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经历了暴风雨的洗礼,薛昭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可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疲惫地伸手摸摸身旁的床铺,余热尚存可人不见了,薛昭张开眼睛,身侧果然空荡荡的,好像不久前在欲海里沉溺只是一场意乱情迷的春梦。
薛昭咬紧下唇,他不喜欢醒来看不见钟寒誉,这种感觉落寞又让人变得狂躁,可他和钟寒誉的关系眼下确实拿不上台面,薛昭眼眶发酸,只要他还是薛昭一天,和钟寒誉的关系就像见不得人的偷情,薛昭抓紧被子,他不在乎自己受委屈,唯独不想钟寒誉受委屈,或许钟寒誉不在意这点儿委屈,可薛昭见不得。
薛昭翻了个身,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薛昭涨红了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薛昭不会再被骨子里那股读书人的廉耻感束缚,可还是忍不住脸红害羞。
门被推开,薛昭忙探出被筒,钟寒誉穿着件看不起来极为不合身的衣裳,薛昭记得那是他的衣裳,薛昭想到衣裳上沾染了钟寒誉的体温脸上又烫了些,钟寒誉往床边走来,薛昭半张脸缩进被褥下。
钟寒誉心情大好,脸上堆满了笑容,只不过看着过于轻佻和不怀好意,“提督醒了?”
薛昭又往被筒里缩下去几分,“去,去哪里了?”
钟寒誉摸着薛昭的发顶,俯下身轻笑一声,“我怎么隐隐听着提督的话有些哀怨啊,见不着我失落了?”
薛昭抓紧被褥不语,钟寒誉明知故问让薛昭羞耻至极,钟寒誉继续压低身子,垂下的发梢蹭得薛昭额头很痒,“裴音你梦见过我吗?”
薛昭不敢直视钟寒誉的眼睛,抓着被褥的手深深陷了下去,钟寒誉依旧不依不饶,“哎呀,必然是我这小情人不够吸引人,才会一次也没出现在提督的梦里。”
薛昭瞪钟寒誉,隔着被褥踹了钟寒誉一脚,“少来这副怨气冲天的口气,有些事非要我说出来不可?”
钟寒誉捧起薛昭的脸,“是,我一定要听你亲口说才能心安。”
钟寒誉的眼神炙热而袒露,灼得薛昭无所遁形,别看薛昭饱读圣贤书可风花雪月的话是真不会说,“你想听我说什么?”
钟寒誉得逞的坏笑,“你梦见过我吗?”
薛昭红着脸点点头,“梦,梦见过。”
钟寒誉笑得开心,“你梦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对你温柔吗。”
薛昭不敢看钟寒誉,这种话要他怎么说得出口,钟寒誉掰过薛昭的脸不让他闪躲,“说啊,梦里的我是不是也对你做过那种事?”
薛昭又炸毛了,额头磕过去,钟寒誉吃痛得蹙深了眉头,赌气地顶回去,“你拿头磕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磕我你不疼吗?”
薛昭不服气道,“还不是你总说些没用的话气我。”
钟寒誉寻到薛昭的手紧紧扣住,“不是没用的话,我想知道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薛昭咬牙不肯说,钟寒誉故意往他脖子里蹭,薛昭怕痒一直躲,“说,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薛昭实在太怕痒了,只得缴械投降,“我说,我说,你先起来。”
钟寒誉抢先一步按住薛昭的额头,以防他一不高兴再磕过来,薛昭狠狠瞪了钟寒誉一眼,“还防着我呢。”
钟寒誉摸摸额头,“你磕人没轻没重,给你磕一下得给我疼上个一两天的,刚才的话还没回答我呢,梦见过我吗?”
“梦见过…”
钟寒誉大笑,“你梦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薛昭深抿着唇瞪钟寒誉,“比现在的你温柔。”
钟寒誉一听不高兴了,捏薛昭的脸,“你确定?”
薛昭坚决不改口道,“确定,才不会像你一样欺负我。”
钟寒誉是真不满了,“懂了,你喜欢温柔的,相公,以后人家一定做个贤良淑德,乖巧懂事的小情人。”
薛昭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咬牙道,“不必如此,钟寒誉你少恶心我一点儿,我真就感恩戴德了。”
钟寒誉依旧不改口气,头抵着薛昭的肩膀,还真像偎依在薛昭怀里,不过身量过于高大完全没有小鸟依人的感觉,“相公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努力变得温柔嘛。”
薛昭实在忍无可忍,“够了,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钟寒誉委屈地弯着唇角,捏着嗓子柔声道,“相公这么说可是在责怪我学晚了?”
