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这个真的有可能对他们下死手的姑娘,几个汉子心里开始有点犯难了。
看眼前的情形,要不就这么架起已经七扭八歪在地上的兄弟赶紧开溜?可几个大男人被一个脚底不稳的女流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不说,就这么空手而归的话,那阔少爷雇主允诺的好处可就拿不到了啊……
恰在这时,在场仍醒着的三人都听到曼罗巷内传来一个人极其明显的走路声。
这人一听就是个没什么功夫在身,并且也不打算隐藏自己行踪的人,走起路来那脚步堪称一个凌乱。下一瞬,一只捏着坠金丝玉珠坠子折扇的手自黑暗之中伸了出来。
赵晋泽活像是从他老家益州跑来朗州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急道:“哎!哎哎哎哎哎!都给我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锦绣金饰富贵样儿、大正月里仍旧摇晃着个折扇到处溜达不消停的赵小财主。
他边说,手里还捏着扇子冲着蒙面汉子的方向抖来抖去:“打住啊!这事儿就到这吧,我按之前答应的双倍......哦不,五倍给你们行不?多的就算这几个人治伤的钱。”
他在傅长莘略显疑惑的眼神中掏出个装得满满的钱袋,隔空抛给了为首的蒙面汉子。
“你好端端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傅长莘见着他就烦,低声质问道。
赵晋泽面上仍嬉皮笑脸,但嘴巴里竟然难得说出道歉的话:“算小舅我不好,回去再跟你解释。”
还不忘占个辈分的便宜。
对面,两个蒙面汉子掂了掂钱袋,又打开望了望,确定数量可观后,才道:“那既然雇主都发话了,我们也就不为难了。”
傅长莘感觉自己隐约好像猜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其中一人上前拎起晕过去的小徐的领子,拖着他走了几步。谁知这小子竟然还挺抗揍,还没等被同伴架住,就自己慢悠悠醒转过来,站直了。
“醒了也好,还有俩人等咱们搬呢。”为首那拿着钱袋的蒙面汉子冲赵晋泽扬了扬手:“赵小财主,还望您以后有事儿办的时候多想着我们啊。”
话毕,他那扬起来的手落在了小徐的肩膀上:“走了。”
岂料小徐脚下却寸步未动,还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于是他用刀把怼了怼他胳膊:“我说,撤了啊!还愣着干嘛?”
然而对方却依旧丝毫未动,不但如此,还低头一言不发的。
刀把戳人的频率加快,为首那人不满道:“嘿小徐你这崽子是怎么回事儿?”
傅长莘原本正拉着脸没好气地质问赵晋泽,见他们还没走,于是带着疑惑看了过去,刚好就见那人被小徐反手一推,直接跌坐在了一旁的草垛里,吃了一嘴灰。
他还没待骂出来呢,就不知道小徐又发的什么疯,再一次往傅长莘那直冲过去。
只不过这下可并不再是冲着她腰间的玉佩了,而是右手做紧握状,直接挥向了傅长莘面门。
幸好后者早已留神他的异样,在眼前的拳头靠近时一掌截住并侧身借力把他带向一旁,利索地在他背后擒住他的双手。
她还没待发问,就见赵晋泽又挥舞扇子指指点点:“我说你行了啊!钱也给了话也说了,找茬不要在小爷我面前找茬,懂没?你们几个……”
他扇子方向一转,本想指使仅剩那两人拉走小徐,却原地一愣。
“哎?人哪去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赵晋泽这边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想去寻那俩人的踪迹,却没等回头,就感觉后脑勺被施加了一股不小的重力,同时似乎还有什么玩意儿“唰”地从他头顶掠了过去。
平日里娇惯得久了的他哪受得住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就登时被压得不得不弯下腰来。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清晰地传进耳中,但他清楚并不是自己的。赵晋泽就着这个弯腰的姿势向后一看:那蒙面汉之一正痛苦地捂着他的下巴。
而自己身后,傅长莘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同时左腿落地。显然才完成一个抬腿踢碎对方下颚的动作。
赵小财主眉毛一抽,甚至觉得自己的下巴也跟着在疼,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有点懂为什么自己好兄弟怕挨他妹妹的揍了。
他收回视线,又看向自己前方,这才发觉刚从自己头顶掠过的那也是个人,且正是为首的那个蒙面汉子。
如果不是傅长莘,他这会儿估计话还没说完,人就先完了。
“什么玩意儿?一言不合就动手,幸亏今天你在啊大外甥女……哎?大外甥女你怎么了你?”
