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烛照归墟 第70章 仙魔联盟

夜深人静，清寂峰顶的栖梧居洞天之外，万籁俱寂。

只有夜风拂过灵植叶片发出的沙沙轻响，以及遥远天际那轮清冷孤寂的残月，洒下朦胧的辉光。

凌寒独自立于庭院之中。

一身素白寝衣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墨色长发披散肩头，更衬得她身形单薄。

她仰着头，清澈却带着化不开忧色的眼眸，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云海与界壁，一直望向虚空深处，望向那片被称为“天外天”的惨烈战场。

她的神情专注而沉重，秀眉微蹙，唇线紧抿，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寂寥与不安。

忽然，身后洞天入口处灵光微闪，如同夜昙悄然绽放。

林烛的身影悄然出现，她同样只着简便的衣裙，步履轻盈地走到凌寒身边。

她的目光落在凌寒写满忧思的侧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轻声问道：

“姐姐，怎么半夜独自在这里？是……睡不着吗？”

凌寒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星空，声音有些发涩，带着难以排遣的沉重：

“嗯。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墟说的话……想起一个世界破碎的景象。我怕……怕我们的世界，有一天也会步上元央界的后尘。”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怕所有我熟悉、珍视的一切，有朝一日，都会在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如同幻梦般破碎，彻底化为虚无。”

林烛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凌寒说完，她才轻声问：

“那……姐姐想要怎么做呢？”

“变强。”

凌寒的回答毫不犹豫，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感受着体内那崭新的灵力回路中奔腾的力量。

“现在有了这灵力回路，我不再是废人。我可以重新握紧墨梅，可以变得比十年前更强，直到……能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为止。”

然而，这股决心很快被更深的无力感冲淡。

她想起了墟那平静却绝望的叙述，眼神不由得黯淡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可是……就算我拼尽全力，甚至侥幸登临仙道……又能如何呢？”

“元央界，有三十六位仙人联手，布下万仙大阵……最终，依旧没能守住他们的家园。”

“我一人之力，纵使成仙，在那等存在面前，恐怕……也如同螳臂当车。”

看着她陷入绝望的循环，林烛却忽然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如同清泉击石，打破了夜的沉重。

“姐姐，想那么多遥远又宏大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心神俱疲哦。”

她的语气轻松：

“与其为不可知的未来焦虑，不如，先从自己能做、该做的小事开始做起，一步一个脚印，不是吗？”

她歪了歪头，提醒道：

“比如，那位回春圣手莫神医，不是说了明早要来给姐姐复诊，仔细检查一下灵力回路的情况么？”

“这，不就是眼前最切实的一步吗？”

经她提醒，凌寒点了点头，纷乱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想起了今日离开宗主府前的事。

当时，在墟揭示了天外天那令人窒息的真相后，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玄微道人、天机子、夙千夜、莫神医这几位领袖留下继续密议，而她们这些晚辈则被示意先行离开。

刚出大殿，小医仙便快步上前，礼貌地告知凌寒，莫神医将于次日在宗主府为她进行详细的复诊。

之后，岳峙师兄便领着众人，前往栖霞峰商议各大宗门事务的合作。

唯有林烛，陪着心情沉重的凌寒，径直返回了这清寂峰，回到了栖梧居洞天这方相对宁静的小天地。

足以灭世的阴影高悬，足以碾碎一切希望的事实摆在眼前，没有人能真正淡然处之，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也许……有一个人，是例外，还能保持这份淡定。”

凌寒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身旁的少女身上。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林烛回过头来，眨了眨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姐姐，怎么了？干嘛又这样看着我？”

“没……没什么。”凌寒下意识地想避开。

林烛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柔声道：

“啊，姐姐还在担心虚空之上的那位么？”

她走近一步，握住凌寒微凉的手，眼神坚定而充满力量：

“不要怕祂，姐姐。要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有信心。”

“面对那种层级的灾难，个人的勇武，散兵游勇式的抵抗，是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只有将所有人的力量凝聚起来，将众生的智慧与勇气团结在一起，才有可能……在绝境中，挣得那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林烛的眼睛里仿佛有光芒在闪烁，那是对某种力量最纯粹的信念。

“毕竟，人民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听着她坚定而充满希望的话语，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凌寒仿佛真的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许。

