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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
小沅感到自己是被冻醒的,此时不过才六月上旬,刚刚初夏,夜晚还是有些凉。
她翻了个身,却一晃眼,看见不远处传来了火光。
那火光稍纵即逝,短暂到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她稍稍支起身体,看了眼门口:守夜的老三已经瞌睡着了,那根藤条还放在他的手边。
这间屋子只有一个出口,窗户都已经被封死,要想逃走,只有冒险从正打盹的人牙子面前经过才行。
但跑出屋子还是太冒险了,毕竟这个视角被遮挡了一部分,又有谁会知道是不是有其他的人牙子还在院内呢。
想了想,小沅还是决定躺回去。
而就在她准备躺下的一瞬间,那点点火光又在她眼前闪现了一下。
那是真的!
小沅大气不敢出一声,但内心已经激动到有如浪潮拍岸一样。毕竟哪怕不是官府,会有人经过,总归是对她们这些被拐来的人意味着多了一丝被发现被搭救的可能。
她抻着脖子往外瞧,在火光从一点变成两点后,确信那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经过!
就在她激动不已的时候,门口的老三突然砸吧砸吧嘴,从打盹的状态中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小沅见状,赶紧躺回草席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始料未及。那老三长长的哈欠还没打完,就像是被迫打断了一样,“呃”的一声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紧接着,是身体被接住,然后轻放在地上时发出的极其细小的摩擦声。
短短一个弹指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被吵醒。如果不是因为小沅正好醒着,她也是决计不可能听到门外发生的这一切的。
不明白状况的她想要瞄一眼外面的情况,却在刚要抬起头的时候,被突然睁眼,对她缓缓摇头的那个姐姐制止住了。
吓得她赶紧缩了回去。
门外有人进来了,从她们这个角度,能瞥见来的是三个脸上蒙着厚布的男子。这些人走路声响几乎没有,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张纸,似乎是在找人。
蒙面男子直接忽略了年龄稍大些的女人,正因如此,他很快就来到了她们面前。
他又比对了一下手上的画像,然后向身后的两个人点了点头,随即蹲下身,伸出了手——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少女的肩膀,就被从假寐中睁眼的对方猛然捏住了手腕。
小沅并不知道,那支起身子的少女看了看蒙面人手中的画像,在发现那上面竟然是自己后,怀疑的目光又移到了他的脸上。
蒙面人收起少女的画像,从怀中拿出一块厚厚的白布,递给少女,示意她遮住口鼻。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两个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小木筒。他们扯了扯木筒下连着的线,那小木筒上方就冒出了牛乳色的雾气。
两人各拿一个小木筒,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直到那牛乳色的雾气在空中完全挥发掉。
少女见状,虽然仍旧戒备,但还是把白布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过程中一直闭眼装睡的小沅自认这会儿已经被吓清醒了,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本不应该产生困倦的感觉。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蒙面人弄出来的雾气,她感到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她恍惚间把眼睛睁开了一道极其细小的缝。她看到那蒙面人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姐姐,又做出示意她跟自己走的动作。
那个姐姐只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跟上。
她一个小孩子,只觉得能离开人贩子手里就意味着得救,满心想的都是“那个姐姐得救了”。
“只有一个人被救走了。”
“那谁又能来救救我?”
“有谁……”
终于她也没法抵挡那烟雾带来的困倦,在这个初夏的凉夜里败给了别人强塞给她的睡意。
她清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姐姐站在房门口,回头望向了她。
门口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看上去像教书先生一般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也朝她看了过来,随即附身,低声在那姐姐耳边简短地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才直起身来,仿佛自嘲般的摇摇头,笑了笑,伸手扶着一言未发的少女的肩膀,带着她离开了。
那扇门也随之被带上。
她终究还是没能得救,甚至现在连起身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她原以为是这样的。
后半夜。
也许是因为迷药的药效已过,屋子里原本熟睡的妇孺们被门外男人的怒吼声吵醒了。
她们战战兢兢地往外看去,见四个人牙子两个立着两个倒着。在大门的左右两边各自倒着的两个人牙子,身下各有一滩已经干涸在院内地上的血迹。
看得几个女人倒吸一口凉气。
小沅也想往外看,但却被人给捂住了眼睛:“小孩别看!”
