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的心念急转。
首先,他否决了向人求救。
他能向谁求救呢?旅店老板老柳吗?旅店员工吗?旅店里的其他住客吗?
他们凭什么在危险的夜晚里打开自己安全屋的房门,来救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夜晚旅店中的走廊上一片寂静,除了身后美人快活的娇笑声、萧淮自己的脚步声,就再无别的声响。
……再无别的声响?
一旁总从公共卫浴中传来的滴答水声,怎么消失不见了!?
萧淮停下脚,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这堵空荡一片的绿墙。
原先位于他们房间旁的、走廊尽头的公共卫浴,它竟突然凭空消失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怎么会这样!?
他分明记得很清楚,《住宿守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公共卫浴在走廊左侧尽头,它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萧淮有些茫然地转过身,正不知自己接下来该走去哪儿藏身,好解放精力去集中思考对策时,他赫然看见,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公共卫浴又出现了!它从走廊左边跑到右边去了!
一旁,美人向夏礼央问:“你想好要做什么项目了吗?我最多再给你半分钟的思考时间。”
夏礼央很是苦恼:“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项目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肯定全没好事……你为什么一定要害人呢?是因为你也觉得欢乐岛的晚上很无聊吗?那我们就不能一起做点别的什么来解闷吗,比如一起玩警察捉小偷?”
“嘻嘻……”美人伸出六只纤纤玉手,解开夏礼央身上的被子卷,“好呀,小弟弟,我现在就来捉你的小偷……”
“……你捉小偷为什么要脱我的裤子?”夏礼央叫嚷,“不行!这个不可以随便给人脱!警察捉小偷才不是这么玩的!”
萧淮如醍醐灌顶般,脑内灵光一闪,他想到该如何解决他与夏礼央当前困境的办法了!
“等一下!”萧淮大步走回房间门口,“我改变主意了!”
美人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它转过身,娇媚地向萧淮挺起自己饱满的胸脯。
“帅哥,你还是想被我服务一次吗?”它将红指甲点在萧淮的胸膛上,“好呀,奴家乐意之至……”
“萧淮哥?”屋内的夏礼央手捂着裤子,茫然不解。
萧淮一脸郑重:“红白美人,我要你服务我,我将选择——你的六项基础服务之外的私人订制服务!”
美人顿时如过电般地浑身抽搐起来,它花枝乱颤、兴奋又尖锐地放声欢笑:“好呀!好呀!哈哈哈哈!你想要什么私人订制服务我都可以满足你!”
萧淮深呼吸。
“我要和你玩捉迷藏。我和我的同伴当鬼,你负责藏,时间限定为三十分钟。如果三十分钟内我们没能成功找到你,那么在接下来的六天晚上,我和他将分摊,在每晚,把你的六个基础项目不重复地各体验一次。
“而如果你输了,你以后再也不能出现在我们面前,或要求我们接受你的服务。”
“哈哈哈哈!和我玩捉迷藏,哈哈哈哈!”美人笑得前仰后合,“这是我至今为止听过的最好笑的夜间服务要求,哈哈哈哈!”
夏礼央忿忿不平:“捉迷藏哪里好笑了?你可以不喜欢玩,但你不能嘲笑喜欢玩的人。”
“呵。”美人冷笑,“你要是以为能靠着三十分钟的捉迷藏,和我拖延时间到天亮,然后你们两个就能没事了,那就太天真了。
“有你自己的承诺作为邀请,那么不管你躲去欢乐岛上的哪儿,我最终都可以找到你、抓到你。你躲得了今天,也躲不了以后!你们以后六天晚上要受的六次服务,一次也不会少!”
萧淮面露犹豫之色。
又咬牙:“你答应吗?”
美人语气森冷:“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我见得多了。明明都可以成功脱身了,却还要回来自讨苦吃。你们两个你救我我救你的,真是好笑极了。好啊,我有什么不答应的。”
它又阴恻恻地笑起来:“官人,不管你要跟奴家做什么,奴家都可以答应你……”
夏礼央则有些担忧不看好:“萧淮哥,要不还是算了吧,和怪物玩捉迷藏,我感觉我们——”
萧淮的面色越发犹豫,美人抢先打断说:
“已经晚了,我已经答应接受定制服务邀请,陪你们玩这场捉迷藏了。”
萧淮紧闭上了眼睛。
又破罐子破摔似的说到:
“在游戏开始之前,我要严格说明规定一下我们这次捉迷藏的游戏规则!”