他还没夸完,就感觉到傅长莘撑在自己后背上的手顺着她整个人滑坐在地上的动作松开了。他掉转了个方向,两手撑住膝盖,难得关切地向傅长莘问道:“你这怎么回事儿啊你?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毕竟她这幅额角冒冷汗、嘴边带气喘的样子,属实不太能用“看着没病”来形容。
傅长莘简直要被赵晋泽气吐血,她咬牙切齿道:“对,我有隐疾,一旦头晕发作一丈之内敌我不分,你最好躲远点,省得我先把你剐了!”
赵晋泽:“……”
他还没待张口呛回去,就又感到一个黑影冲了上来,看方向正是刚刚略过他头顶的那个。他想出声大喊,可声音都还没冲出喉咙,就见傅长莘已经率先做出反应。她矮身勾腿,登时把那人绊了一跤脸朝下摔了个正着。随后她动作也未停,而是反身骑在那人后腰上,动作极快地卸掉了对方的几处关节。
地上的蒙面汉子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少了身体多处的支撑力,这平日里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办不到。
那在地上滚动的样子让赵晋泽不合时宜地想到一种名为蛆的生物……
他略显嫌弃地“噫”了一声,走上前道:“我说你们行了啊,都说了不用再动手了不用再动手了,听不明白是不是?打架上瘾啊?”
“别白费口舌了,趁他们还没有再动作,赶紧走!”
傅长莘边说边从地上站起身来,中途还踉跄了一下,还好被赵晋泽架了一把才没有跌回去。
“啥?”赵晋泽显然没太能理解。
“他们又不是听不懂人话,你已经言明了让他们拿更多的钱走人,他们也确实应下来准备离开了。却在这时候毫无征兆、前后言行极度不一致地反手攻击我们,你觉得他们是图什么?图平白无故挨一顿打?”
赵晋泽摸摸还感觉隐约有点发凉的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有道理啊。”
“无知无觉,行动就好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只一味地知道发狠攻击。真是——”
原本在窄小巷道和傅长莘一前一后疾走的赵晋泽听到身后人的话语突然中断,本来还想回头去问“真是”什么?
回应他的却是“铛”地一声,刀刃相接。
赵晋泽双眼瞪得老大,两道寒光在他眼前交叉相抵后,其中一道又被傅长莘借力把刀刃带偏到了一旁。
他这才看清这正是刚被傅长莘卸了关节的那人,登时哀嚎道:“不是!他怎么还能动啊?”
傅长莘不语。她没有就此停下动作,而是咬着牙忍着眩晕感,一手按住那人握刀的手,另一边则是按在了他的头上。
脑袋撞击到围墙上的钝声,和兵器自前端刺入墙缝中的剐蹭声同时响起。声音落下后,这人总算才是又短暂地被束缚住了行动力,不再暴起伤人了。
“不是还能动……”她心想。
这幅样子,怕是有人让他们还要继续动。
傅长莘看着赵晋泽略一思索,心里纳闷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隐藏在暗处的的人并不想要控制赵晋泽来一起杀了自己。然而她还没等想通,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惊惧交加之下的鬼哭狼嚎。
见蒙面汉子又开始接二连三地往上冲,甚至最一开始牙被打掉的那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进来。满嘴血滋呼啦的牙张口一亮,配合上大半夜这曼罗巷内漆黑一片、落针可闻的环境,实在是“鲜活”而又“生动”的鬼话本素材。
眼见傅长莘招架得越发吃力,赵晋泽看着看着,鼻子一抽——
持刀追逐他们的几人就如暴雨后的山洪,瞬间冲垮了莫名其妙被人追了一路的赵晋泽的心理“堤坝”。他声泪俱下地哆嗦道:“傅长莘!傅老板!傅老妹!天地良心我虽然是找了人想给你点颜色看看白天让人害你的马受惊吓晚上又找人从你身上抢东西捉弄你玩儿,但是我从来没真的想过要你命啊!你你你你你最好没事,要是有事也也也别——”
他的“别怎么样”还没说出口,就见傅长莘快速退至他身前几步处,在这种眼前天旋地转脚底发软的状态下仍招架住了对方砍来的刀刃。
只不过接住的瞬间那刀刃因为傅长莘的气力不足,顺着她歪斜的短刀向下滑去,在发出刺耳的金属剐蹭声的同时在傅长莘右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一声略显气息不稳的怒喝劈头盖脸冲着赵晋泽而来:“快滚去叫人!”
有那么一瞬间,赵晋泽甚至觉得比起莫名其妙发起癫来不受控制的打手,可能傅长莘想杀了自己的心更大一些。
他赶忙听话地连滚带爬滚出傅长莘身后的那块地方,边往南屏坊的方向跑去边回头道:“你撑住啊!你要是有三长两短你哥能活剐了我!我这就叫人去!”
赵:这年头给钱都不好使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