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开才知玉上温 第3章 矛盾之举

没想到萧沐桐却一反常态没有生气，反而表现得像个受了委屈的普通小孩。

她低下头，瘪着嘴，原本充满不屑的双眼一下子就染上水雾：“我只是想尝尝味道，一小口就好……”

相见相识不过两个时辰，萧沐桐的行为已经让谢韫曦至少三次觉得意外了。不守规矩，无视尊卑，现在又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重性格，是真是假，还是皇帝舅舅的进一步试探……

见谢韫曦没有反应，萧沐桐起身主动靠过去，像小狐狸试探着用爪子触碰鹤羽般拽拽谢韫曦的衣裙：“曦儿姐姐，你在生气吗？”

按辈分，谢韫曦确实担得起这声姐姐，但她可没有这么顽劣的妹妹。而且父亲千叮万嘱过，于她而言，在宫中越规矩才越安全。

“公主，如今由妾负责您的日常教引，您当唤妾为‘谢娘子’才合适。”谢韫曦说着，萧沐桐的小手又被拨开。

“娘子。”萧沐桐刚刚还是委屈样，现在又换上笑脸。

不加姓氏也可以，但谢韫曦总觉得萧沐桐的想法没那么简单。

“是‘谢娘子’。”谢韫曦一字一顿地重复。

萧沐桐再次陷入让人不安的思索，眨巴眼看着谢韫曦：“可以帮我穿披风吗？我想出去了，但外面冷。”

怎么突然有礼貌了？不得不承认，萧沐桐确实随了萧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但谢韫曦还是从宫女手上接过红色狐裘披风，给她穿好。

“谢，娘子。”看着萧沐桐得意的笑脸，谢韫曦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有个占人便宜的文字游戏等着她呢。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谢韫曦心里暗骂，但脸色的微笑没有半点瑕疵。比起初遇时被用雪球砸，如今这样全当这是萧沐桐的进步，微微躬身以回应。

还没等谢韫曦反应过来，萧沐桐就一溜烟蹿出了大殿，好在小孩子的脚步尚小，没那么容易跟丢。

母亲、礼数、婚事……今日的宴会，皇帝舅舅到底想试探什么，父亲为何自幼就反对自己与皇室接触，但每次宴会又都带着自己，还有这个十二公主……

不相干又零散的问题涌入谢韫曦脑中，甚至没注意萧沐桐跑到了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寝宫前。

宫殿的门上了锁，但仍留着缝隙。萧沐桐的一只脚都快踩上门槛了，谢韫曦连忙将其拉住：“公主，不可。”

萧沐桐歪着脑袋，透过门缝向里看，然后又转头看向谢韫曦，语气中带着诱哄：“父皇说里面有会吃脑袋的怪物，娘子不想看看吗？”

“公主，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她确实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她也真的好奇，舅舅眼中会吃脑袋的怪物是什么。

萧沐桐还是站着不动。她就是这样的，越不让做什么，越不能做什么，她偏要做。

谢韫曦将萧沐桐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示意她该走了。

“我要进去看看。”萧沐桐突然将手抽回，迈步向前。

谢韫曦绕过萧沐桐，挡在门前，面对着她：“公主，若您执意如此，那妾也只能禀报陛下了。”

萧沐桐停下脚步，眉头微皱：“你为何会认为，只要提父皇，本公主便会停下？”

“就凭您听到的传言，是陛下亲口告诉您的。”谢韫曦微笑着，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萧沐桐盯着谢韫曦看了看，像是在审视什么，随后皱了皱鼻子，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提高音量：“哼，别以为你管得住我！”

萧沐桐的反应太反常了。两个时辰前还是一副骄横的态度，怎么宴会结束后，变得愈发平淡了，总不能真的是听进去了她父皇的话？

萧沐桐赌气似的走在前面，迎面遇上了萧昕。

萧昕露出和在宴会上一样谄媚的笑容，对着萧沐桐拱手：“茗儿，是要去找父皇吗？父皇和几位大臣在军政司有要事相商，今日最好不要去打扰。”

反正没才干也不受宠，就算是善意的提醒，也不影响萧沐桐把气撒在她这个倒霉的十一哥身上。

无非就是说不许他唤自己的乳名，刚刚走路差点撞到自己之类的欲加之罪。

她还是如此。毕竟是个孩子，莫非是我想多了？谢韫曦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等着萧沐桐发完脾气。

“走啦！”发完脾气的萧沐桐拉着谢韫曦的手，略过萧昕离开。

谢韫曦轻轻拉住小跑着的萧沐桐，让她停下：“公主，您这是要去往何处？”

萧沐桐回头看向谢韫曦，一副“你怎么不懂我”的无奈，歪头：“去军政司啊。”

“十一殿下刚刚提醒过，现在最好不要去叨扰陛下。”谢韫曦将萧沐桐的脑袋扶正，这是基本礼仪。

“谁说我要去找父皇了？找乐子可比找父皇有趣。”

萧沐桐这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甚至疑似带有刻意挑衅的态度，着实让谢韫曦反感。

但她还是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她知道萧沐桐不怕硬手腕，说这种行为按律当斩她定是不怕的，那绕指柔呢？这次，换她来试探。

谢韫曦蹲下身与萧沐桐平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公主，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看到或听到，说您这是窃听要政可如何是好？您的母妃该担心了。所以瓜田李下之事还是不要做为好。”

“母妃……”谢韫曦的话好像碰到了萧沐桐的什么机关，她瘪着小嘴掉眼泪了。

“公……公主，您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眼泪让谢韫曦不知所措。

谢韫曦拿出自己贴身的帕子，慌乱却轻柔地给萧沐桐擦眼泪。

萧沐桐没有抗拒，哽咽着，含含糊糊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楚。猜测应该是自己把她弄哭了，所以要找自己算账之类的话。

谢韫曦一直很会哄人，只不过是用官话哄大人。哄一个哭泣的小孩，这还是头一次。

回忆起以前母亲哄自己的场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谢韫曦将萧沐桐揽入怀中，一手轻拍她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后脑。

有效。

萧沐桐的哭声真小了一些，还环住了谢韫曦的脖子，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茗儿？”应是商讨结束了，萧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云章面色略显沉重跟在萧乾身后。

听到有人来，萧沐桐立刻擦掉眼泪从她怀里钻出来，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甚至还按规矩乖乖行礼。

萧乾见萧沐桐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就转变这么多，很是满意，将萧沐桐抱起，看向身后的谢云章：“看看，曦儿的功劳多大。”

萧乾拉过谢韫曦的手捏了几下：“明日起，曦儿便进宫来，入住茗儿的寝宫偏殿罢。”

同宴会上的情形一样，不得不应。但萧沐桐的行为更让谢韫曦疑惑，她不是讨厌自己吗，她居然不告状吗，她是真的听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