薛昭忍无可忍,捂住钟寒誉的嘴,左一个相公右一个相公,薛昭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尤其钟寒誉那么大个儿拿捏着嗓子说话实在过于惊悚,“别说了,我梦见过你,梦里的你和现实中的你并无区别,满意了吧?”
钟寒誉亲吻薛昭的掌心,“你喜欢温柔的还是强悍的?”
薛昭彻底忍无可忍扑过来将钟寒誉按在床上掐住脖子,“钟落云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钟寒誉举起双手,又委屈上了,“这就算得寸进尺了?我委屈,我真委屈。”
薛昭真能给气死,“我错了,我真得错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跟我说话?”
薛昭咬牙切齿的像要吃人,钟寒誉挑了挑眉毛笑道,“提督,你这是在认错还是在…”
钟寒誉指了指薛昭掐他脖子的手,薛昭手上没用几分力,再说钟寒誉若是不想给人掐着,薛昭根本碰不到他一根手指头,薛昭仰头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求饶道,“钟大爷,您到底想怎样?”
“提督,提督,有急事!”门外传来梁小波急促的喊声。
薛昭忙起身,脚一着地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上,钟寒誉探过一只手扶住薛昭,薛昭没好气地甩开钟寒誉的手奔向门口,“出什么事了?”
梁小波一路跑过来的,鼻头和面颊冻得红红的,“大将军派展霜来送来一幅画。”
薛昭接过画展开,陡崖峭壁上,年过半百的老者紧抓着一根枯藤吊在悬崖边上,悬崖上站着三人,一左一右两个年轻人,左边的年轻人一只眼被眼罩蒙着,右边的年轻人身着孝服唯唯诺诺,而两人身后不远处的矮松后还躲着一人。
钟寒誉凑过来一看只是淡淡弯了下唇角,“这幅画何人所绘?不管何人所绘都是死罪。”
薛昭卷起画,“落款栖之,小波可知这幅画为何人所绘?”
梁小波,“他没说,不过展霜说这幅画在京中文人间传得很广,画上的内容只需一眼就知道在影射朝堂局势,展霜说让提督带着画去国子监搜查。”
薛昭笑笑,抬手将垂落的头发挽至耳后,“又轮到我当恶人了。”
钟寒誉搂着薛昭回屋,“何人有这个胆子影射朝局,画上的三人是陛下,湘王和宣王,那躲在树后面的又是谁?”
薛昭,“将皇家父子比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确实胆子够大,宣王和湘王的斗争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么躲起来的就是陛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如今知道陛下有私生子流落在外的除了你我就是大将军了,这幅画是谁的手笔无需多想,大将军想借着文墨是非把私生子引出来。”
钟寒誉不明白了,“既然朝中还无人知道私生子的存在,大将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杀掉,为何要借着文墨是非把人抬到明面上来?”
薛昭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猫,“不管这个私生子是谁,他现在都是无权无势,杀了一了百了,但是把人抬到明面上来尽可能利用他的身份,我猜一旦私生子的身份被揭开,朝中势力必然再次发生变化,陛下再想要平衡朝中势力必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得做出个选择,到时候顾道桢可以舍弃宣王扶植这个私生子。”
钟寒誉靠在薛昭肩头,“这些个弯弯道道可够累人的,宣王仁弱,一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子比起宣王更好拿捏,不管怎样大将军都不亏。”
薛昭,“是啊,大将军从不吃亏也不做亏本生意。”
钟寒誉顺过薛昭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子下嗅着,“他倒是不做亏本生意,恶人都给你做了。”
薛昭早习以为常,“西厂一直都是恶人,恶人干坏事不是正常嘛,好了,你也该回去查中州督军案了,我要去作恶了。”
钟寒誉抱紧薛昭,“不许这么说,我的状元郎是大成最好的人。”
薛昭要给钟寒誉的孩子气逗笑了,“西厂提督也只有你觉得是好人,别闹了,给我留点力气做事。”
钟寒誉还是不愿撒手,“国子监有些老顽固骂人挺是难听你不要在意。”
薛昭,“这些年我没少挨国子监的人骂,再难听的话都听过了,不用担心我。”
沈清辉曾是国子监最天赋异禀的学子,本该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如今却对他恶言相加,钟寒誉心里堵得难受,“那个任彰骂人最难听,你要觉得难受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夜里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给你出气。”
薛昭打趣着,“钟寒誉你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么徇私枉法好吗?”
钟寒誉认真道,“为你我愿意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