么来一定如实相告。”
钟寒誉拿起佩刀大步走出房门,飞扬的衣角都带着怒意,“石玉恒,叫几个锦衣卫的兄弟过来,我们去搜倚红楼。”
梁小波赶忙跑进屋,“提督,钟寒誉要搜倚红阁,这……十三娘还在大理寺牢里呢,这可怎么办?”
薛昭疲惫地合上眼睛,没有血色的唇动了动,“十三娘不在还有晓月,不用担心,给他搜,有些事还得钟寒誉出手。”
薛昭勾了下唇角,揉着被钟寒誉抓疼的手腕,幽幽道,“钟寒誉说我算计他,可是他不知道真正的算计现在才开始,赵岗之死只是临时起意,现在才是有意而为之。”
三日前晨时,赵岗气冲冲地敲开倚红阁的门,十三娘打着哈欠,“当是谁呢,这不是赵大人吗?您都抱得美人归了,还这么早来花楼,春怡知道该伤心了。”
赵岗恶狠狠推开十三娘,“春怡呢,你把春怡藏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