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礼央比划着叙述到:
“我妈妈她经常抱着一个布娃娃给它唱这首歌。她的产后抑郁很严重,严重到认不出我,而是把那个布娃娃当做她的孩子。
“她们说,我妈以前打过一次胎,因为那是个星属相的孩子。”
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们,通常都会在私底下照B超查看胎儿的属相。确定孩子是日属相或月属相的后,才会对外宣布自己有喜了,星属相的则悄悄流掉。
这是因为星属相的孩子不够“体面人”。
星属的女性,是愚顽的村妇、生子工具、太妹;星属的男性,是粗蛮的泥腿子、苦力工、混混。
全都下贱。
世家里若生出了个星属的孩子,只会养成胸无点墨、欺男霸女的二世祖,败坏家风、侮辱门楣。
不如偷偷打掉、杀掉,说是流产、早夭了,也免得家主、族老们看见后觉得晦气、心生不喜。
通常只有正房的大太太,娘家家世显赫有依靠,才有底气发发善心生下星属的孩子。
但一般也只生星女,说出去好听,叫生了个“娇俏的小辣椒”。星男则没什么好听说法,基本都流掉了,世家里极少有被生下来的。
“我妈妈她,最喜欢反复唱歌里的这一段。”夏礼央轻声地唱起来,“越过千山,飘过万水……终于回到,家乡树下……却见新果,压弯枝杈……家中再无,我的地方……”
“……《小小白花》,我也是听我妈妈给我唱的这首歌。”萧淮弹掉烟灰,吐出一大片烟云,“小时候对歌里的歌词,总是听得到懂不懂的,只是觉得很忧伤。长大后才逐渐明白,歌词里的意思。”
“我妈妈是樱国人,你呢?”
“明国人。难怪你的名字‘礼央’,和金枫国人的起名方式有种微妙的差别,原来你妈妈是樱国人。不过,以你的家世,你妈妈她有资格给你取名?”
夏礼央抚摸着颈间的星星钥匙。
“本来族老按字辈给我取了一个名字,但妈妈不叫那个名字。她抱着那个布娃娃,总叫它‘礼央’、‘礼央’,大家怕刺激到她害她自杀死掉了,就顺着她的意思,给我起名叫夏礼央了。我觉得,礼央大概是她给我那个被流掉的哥哥起的名字吧。
“只是在族谱上,家里会把我的字辈给补上去,写成夏祯礼央,福禄祯祥的祯。”
“呵,那听起来更像樱国人的名字了。”
夏礼央笑了起来。
“那萧淮哥呢?你为什么叫萧淮?”
“……”萧淮沉默了许久,“我妈妈很喜欢明国的一条叫做‘淮河’的河。”
“啊,我知道,那条河有个鬼故事!”夏礼央兴致勃勃地讲述,“在很久以前的古代,有个男人在飞黄腾达后抛弃了跟他有婚约的青梅竹马,转而娶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
“他的青梅竹马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地投河自杀了。她的尸体顺着淮河飘到了负心汉的家门口,变成厉鬼向他索命,从此和他变成了淮河里的两种总是缠绕生长在一起的水草。”
萧淮嗤笑一声。
“哪有你说的变成鬼的后续,分明到那个女人投河自尽尸体飘到负心汉的家门口那里,故事就结束了。”
“反正我看的那个解说视频里她变成鬼了。”
“呵。”
萧淮将烟头扔进蹲坑内冲走,又新点上一根烟。
好一会儿过后,夏礼央又找了个话题:
“萧淮哥到底为什么会有身体接触障碍呢?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和人有肢体触碰而已……”
“……”萧淮的尾巴再度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动起来。
正当夏礼央失望地以为,萧淮又要沉默不语地对他回避开,他不会听见萧淮的回答了的时候,萧淮突然出声:
“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萧淮低着脑袋,“别再问了。让我安静地抽会儿烟吧。”
夏礼央十分惊讶地看着他。
又用力点头:“嗯嗯!”
