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于心里打了个哆嗦,表面上还是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奴才还能是什么人,奴才效忠皇上,自然是皇上身边的人。”
东临煦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笑了笑,却也不深究。
“趁你今日身子无恙,太后点名让你去拿解药。你放心,朕会安排几个锦衣卫跟在你身边,太后不会拿你怎样。”
“奴才谢皇上。”
李双并没立即离开,见东临煦开始批改奏折,他献殷情似的跪在他身边研墨。
东临煦心情不错,一直伏案批改奏折,完了后又盯着李双看。
他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日他轻吻过他唇瓣的画面,静谧,美好,又带了点情窦初开。
李双感受到头顶的目光,并不抬头看,而是专心致志地研墨。
慢悠悠,一圈一圈,墨香随之蔓延开来。
“可会写字?”东临煦忽而开口问。
李双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故意有所隐瞒,“只会写名字。”
东临煦闻言,起身离开,李双跟在他身后。东临煦让周德在另一张桌上铺了张大的宣纸。
东临煦拿起一只毛笔递给李双,“写给朕瞧瞧。”
李双受宠若惊,迟迟不敢接。东临煦又把笔往他前面递了递,“写你的名字。”
李双惶恐的双手接过那支笔,他站在桌前,右手执笔。他刻意更改了执笔的姿势,手成拳状,将笔握在中间,毫无规则和章法,开始在宣纸上写字。
他手法生涩,说是写自己的名字,不仅用了不少时间,写出来的字迹难看,弯弯曲曲,横不成横,竖不成竖。
东临煦明显在憋笑,也是真的看出来他不会写字,他挑了另一只毛笔,“来,朕教你。”
李双是真的受宠若惊,甚至还有些害怕,他没想到临时会出现这一幕。
东临煦当真以为他不会,像夫子教幼时的他那样教李双。
他用大拇指按压,食指通压,中指弯曲和无名指推挡,小指辅助无名指推挡完成。
李双怎么可能不会,他对这样的情形无疑是最熟练的,他毕竟曾是黎阳的夫子。只不过他从夫子变成了奴才,装作生疏蠢笨才是他应该做的方式。
李双按照东临煦说的方法摆弄了好几次,但最后成型依旧不对。东临煦不免有些急切,干脆放下自己的毛笔去握他的手。
李双的手被他肆意摆弄,最后弄成执笔的正确姿势,东临煦满意的松开他手,指挥道:“写个字给朕瞧瞧。”
李双每次字写得好坏,完全是根据他的意愿而来。此刻东临煦已经教了他握笔之后,他也很知趣的写好一点点,但距离东临煦的审美来说,远远不够。
如此反复两三次,东临煦竟有些不耐烦,干脆直接握住了李双的手,有些偏执地说:“朕就不信了,这样还教不好你。”
东临煦手握住他手的那一刻,李双身体绷的僵直,东临煦不以为意,视线直盯着手上的毛笔和宣纸,握着他的手往前,在纸上重新写李双的名字。
李双尽可能的不让东临煦触碰到自己手上的死茧,恐他生疑。
所以他注意力也不在笔和纸上,大多还是东临煦出力,而他做做样子坐享其成。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最终呈现出两个完美的字——“李双”。
东临煦颇为倨傲,松开他手退到一旁,吩咐道:“今后你便照着这两字临摹学习,他日朕可要检验你是否进步。”
李双领了旨意,“是,奴才遵命。”
东临煦挥挥手,“罢了,你领几个锦衣卫去凤栖宫,尽可能把解药拿回来。有了解药,朕才好下令让太医们下去研究。”
李双遵旨,但他同时带了些私人物品前去。东临煦虽诧异,却也未阻止。
李双真正到了凤栖宫后,才发现一个多月不见,这里荒废的可怕。
他不禁想起以前皇后在世时,那凤栖宫从来都是一片祥和,仿若世外桃源,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李双让锦衣卫留在门口守着,他只身一人入了殿。
太后见他来后,桀桀的笑了几声,懒懒散散的支起身子来,阴阳怪气道:“哀家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小李子。”
李双并不恼,也是笑。他依旧恭恭敬敬跪在太后面前,“奴才给太后请安,望太后吉祥。”
太后突然就笑不出来,面色甚至有些沧桑,“小李子,哀家始终看不透你。”
“当日若不是太后赏识,奴才恐怕还在张德公公手下跑腿,”李双心怀感恩,他掏出包裹里带来的刨花水和木梳,请求道:“太后,该梳洗了,让奴才为您盘发。”
太后没说话,就那样看着他。她简直看不透李双的真正意图,她原以为李双来这里定然是嘲讽她,没想到他只字不提解药之事,反倒让她落了下风。
李双先磕了个头,再拿着那些东西到太后跟前。
太后坐着没动,算是默认。
李双一如往昔般细心,太后头发虽长时间未细心打理,但还不算太差。不多时他便为她再盘出一个精美的发髻。
李双为太后找来了面铜镜,太后透过镜子里看自己。她很久没这样盛装过,此刻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发髻。
也对,谁不爱美呢。
