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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是雪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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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是雪的痕迹
        
    柳妃患了重疾活不过十日的消息席卷了整个后宫,宫内人或多或少是听闻永清宫里的柳妃常年靠着一口汤药吊着性命,可从未想到这病竟来得如此凶猛。
永清宫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以前冷凄萧条一片,宫里的嫔妃都是绕道走,深怕染上病症或是沾上霉气。
连清是柳惋的贴身侍女,跟着娘娘从永清宫门槛踏烂到后面无人肯进,再到现下妃嫔提着补药前来探望,心里实在看不下去。
她给妃嫔斟上茶,然后退至一边,再不看殿内人虚情假意的神色。
柳惋久不出来走动,面色死白,就连手也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外面日光尚好,并未感到一丝寒凉,可柳惋已经裹上了鹤氅,看来已病入膏肓。
妃嫔们互看一眼,捏着帕子眸内关切:“柳姐姐切莫想不开。”
“是啊,是啊。”众妃嫔齐声道。
“本宫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劳各位姐妹挂心了。”柳惋柔声说着,又咳了一声,面色更加惨白。
一妃嫔忍不住用帕子捂着鼻子,左右打量殿内可有通风,生怕自己染上了病气。
连清看在眼里,心内不是滋味,瞧见她桌上茶已空。她作势走上前来斟茶,茶水冒着热气,脑海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茶壶没拿稳,浇到了那妃嫔的腿上。
“啊——”妃嫔烫得尖叫,脸疼得皱成一团,“贱婢!”她起身反手甩连清巴掌。
连清看多了宫里的算计,这一巴掌没有打到她,反而碰到了她手中提着的茶壶。
妃嫔的手顿时红肿,茶壶被她打翻在地,滚滚热气在殿内飘荡。
“怎么回事?”柳惋扶桌缓慢起身。
连清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小的没拿稳,这才…”
“那就把手剁了!”那妃嫔怒声道,“来人!”
“妹妹还是先传太医吧。”柳惋朝旁边侍女吩咐了一句,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连清,她跟随自己多年,什么性子她最明白。定是帮自己打抱不平,这才惹出事来。
“连清,你先下去。”柳惋低声道。
那妃嫔看连清低头退了下去,她怒目圆睁抬头道:“柳姐姐,你就是这般纵容下人的?”
“连清跟随本宫多年,她是永清宫的人,本宫自然不会姑息。”柳惋声音虚弱,身上气势却不减。那妃嫔还想多说什么,只听柳惋又道:“难不成妹妹觉得本宫的处理不合你意?”
“柳姐姐说笑了…”
再如何说,柳惋身份在自己之上,她不好过多干涉,那妃嫔只好埋下心中不快。
-
下早朝了,放眼望去,朝臣陆陆续续地从大殿出来。时隔多年,二皇子重返朝堂,一些臣子便结伴走来问候。
“二殿下,近些年来可好啊?”
“二殿下,您这身板看起来怎么相较之前瘦了?”
“……”
这些个老狐狸见他出来便眼巴巴地如狗皮膏药般贴了上来,此前闯祸也没见这些人出来说句话。
杨奕逢心如明镜,脸上含笑道:“承蒙各位大人记挂,我好得很。”最后几个字音咬得格外重。
几位大臣互看一眼,听出了二皇子夹杂怨气之意,道:“那就好,那就好……”不再多言,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几个老家伙走后,杨奕逢才舒缓过来,迈步打算往永清宫去。
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二殿下!留步!”