——到底会是因为萧淮哥小时候的什么事情呢?
夏礼央努力发散着自己的想象力。
却脑袋空空的想不出来。
他对萧淮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他总喜欢看萧淮抽烟时的样子。
在萧淮青绿色的、忧郁阴沉的眼眸中,总让夏礼央升腾起一种想要像翻开一本书一样的“翻开”这个男人的躁动。
而当香烟弥漫出的淡蓝烟雾,如面纱般将萧淮轮廓冷硬的面颊藏匿起时,那种躁动便攀升至了巅峰。
夏礼央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排解自己的这种躁动。
尤其是在这种共处于一个狭小空间中的时候。
最后,他小声地唱起歌来:
“小小白花,枝头折下……徒有芬芳,无人欣赏……”
当他将这首歌唱到第三遍时,欢乐岛的晨钟声也终于响起,迎来天亮。
萧淮丢掉烟头,又掏出怀表仔细确认了一番时间后,方才小心谨慎地打开了隔间门。
门外空空荡荡,毫无异状。
“吱呀——”
他彻底大敞开门板,领着夏礼央走了出去。
在走到公厕大门口时,萧淮忽然顿住脚步,侧身回头看去。
“怎么了?”夏礼央一边疑惑地问,一边跟着回头张望。
“夏礼央,你觉得……”萧淮微微皱眉,“这厕所到底是修来有什么用的?岛上的人内脏都没了,难道还会拉屎撒尿吗?”
夏礼央一愣:“对哦。”
“而且,这厕所竟然一条规则也没有。不会莫名其妙地要求你开门前必须先敲门,不会要求你使用隔间前先做好环境检查……
“旅店守则上也只提了进入卫浴后需要注意保护个人**安全,其他的就没了……”
这些本该理所当然的事,换在欢乐岛的场景中,反倒显得有古怪了。
夏礼央在想了想后,说:“会不会这里是个不容易撞鬼的地方,脏东西都不喜欢来,所以才没规则要求?”
“……或许是这样吧。”
他们走回到他们的房门口,207的房门仍旧大开着。
房间里的地上、床上、桌柜上却忽然多出了许多之前绝没有的精美漂亮的房间装饰摆件,它们在窗外晨光的照耀下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一副格外宁静祥和的样子。
其中一只水晶球中的闪粉正在水中摇摇飘荡,仿佛不久前曾有谁摇晃过它。使萧淮不禁升起一种联想——
或许摇晃了这只水晶球的,正是前不久他看见的那个在往他们床垫底下钻的“人”。
它趁他们不在时,偷溜进他们的房间,躲进他们的床垫底下。等到他们有事外出时,它又从床垫底下钻出来,把他们的房间当做它自己的家一样的使用。而等他们回屋时,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过一样的,它又藏起来不见了。
如果他们毫无防备地就这样躺回床上,会发生些什么呢?它还躲在床垫底下吗?
他们会听见耳后有陌生的呼吸声吗?
萧淮后背发冷,都不敢向着房门口多靠近半点,他拉着夏礼央急匆匆就往楼下走,去找老柳。
老柳刚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开大门。
见到他们俩后,有些幸灾乐祸表情地打招呼说:“早上好啊,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下楼还走这么快,跟火烧屁股似的。”
萧淮便把他们惊心动魄的一番经历讲给老柳听,换来老柳的无情嘲笑。
“哈哈哈!还是太年轻、经历太浅啊,才会被脏东西给骗得开了门。
“也算你们运气好、脑袋灵,又反过去把那红白美人骗进了走廊右侧的公共卫浴里。要知道,不是所有脏东西都愿意跟你谈条件的。甚至大部分的脏东西压根就是无法沟通的。”
夏礼央好奇地问:“进了右边的公共卫浴里后,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啊?”
老柳答:“我没进去过,也没人出来过,你对那里面最好别好奇哦。”
萧淮问:“那红白美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老柳你好像知道它?”