她放下铜镜重新盯着李双,笑盈盈道:“若你想靠这个讨好哀家,让哀家把解药给你,哀家还是劝你省省心。当日若不是你背叛哀家,哀家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李双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拐了弯道:“太后何等尊位,奴才死不足惜,让奴才给太后垫背,恐辱了太后身份。”
太后本以为她这般咄咄逼人,李双多半会愤怒不已,谁知他还是一副温润的好脾性,甚至好到她那些怒火都不忍心发出来。
李双见她不说话,识趣道:“太后若没别的事,奴才先行告退。若是太后需要奴才,尽可吩咐殿外的锦衣卫,奴才随叫随到。”
太后没理会他,任由他退下。
她住了这么久的冷宫以来,也算是明白了人情冷暖事态凉薄。今日李双的到来,不仅给了她足够的面子和尊重,甚至让她找回了以往太后的威严,她心里有了微妙的心理变化。
但她还是没给他解药,想让他知难而退,谁知李双好像并不在意,一连半个月,他都按时到来,前前后后忙碌,都只为太后一人。
凤栖宫人本来就少,加上天气转寒,就更加清冷了。
这日李双来时,特意让下人带了炭火过来,太后脸色还是一贯的不领情,心里却已经动容了起来。
这不,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她那天突然认真的问:“小李子,哀家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既然你现在如此讨好哀家,往日又何必背叛哀家。若是你跟了哀家,你应该知道,哀家不仅会保你荣华富贵,且会月月按时给你解药。你又何至于这般委曲求全,日日进宫乞讨,看哀家脸色行事。”
李双:“奴才并非讨好太后,太后那日提拔奴才,奴才今日不过是报赏识之恩。另外,我若是真的知情不报助太后篡位,那才是罪该万死。”
太后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不怕哀家不给你解药?”
李双仿佛并不在意,“奴才不过是一条贱命,奴才想要的都已经得到。皇上是明君,太后应该也有听闻,皇上上位后颁布的两条法令,皆是为了天下苍生。若是太后您上位,真的会为百姓考虑么?”
太后自从被打入了冷宫后,整个人的脾性也收敛了许多,比如此时,她再没高喊李双大胆,放肆一类的话。
她甚至认真的思索了李双问的这个问题,最后自嘲的笑了笑,“你说的对,哀家的确不会那样做。没想到你区区一个奴才,还懂得家国情怀。”
李双没应声,又准备退回的时候,太后叫住了他,“慢着。”
李双回过身来,就见太后掏出个小白瓷瓶来。李双认得的,当初那解药也是从这小白瓷瓶里倒出来的。
难怪春生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太后把它藏在了身上,真是……好心机。
“哀家知道你已毒发过两次,这次哀家把解药全给你,解药就那么多颗,没了就是没了,还有一年的时间够你活,好好珍惜罢。”
李双并未拒绝,他也的确使了些手段。如今太后愿意把东西交给他,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太后需要他来接济她。
若是意料之外,要他抢也不是没可能。
李双数了数瓶中解药,一共十三粒。拿一颗出来给太医馆送去做研究,剩下的十二粒,也就是一年时间。
他必须在这一年时间里,再次扳倒东临煦,像扳倒太后那样,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架空他。
东临煦自然也知道李双这些日子来所用的方法和手段,再看他时,总带了些别样的情绪,觉得他聪慧,是个可造之材。
他有意和他商议朝中部分事宜,试探他为人朝臣的觉悟。
“李双,近日丞相进言,领了千金送入宫中,你如何看?”
“若是皇上喜欢,郎有情妾有意,也未尝不可。若是不喜欢,难免会有人说皇上您薄情寡义。至于丞相那边,自太后久居于冷宫后,丞相元气大伤,想派人进宫为皇上您吹枕边风,一时不成问题。”
东临煦欣慰的笑了笑,“你倒是把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这件事就你去办,先封她个惠妃,让她帮忙打理后宫。”
李双领了旨意后立即照办。
那日送朱玉惠进宫的正是朱玉潇,多日未见李双,他竟心生出一股感慨,好在李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
朱玉惠比李双想象中长得美,也很会人情世故。
这不,刚一进宫,竟把李双当好姐妹似的,赏了他不少银票,那样明显的拉拢之意,李双心里再清楚不过。
不过他并未拒绝,私底下那么些潜规则他都明白。不过是希望他能在东临煦面前多提起她,亦或是翻牌子的时候多做些手脚。
这个惠妃只是起推泼助澜的作用,别担心,双洁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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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教他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