美人毫不在意,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尽管说吧。”
“我们会在倒数三十个数后开始找你,时限三十分钟,你只能藏在旅店这层楼的公共卫浴中。其中天花板以上、地板以下的楼层高度范围不算入本楼层的范围。
“我们只要在三十分钟内成功发现了你的行踪、或者你犯规离开了游戏场地范围,就算我们赢。”
“呵呵,你以为把躲藏时间定得仓促一些、地点范围限定得狭小一些,就能成功找到我了吗……”美人越发地不再掩饰它的恶意了,“和我玩捉迷藏,这会是你们在欢乐岛上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夏礼央色厉内荏:“你不要嚣张,虽然我的捉迷藏技术一般,但我的运气可是很好的!我光靠猜也猜得到你藏在哪儿!”
萧淮故作镇定:“走吧,我们去公共卫浴那边准备开始游戏吧。”
“好的官人,没有问题。”
美人从房间内离开,左右看了一眼后,毫不停顿地向着走廊右侧婀娜地走去。
夏礼央刚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萧淮就向他大步走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悄悄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夏礼央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他们一起走出房间,夏礼央惊讶地看见,公共卫浴竟在走廊两端相掉换了位置。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萧淮仍旧紧紧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在疑惑了好一会儿后,渐渐的,夏礼央也模糊地想明白了些什么。
行过漫长的走廊,他们在公共卫浴的大门口前站住了脚。
卫浴内格外的安静,只有滴答的水声不断传出,似是很稀松寻常的样子,但萧淮却在这水声里,听出了一种异样的粘稠感。
“红白美人,我和他就在这外边靠着这面墙数数吧。”
“好,没问题,你们开始数吧。”
萧淮点一下头,按着夏礼央的脑袋一齐趴到墙上去。
他克制住心头的恐惧不安闭上眼睛,大声说到:
“游戏开始。”
“一,二……”
萧淮当然不是在害怕和红白美人的赌斗会失败。
当红白美人答应下和他玩这场捉迷藏时,红白美人就已经输定了。
先前他表露出的那些犹豫不决,全是为了骗红白美人上套而伪装的。
游戏规则规定:“只能藏在旅店这层楼的公共卫浴中,一旦离开游戏场地范围就视为犯规判输”。
而旅店里的公共卫浴,按照《住宿守则》的规定,只存在于旅店的走廊左侧,右侧的卫浴是不被承认其存在性的,压根不算作正确的游戏场地范围。
当萧淮和夏礼央数完三十秒后,这场捉迷藏游戏也就直接宣告结束了。
即使红白美人赖账这种文字游戏,但既然《住宿守则》上说右侧卫浴不存在,那么进了右侧卫浴后肯定没好事发生,萧淮还能继续赌一把红白美人会在里边出事。
即使即使红白美人没出事,至少萧淮也争取到了六天的缓冲时间。
比起之后六天他们两人分摊六次服务,其实更难以接受的是今晚夏礼央一次性承受两次服务。万一这两次服务下去,累计的污染值直接把夏礼央十三颗宝石的承受上限也顶满了,那才叫糟糕。
倒不如“借高利贷”换一些缓冲时间出来,等明天他们去失物招领处把“重要生产物资”肠回收后,再慢慢还债、暗中思考赖账的对策。
萧淮的此计一出,不过是大赢、小赢、不亏的区别,没有“输”字。
红白美人败就败在,它是个看不懂《住宿守则》的不通“规矩”的脏东西,不知道旅店的右侧卫浴不存在。
而此刻,真正令萧淮害怕着的事,其实是示秽手环正在发冷,走廊上幽晦的【灵氛】正轻抚着他的体肤。
他将在这条走廊上闭着眼睛数数。从一慢慢数到三十。
“呼呼……”
有一阵凉风在莫名地往萧淮的领口里吹。
“呼呼……”
接着,萧淮又听见,头顶上忽然多出了一个声音,在陪着他和夏礼央一起幽幽地数:
“十三个,十四个,十五个……二十一个,二十二个,二十三个……”
数到第二十三个后,头顶上多出的声音便忽然不知去向了。
“呼呼……”
但冷风还在往萧淮的领口里吹。
萧淮死死地拽着夏礼央的手,手心里满是冷汗,片刻也不敢把人放开。
也许他松手后,他身旁的夏礼央就不会再是夏礼央,而是另一种未知的东西。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时间到!”