杨奕逢转身停步,见身穿青色官袍的男子小步跑来。此人他只觉眼熟,但脑中没有多余的印象。
“二殿下,您还记得我吗?”那男子气喘吁吁,年纪尚轻。眼睛圆圆的,面上是毫不掩饰地欢喜。
杨奕逢从上到下打量他,试图从脑海中找寻此人的痕迹。
“二殿下,我叫萧倚奇啊!”男子拍着胸腹道。
萧倚奇?杨奕逢有些耳熟,但还是记不得了。
“殿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萧倚奇不甚在意,他挠着后脑勺憨笑着:“此前在边关,您还救过我一命,我一直记着您的恩情。后面听闻您受罚永拘府中……”
杨奕逢听他这么一说,脑海中有了印象。当时他远赴边关不过十几岁,夜行山路之时,一少年脚下踩空差点跌入悬崖,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这才救了他一命。
“当时殿下看起来比我孱弱,我体格又壮,一不小心就会连同您一块拽下去。”萧倚奇道。
“都过去了。”杨奕逢拍着他的肩道。
“殿下日后有用得上我的,我萧倚奇随叫随到!”萧倚奇挺胸,声音洪亮。
“一定。”
远处就见太子杨廉抻迈步朝他这里走来,杨奕逢打发掉萧倚奇,于是,抬着眉头静待他走近。
“二弟这是要往永清宫走么?”杨廉抻走到跟前道。
“皇兄也是?”杨奕逢问道。
昔日要好的兄弟俩,此刻望着彼此熟悉的面颊,少了熟络。视线从俩人身上收回,十载站在石柱后,臂弯处搭着披风,颔首等着杨廉抻。
一边下着长白玉阶,杨笵一眼就看到了女子的身影,他用胳膊肘碰着旁边的人。小声说道:“邹时,那不是上次浮寐楼的姑娘么?”
男子并未搭理他,而是继续目视前方。
“不去问个好?”杨笵又道。
“殿下,一个随时取你性命之人,你会常常惦记么?”邹时道。
“可那日你不是还——”杨笵话说到一半,邹时走到了自己前头,他只能小声嘟囔,“也不知谁还贴上去,我以为你单纯脑染重疾…”
十载的余光看见一抹朱红官袍经过自己身侧离去,未有片刻停留,也未看她一眼,就好似压根没见到她一般。正如她心中所想,那夜的情形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她没有思虑太久,这边杨廉抻与杨奕逢一道走来。十载端正了姿态,低头迈步过去。
“殿下,二殿下。”十载朝迎面走来的二人行礼,她始终低头,期间未与杨奕逢有眉眼上的接触。
晨间秋末的风有丝丝入骨的凉意,待杨廉抻站到自己身前,她才如往常般将披风搭在他的肩上,他的体格有些高,十载需稍垫脚才行。
“殿下,回东宫么?”十载问道。
“不了,去永清宫。”杨廉抻道。
十载低头,跟在了二人身后,他们未坐轿辇,打算就这么步行过去,途中静默无声,耳旁唯有风声。甬道上,金黄干瘪的枯叶落了一堆。靴子漫步走过,发出脆声,衣袍下摆带起了几片残叶悬在半空起舞。
久别重逢,十载能看出来俩人之间关系表面上似维持着平静,可背地里早已争锋相对。
永清宫,皇后刘堇婵轻拍柳惋的手背,面色呈现悲戚,“怎地病得这般重,也不叫太医?”
柳惋道:“不过是陈年旧病,何必大费周章。事已至此,皇后无需挂怀。”
她们二人之间关系本就玄妙,问候几句已是做了其他妃嫔该做的事。一时之间,再也无话可叙,刘堇婵只好啜茶缓解这微妙气氛。
“这宫里的太医不顶用,柳姐姐何不去请宫外的郎中?”一妃嫔提道:“我听闻这都城之中有一神医,没有什么是他看不好的病,姐姐何不去试试?”
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柳惋向来不信这些,她捂嘴轻咳几声婉拒了那嫔妃的好意。
帕上染了一些血,柳惋只看了一眼淡定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恰好抬眸间,就见杨奕逢穿着官袍走入殿内,曾经战场上淬炼而来的气度,步态沉稳,英气迫人。
杨奕逢与杨廉抻步入殿内,各自向在座的妃嫔请安行礼,仪态间不失雍容礼数。
妃嫔们久不见二皇子,今日得见却觉长开了些,周身气质不凡,那官袍也是衬得人玉树临风,虽比不上太子华贵气质,但俩人站在一块,也是赏心悦目。
柳惋眸子有些湿热,她强忍着朝杨奕逢招手,柔声问着:“可用早膳呢?”