老柳唏嘘:“它就是由岛民变成的污染体,已经在岛上流窜了好一段时间了。像这样能跟人沟通的脏东西,一般都是由岛民变的污染体。
“你们要是接受了美人的服务,它就会在你‘进去’的时候,极快的浑身溃烂掉,长出疣体流出脓水,给你传染上性病。它的六种服务分别会给你传染阴虱、生殖器疱疹、淋病、梅毒、尖锐湿疣、还有艾滋。”
“性病?”萧淮感到有些荒谬,“我们上岛以后,不是生老病死那些都没有了吗,怎么还会被传染上性病。”
老柳奇怪地笑:“脏东西传染给你的性病,怎么会是普通的【病】呢,它本质上是一种对你灵魂的诅咒。”
萧淮这才了然。
老柳继续说到:“这些由脏东西带来的诅咒一样的病,都是很可怕的。虽然在欢乐岛的力量下,它们最终会自己逐渐好转,可也还是会折磨人很长一段时间。而在欢乐岛上,人是只该享欢乐,不能受太多痛苦的。”
“哦?为什么不能受太多痛苦?”
老柳终于解开了旅店大门上的所有锁,一把将门推开了。
他慢悠悠地说:“为什么不能受太多痛苦,等你们示秽手环上的六芒星第一次六角全黑后,你们自己就知道了。放心,第一次全黑是不会有事的,一直到第十三次全黑才会出事。”
老柳很快派遣好了员工,去清理打扫他们的房间。
而在等待房间打扫完毕前的这段时间,萧淮等得无聊,又蹲旅店大门口抽烟去了,跟门口石狮子似的。
夏礼央犹豫再三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到前台处找到老柳。
“我不想知道万事通测出来的我和萧淮哥的姻缘结果了。”他压低声音悄声说着,“谢谢你愿意帮我。”
老柳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为什么你忽然不想知道了?”
夏礼央有些紧张地摸着星星钥匙。
“因为,我认真想了想,觉得,也许本来我和他是有很多种结果,其中就包含有好结果的。但在看了测算后,我们的结果也许就只剩下测算中的这一种……”他用力摇脑袋,“我要把我和萧淮哥的结果抓在我自己手里!”
“被人观测后就由此坍塌的命运结果吗,这的确说不定……”老柳慢悠悠地摇晃着茶杯,“但我们已经讨论过,他是个怀着不明目的接近你、并答应下你的求婚的可疑人。即使你都为他做出跳海殉情的举动了,但他也仍旧没被你打动,仍旧不愿意对你说一句‘喜欢’。
“你们的前路渺茫,继续这段感情很可能让你受到伤害,夏礼央,要我说,你真的很需要提前知晓你们的姻缘未来。”
“我……我相信萧淮哥是不想伤害我的。”夏礼央又替萧淮辩解,“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本来就是我自己太心急。
“萧淮哥是一个性格慢热的人,警惕心又很重,他的过去又好像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的内心很封闭。我和他认识才不到半个月,他还不打算轻易地对我说他喜欢我,要对我再多观望观望,这也挺正常。
“世界上也没有一人愿意以身殉情,另一方就一定要以身相许的道理。”
“呵。其他暂且不论,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不会想伤害你?”
“因为,他今天……主动拥抱我了。他明明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障碍,明明可以放着我发疯自残不管,反正我们在欢乐岛上也不会真正受伤,他可以坐在一旁等我自己安静下来……但他没有……他还给我唱歌了……”
老柳嗤笑:“他就抱了抱你,还给你唱了首歌,你就信任他了?”
“……嗯。”夏礼央点头。
老柳嘲笑:“你不觉得你有些太单纯愚蠢了吗。他万一是个很坏的男人,万一你信错了人,你就这样傻乎乎地把信任交了出去,把感情的主动权全交到了他的手上,那之后会有些什么后果,我简直不敢想啊。
“有一句话叫做‘舔狗不得好死’,舔羊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夏礼央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被嘲笑后应当出现的恼怒、羞愤。
他的双眼中,有一种令老柳无法理解的感情,它如此明亮。
“我只是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夏礼央满是憧憬。
老柳藤条上的叶片向下低压,越发遮盖住他身上的那些眼睛。
“他到底有什么让你那样喜欢?”