屋外传来了那老四的大骂声:“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让我抓住了看我不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妈的杀我兄弟!”
他看见屋门口凑得越来越多的女人,心情越发急躁:“看什么!让你们陪葬信不信啊!”
“老四!”
火把橙黄色的光映在老大那张留着络腮胡的脸上,打从回来就留一直沉默未出声他出言打断老四:“老二老三已经死了,咱们还得把这些人送到雇主手里,省省力气吧,别骂了。”
看得出来老四对于他这个大哥的话多少是怀着点敬畏的态度。他看似极其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无关痛痒地抱怨了一句:“那他俩就这么白死了?”
老大鼻尖动了动,似乎是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味。
而这股气味,正是在女人们把门打开半扇之后才传出来的。
老大狐疑地走进了屋里,果不其然,那味道更浓了。
“你发现啥了?”老四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老大环顾屋内:“有种迷药,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陷入沉睡。但因为挥发极快,所以不适合在空旷的屋外使用。”
老四咬紧后槽牙道:“所以有人为了散迷药,才杀了院子里的老二和老三?”
“恐怕是吧。”
老四环顾屋内,刚要张嘴质问有没有人见到了那点迷药的人,却发觉不对劲。
那个踹过他一脚的小娘皮不见了。
昨天夜里正是因为那小娘皮一脚把他踹的前胸皮肉都出了一鞋印子形状的淤青,加上他后来又莫名其妙心口闷疼,于是老大才说带他去刚路过的一个摆摊郎中那瞧上一瞧。
也不知道算不算做是因祸得福,他两人捡了一条命。
“大哥,下迷药的人不会是专门过来带走那个小娘皮的吧?妈的抓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她没爹没娘吗!”老四急道。
“不好说下迷药的人和那丫头是什么关系,但这种生效极快的迷药并不是便宜货,能悄无声息杀人的必定也不是一般人,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快离开这。”
老大说完,随即就转过身,又回到了院外。
“做什么呀大哥?不是说带他们走吗?”
“先把老二老三挪到不好发现的地方吧。”
老四下意识想问难道不埋了他俩再走吗,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能讲出来。
活人的安危尚且还没定数,谁又能顾得上管死人呢。
可怜一帮妇孺,昨天赶路走了一整天,为防遇到行人引起怀疑,还专挑林间不好走的小路走的。好不容易“托迷药的福”能睡个安稳觉,还后半夜就被剩下的两个人牙子给搅和醒了,不得已只能继续上路。
幸存的老大和老四,一个照旧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在最前。中间夹着他们拐来的人,黑夜里跌跌撞撞地往目的地缓慢挪动着。
小沅和白天一样还是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五六个女人正互换着眼神,仿佛是在暗示什么,还时不时地瞟瞟前后两个人牙子的位置。
约莫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人牙子才允许她们歇歇脚。
那五六个女人在石头上对坐着,虽然面容看起来依旧憔悴,但四下环望的眼里却好像是透着兴奋的精光。
歇也歇够了,老四起身踱步到女人堆里正要吆喝让她们站起来接着赶路,哪知他还没开口,就听见自己右手边有个女的突然“嗷”一嗓子尖叫出来。
老四猛然转过身看向她:“你他娘的犯病啊!叫什么叫!”
说这话的时候他抬起了手,眼看巴掌就要招呼过去了,但最终还是没能碰到女人的脸。
因为在他身后,这群妇孺中个子最高,看上去也最有力的一个女人高举不知道从哪里偷捡来藏在身后的粗木棍,果决地使出了她能使出的最大力气砸向了老四的头。
虽然这一下兴许是因为女人太久没吃饱,没能使出全部的力气,但也明显打得不轻。
老四被打的踉跄出了几步远,捂着流血的脑袋在原地半弓着腰晃来晃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喝多了摔破头的醉鬼。
“我艹你们这些贱人!都他娘的给老子死!啊!啊!”
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骂骂咧咧。那几个女人见状,赶紧冲上前去,手里有粗木棍的就不管不顾接着砸下去,没有粗木棍的,就倾尽全力要让老四失去任何反抗的能力:有抓起地上的泥土往老四眼睛鼻子嘴上一通乱抹的;还有奋力抬腿蹬他肚子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坐在另一端的老大和其他女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老大见状,起身大步往老四这个方向跑去。
“那个来了!那个过来了!”