萧淮慌忙地睁开眼。
走廊上的灯,不知为何都变得非常昏暗,就仿佛灯泡被谁用手捂住了,只从指缝间得以有一些微弱的光芒出逃,勉强将走廊内照出个大致的轮廓。
夏礼央发出一声惊呼,指着一旁说:“萧淮哥,不见了!”
萧淮转头去看,走廊右侧忽然多出来的那处公共卫浴,正如它的忽然出现一般,现在也忽然消失无踪了。
连带着那位红白美人,一起消失无踪了。
萧淮是片刻也不想在这走廊上多呆。
“我们快回去!”说罢,他拽着夏礼央的手腕发足狂奔。
“滋、滋——啪!”
他们身后的一盏灯在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与爆闪后,忽然熄灭了!
“啪!”
又一盏灯熄灭,黑暗像蟒蛇一样一节节吞噬着他们身后的走廊!
萧淮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他头一次如此感谢欢乐岛赋予他的“不知疲劳”的特性,让他硬拖着一个人都还能快得像风。
他的手刚一扒到207的门框上,就要飘移甩尾进去,却心里猛地一突——
在他们离去后的空房间里,竟忽然多出了一名全身漆黑、如一张影子般的未知访客。
它正在掀起靠窗那张床的床垫,薄薄地向着床垫下方钻进去。
“啪!”
黑暗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你是谁?”
夏礼央刚困惑地向屋内问出这句话,就再度被萧淮像风一样地拽走,飞奔进了一旁的公共卫浴内。
走廊右侧的公共卫浴消失后,左侧的便又回来了。
萧淮随便选了个隔间推门而入,飞快地将自己和夏礼央反锁在内中。
就在他锁好门后的没几秒。
门外的吊灯便猛然一昏,灯管闪烁了好几下,使萧淮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卫浴内的吊灯足够坚强,它到底没有彻底熄灭。过了几秒,又逐渐亮堂起来。
萧淮脱力地靠倒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长长地松出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
夏礼央终于忍不住地低叫起来:“萧淮哥,我的手好痛啊!”
萧淮手抖地点着烟:“你手怎么痛了。”
“你正在掐我的手腕啊!而且我的胳膊好像被你扯脱臼了!”
萧淮终于松开了一点手劲,但还是不敢把夏礼央的手放开。
没办法,他看过的鬼片太多了,现在能联想起来的画面也太多了,他真怕手一松夏礼央就要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真是悔不当初,以前他为什么要仗着自己不怕鬼,就去看了那么多的恐怖片。
他疑神疑鬼地问夏礼央:“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肩膀很重什么的。”
“没有啊,萧淮哥你有吗?这个我知道,一般是有鬼骑在肩——”
“闭嘴!我自己不知道这种事吗,还要你来说!”
“哼……”夏礼央高高地撅起嘴,“自己怕鬼怕得要死,就拿可怜的小羊出气……”
萧淮踢他一脚:“你以后再犯病的时候,我才不管你了,你就自己躺床底下去自己哄自己吧!”
“嘿嘿……”夏礼央却突然笑了起来,“睡吧睡吧,小小白花……晚风轻轻,把你晃呀……”
萧淮不太高兴地用力甩着尾巴,尾巴将隔间墙板砸得砰砰砰的。
又警觉地一把揪住夏礼央的耳朵:“你之后是不是故意装疯的,就想骗着在我大腿上多躺一会儿、多听一会儿我给你唱歌?你都也会唱这首歌了!”
夏礼央一脸委屈:“我没有!我会唱这首歌,是因为我妈以前经常唱!”
萧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