“我不知道。”
老柳完全愣住了。
他既被夏礼央蠢得想发笑,又实在是太过震惊居然有人能这么蠢——
他不知道?他怎么能回答不知道呢!?
他都可以为对方跳海殉情了,都可以为对方赌上自己所有的信任了,他却说他连喜欢对方的什么都不知道!
荒谬!
“只是一种感觉,他和我人生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感觉,让我在某个片刻瞬间就了悟,他就是那场命运安排给我的爱情灾劫,我注定要为他受难犯戒……”夏礼央一脸迷信,“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让我感觉到,别处的空气都是陈腐的,唯独他身边的空气是爽利的。”
老柳心中荒唐得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你这辈子又见过几个人?你的人生里又有过几个其他人?”
夏礼央努力思考:“应该有几百个吧……算上街上的路人,成千上万?”
老柳终于笑了起来,笑声却有些苍白干瘪。
这事情已经荒唐到让他无语多过好笑了。
他摇头:“我在岛上开了六十多年的旅店,傻成你这样的人,除了脑子本来就有问题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吃再多的核桃也补不回你的脑子了。”
夏礼央忿忿不平:“我哪里傻了,而且我脑子也有问题啊,我有自闭症,吃核桃本来就补不回来。”
“……”
“先不和你聊了,萧淮哥他耳朵很灵,他听得见我们讲小话的。
“总之,谢谢你,老柳,非常非常谢谢你愿意偷偷帮我,但我已经不需要万事通的回答了。”
夏礼央向老柳挥挥手过后,就向着萧淮跑过去,在他身旁蹲下。
萧淮狐疑地问:“你又在小声跟老柳聊什么?”
“没、没聊什么……”夏礼央眼神躲闪。
“真的吗?”萧淮眯起眼睛。
夏礼央完全不敢对上他犀利的眼神:“真、真的……我们没聊什么……”
萧淮用力揪住夏礼央的耳朵:“你当我是和你一样的傻子吗?昨天你跟他就鬼鬼祟祟的,还不快老实交代!免得你被他骗得做成羊肉串了,都还在帮他数钱!”
“咩咩咩!耳朵好痛啊!小羊要变小兔了!我说我说!”
夏礼央眼泪汪汪地揉了一会儿耳朵后,又忽然嘴一咧,露出傻笑。
“我在跟他聊我喜欢你的事哦。和今天你主动拥抱了我,还给我唱歌。”
“……”
萧淮伸出巴掌。
“啪!”
“咩啊!你干嘛突然那么用力地打我的后背!哦——我知道了,萧淮淮,你是害~羞~羞~了~”
萧淮用力甩着尾巴:“我才没有害羞,我打你是在讨厌你!”
说罢,他又往夏礼央的背上又重又响打了两巴掌。
“嘿嘿嘿……”夏礼央只笑。
萧淮的尾巴越甩越快,就像是一根大棍子在恶狠狠地抽打着地面撒气。那片地砖上的灰都被他的长毛尾巴给拍干净了。
等到老柳叫他们,说他们的房间已经打扫完毕可以进人后,萧淮迫不及待地掐灭香烟,起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观察夏礼央有没有跟上自己。
夏礼央正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他。
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一定会为自己回头一样。
新文预收开了[加油]
下本文是主攻,大致剧情为:
小攻的死对头从A变O后,他俩被星网匹配上了,两人的基因匹配度为99.99%。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总之那个时代人口稀少,政府狗急跳墙的想了各种歪招邪招来促进基因匹配度高的人结婚生子。小攻为了遵循政治正确,以保证自己以后的仕途能走顺畅,就硬着头皮去向死对头求婚。
预知后事如何,不用V我50,点进我的作者专栏给新文点个预收藏就好[彩虹屁]
欢迎大家去点收藏哄作者开心[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小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