“快把这个先弄晕啊!”
“都愣着干什么!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一起把他们打晕了咱们就得救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原本看傻了的剩下几个女人受到鼓舞,心一横,一窝蜂涌上前,几个人抱住了老大的脚,另两个企图去夺他手上的刀。
老大一脚蹬开了一个,就有另外一个上来继续抱着他的腿,甚至还有张嘴咬的。手上已经出鞘的短刀不受控制地乱舞,他能感觉到那刀上已经传来了割破皮肉的触感,但这些女人就是还死死钳制着他的手臂不松开。
冲上去制服两个人牙子的都是近乎成年的女人,至于几个小孩子,吓都已经吓得僵在原地了,哪里还能有胆子上前。
一个孩子动了,转过身,逃向了漆黑的林子深处。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小沅见他们都跑了,也想跟上去。但曾经她娘说过林子里是很危险的地方,有吃人的野兽,还有捕猎的陷阱。
正在她犹豫着一步步往后倒退的时候,身后猛然传出一叠声尖叫。
这次不是为了吸引人牙子的注意了,因为这尖叫声中,透着一股真实的,听着让人后脊背发凉的恐惧。
小沅被吓住了,再一回头,就见手拿石头、形容可怖的老四拖着脚步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目光下移,她看到在老四身后的地上,一个女人正栽歪着脑袋,看上去了无生气,任其他人怎么摇晃她都紧闭着眼睛。
“想跑是吧?”他死盯着小沅,喃喃道。
“老四!你在干什么!谁让你动手杀货物的?”
然而他就好像听不到老大的呵斥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想跑是吧?”
小沅吓得直哆嗦,连带着牙齿都因为打颤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老四从地上给提了起来。
“老四你松手!”
这人的脾性里里本来就没什么理智可言,今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激怒,怒气已然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抬起拿着石头的另一只手,手臂肌肉绷紧,很明显是一个发力的姿势。
在他的手里的石头被挥起砸向自己时,小沅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用力到眉毛和眼皮都快皱到了一起。
预想之内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可却有温热的血喷洒在了她的脸上、手背上、身上。
她努力睁开眼睛,见抓着自己的老四脖子上被整齐地横切开来,鲜血在喷洒过后,开始顺着伤口和他的嘴汩汩往外流。
就像是在往已经被盛满的木桶里持续不断加水,加到满溢出来也不停歇。
力气和体温正在快速从他的身体里流失,他再也没法维持着拎着小沅衣领的姿势了。
于是随着他的倒下,一同摔在地上的小沅终于看清了那个在老四背后利落一刀取了他性命的人。
是那个姐姐,去而复返的那个姐姐。
“呜......”
一丝再也忍不住的呜咽声从小沅的嘴边逃了出来。
而在这没忍住的一声之后,小女孩彻底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张开双手往少女的方向跌跌撞撞的扑过去。
“呜呜呜!姐姐!你还记得我......你还......”
然而她感激加感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伸手一个使力拽到了身后一步的位置。
下一瞬,她手中的刀就迎上了另一把直逼她面门的短刀。
是这一伙人牙子唯一剩下的那个老大。
生意没做成,反而一伙四个人被杀的就剩了他自己一个;抓来的妇孺死的死逃的逃,这一趟原本计划多赚点的生意,现在算是赔了个底掉。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面前这个持刀和他抗衡的丫头。
起码也得取了她的命吧,不然哪里能甘心?
少女自知如果是没伤没病的自己,或许真的有可能解决掉面前的这个成年男子。但除了额头上的伤口以外,粗麻衣料下,还有着好几处或深或浅的划伤。再加上被村民们救上来的时候连着发烧了好几天,现在都还时不时会手脚发软。
知道这仅存的人牙子目标是自己,于是她维持着抵住对方短刀的姿势,对着小沅道:“一起走吧。”
“啊?”小沅一愣。
原来她竟然会说话的吗?
“一起走吧。”少女又重复道。
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累赘,于是小沅赶忙手忙脚乱地跑开到远处去了。
一回头,见那个姐姐并没有跟来,反而是引着那人牙子的老大,朝相反方向深入到了林子里。
小沅心里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个疑惑:“不是说一起走吗?怎么跟我往反方向跑了?”
阿莘:听不懂思密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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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黑夜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