杨奕逢道:“儿子匆匆吃了些。”
“本宫让后厨煮了汤羹,你同太子一道再去吃点。”柳惋道。
杨奕逢本想再与母妃说些话,可殿内妃嫔还在,他只好先行礼离开。
俩人并肩离开了殿内,柳惋的视线始终未有收回,望着门边空荡荡的身影,她的心也跟着空了下来。此刻见到杨奕逢穿着官袍重返朝中,她应该是无憾了。
柳惋脸上恋恋不舍,刘堇婵看在心中,柳妃这次真是舍命替儿谋了出路,只是往后之路,杨奕逢还能靠谁站稳脚跟?
-
二皇子与太子进入殿内后,十载便静候在廊庑下。昨夜太子的话还回荡在脑中,他想要那小公主的命,可未给她期限,他想怎么助自己一臂之力?
袖内的匕首硌得她腕骨疼,脑中一直浮现那句话,孤,让你杀了她。太子寒冷的眸子对着她,激得她背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十载,你何时才能不过这提心吊胆,杀人卖命的日子。何时,才能不再为人所用,自由自在……
十载闭目缓了缓,屏退那些扰人的情绪,好让自己静下来。
“小公主在后院,殿下让我来助你完成任务。”
背后传来耳熟的男子声音。
十载回身,深鹰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他另一只手拿着胡萝卜喂养。那只兔子看起来格外乖巧,她皱眉不明。
“宫内出事必定惊动宫正司,若想糊弄过去可不能使用利器。”深鹰说着将那毛茸茸的兔子递给她,“到时伪造出意外身亡的假象便好。”
十载抱着兔子,突然觉得那物很重,压得她心口无法喘气。“你打算如何做?”
“这不用你费心,你只需借用兔子让小公主与你亲近。”深鹰拍着她的肩,见她迟迟未动步,他压低声音提醒道:“不要忘了,殿下还等着你交差,可莫要让殿下久等啊。”
他把手中剩下的半截胡萝卜递给她,在回廊的尽头消失了。
怀里的兔子不安分地蠕动,十载抚着它的毛发,把胡萝卜重新递过去。那兔子嗅了嗅,嘴并未往食物上去,而是凑近她的手指咬了过去。
“嘶。”十载疼得蹙眉,迅速收回手,染血的胡萝卜滚落到地面。湿热的血浸透了半边指甲盖,她拿出手巾拭去。
“方嬷嬷,是小兔子!”灵动的少女小跑过来,捡起了地上的胡萝卜。
十载看着那张清纯可人的少女,这是她第二次见她,还是这般洋溢活泼。她不敢想象,少女最后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公主,跑慢点!”
方嬷嬷在后面唤着,这才追上前来。她抬头见面前女子着侍女衣裳,看着脸生,于是问道:“你是永清宫的侍女?”
十载颔首道:“奴婢是东宫的。”
“原是太子殿下的。”方嬷嬷点头,芸妃与皇后交好,她自然对太子之人多了些亲近之感。
“姐姐,您这兔子能给我抱抱吗?”少女眨着水灵的大眼,乖巧地盯着她。
十载低头看她,怀里的兔子被她拢得很紧,不满地叫了几声。
少女见她不松手,抓着女子的衣袖摇晃:“姐姐,弄疼它了。”
十载恍惚松开了力气,兔子逃也般地蹿了出去。
少女见兔子跳远了,她小跑着追去,“不要跑了!不要跑了!”
兔子跑的方向正好是往永清宫后院去的,十载立马追上。方嬷嬷跟了一路小公主,此时有些疲累,见又跑远了只好咬牙过去。
后院一处凉亭里,俩人相继坐下,侍女走上来斟茶退回到一旁。此处静寂安逸,适合饮茶赏景。杨廉抻持杯对着面前之人,“还未恭喜二弟终于喜见天日。”
杨奕逢亦持杯与他对饮,听语气倒像是自己刚从牢狱里出来一样。他抿了一口,也道:“听闻皇兄也解禁有段日子了,这一杯就当弟弟敬一敬您。”
二人语气温和,一旁的侍女却觉气氛突如其来的古怪。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二人看去,就见少女轻手轻脚地靠近窝在草丛里的兔子。待见它未动,然后飞扑过去搂住了。
“快看!姐姐!方嬷嬷!我抓住了!”少女笑着,抱着兔子站起身。
方嬷嬷跑了过去,替少女一边拍去身上沾的杂草,一边絮叨:“小公主,下次可莫要再乱跑了,可吓坏老奴了。”
少女撅嘴,见方嬷嬷额间流着汗,她伸手抹去,“方嬷嬷不恼,环儿知错了。”
十载打量着这处后院,除了一些洒扫侍从外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她松了口气收回目光时,感到有一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望去,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太子与二皇子竟然在后院。十载压下思绪,不经意收回目光。
怀里的兔子有些躁动,腾地跃了出去。少女慌忙惊呼出声,就见兔子往院墙蹿去,而少女也跟着跑去。
此处杂草葳蕤,枝叶繁茂。十载直觉那里恐有陷阱,她正待唤声,就见少女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身体摔了进去。
方嬷嬷慌了神,本以为小公主不过是被草埋去了身子,于是拨开杂草,十载也急忙走上前来帮忙。
拨开了碍事的藤蔓,十载的指尖碰到了冷硬的石壁,心跟着一提。她扒开遮挡的杂草,跌坐在地。
枯井被草遮盖的严严实实,常人经过这里定然发现不了,一个失神就会踩空掉入。
方嬷嬷也看见了那井,顿时冷汗淋漓,趴在井口颤声大喊:“小公主!小公主——”
井里没有人应,她煞白的一张脸朝四处求救,“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公主跌入井里了!”
几个侍从闻声跑来,眼前到处是慌乱的身影,模糊重叠,脚步声此起彼伏,未有停歇。尖锐的叫声、哀痛之声不绝于耳,刺得十载脑间嗡嗡作响。
那只戴着扳指的手伸在了十载面前,她恍若未有看到,下半身木着动弹不得。杨廉抻一把拽起她,向来遇事沉静如斯的他瞳孔里浮现怒意,“你还想坐多久?”
永清宫从上至下透露着杂乱、焦灼,意外坠井的小公主几乎让芸妃伤心疾首,一气之下吩咐人把方嬷嬷拖出去杖毙。
外面凄厉的惨叫,一声一声钻入十载的耳中,她有些闷。
“殿下,我想出去透口气。”
未等太子回应,十载低眉出了永清宫,任务如往日般完成了,反而更加顺遂,她不该感到高兴吗?可为何再也没有此前的欣喜,笼罩而来的是沉闷,一股浓浓的涩意。
天边那一缕金黄悄然隐没,十载坐于台阶垂眸看着地上了无生气的枯叶。一滴水珠落了下来,没过多久就飘起了细雪。
这是孟冬来了……
纷乱的雪花飘扬,落在红墙瓦砾,停在树上肩头,也在女子的眉梢暂歇。宫女打伞路过,偏头瞧着孤坐阶上的女子。
十载木着脸,伸手接着落于掌心的雪,看着它们在手中化为水,似乎那便是自己的泪。
她苦笑着正接的急切,头顶处陷入一团阴影。十载仰头,撞入男子温润的眸间。他撑着伞站于她的身侧,沉默不语。十载看到,那人另一边的肩头濡湿了一块,是雪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