她看着林烛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啦～”

林烛展颜一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轻快，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哄劝的意味：

“如果心里稍稍放松了些，那就回去睡觉觉吧？熬夜可是会变丑的哦~”

听到这仿佛哄孩子般的语气，尤其是那句“睡觉觉”，凌寒的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自己好歹也是曾经的剑仙种子，如今竟被她当成需要哄睡的小孩子一般，当真是……

但这却又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和赧然。

翌日，晨曦微露。

凌寒与林烛再次踏入肃穆的宗主府。

今日殿内人数精简，只有玄微道人、莫神医、苏云岫以及东方玄策等几人在场。

凌寒依礼见过师尊与莫神医，而后安静地坐在了苏云岫身侧的蒲团上。

林烛亦随之落座，姿态依旧从容。

玄微道人的目光越过众人，最终落在林烛身上，语气沉稳地开口：

“昨日，贫道与天机子道友、夙教主以及莫神医商议良久，初步拟定了几项应对之策。”

凌寒明白，师尊此言，主要是说给能带来“变数”的林烛听的。

林烛唇角微扬，做出倾听的姿态。

玄微道人继续道，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殿内：

“其一，真相共享。此关乎整个玄穹大陆存亡，绝非我一宗一派之事。”

“我们将择机，将此间真相，通告于大陆其他几家顶尖势力，汇聚众智，共谋对策。”

“然龙族之事，疑点未清，暂且按下，以免打草惊邪，横生枝节。”

“其二，道基普及。”

玄微道人目光转向凌寒，带着赞许：

“凌寒编纂的 《修仙基础》立意高远，体系严谨，深入浅出。”

“当以此为蓝本，通行大陆，加快建立完善的仙道教育体系，不拘一格降人才，使我玄穹道统，根基愈发雄厚，薪火相传不绝！”

“其三，阵护山河。”

他的视线又落到苏云岫身上。

“云岫改善的阵法之道，于此次秘境防御中已见奇效。”

“当举天下之力，将此道推行四海，将防御、聚灵、预警等各类阵法，铺设至每一座重要城镇，勾连地脉，凝聚山河之力！”

“此举不仅为防御将来魔族可能自海底而来的入侵，更要让我玄穹大陆，本身便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其四，利器研发。”

“天外天防线不可废，本土防御亦需加强。”

“当集中各派炼器、符文大师，倾注资源，加紧研发新一代星槎、战争傀儡等仙道兵器。”

“务求在未来的战争中，不落下风！”

“太好了！”

坐在凌寒身边的苏云岫忍不住低声喃喃，她面色因激动而泛起潮红，手指微微颤抖着攥紧了衣角。

凌寒完全理解师姐此刻的心情。

她知道，师姐毕生所愿，便是让阵法之道惠及天下，守护苍生安宁。

如今，阵法将被用于构筑守护整个世界的屏障，这正是师姐梦寐以求的道路。

而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苦心孤诣编纂《修仙基础》，便是希望仙道之光能照亮更多角落，让凡人亦有掌握命运、改善生活的可能。

如今，这一理想将被推行天下，她心中亦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荡。

“林烛道友，”玄微道人陈述完毕，郑重地看向一直静听的少女，“你觉得，如此布局，可行否？”

凌寒也不由得看向林烛，想知道她对此有何见解。

林烛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直接评价计划本身，而是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么，关于那灭世危机的真相，诸位打算何时，以何种方式，告知这世间……真正的主人——亿万生灵？”

玄微道人沉吟片刻，答道：

“此消息过于骇人，若骤然公布，恐引发恐慌，世道崩乱，反而不美。”

“因此，我们决议，根据人才培养与防御建设的进度，自上而下，逐级、分阶段地透露消息，稳定大局。”

林烛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欲行救世之举，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改造所有能够改造的对象。”

“但与此同时，也需有雷霆手段，扫清一切冥顽不灵、甘为阻碍之辈的决心。”

这番话，轻描淡写间，却透出一股铁与血的气息，让在座几人都神色一凛。

玄微道人神色更为郑重，沉声道：

“正因如此，我们已与夙教主、天机子道友达成共识，即将着手建立 ‘仙魔联盟’ ，摒弃过往恩怨，整合一切可用之力，共同推行这救世大计。”

“联盟……”

林烛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重新勾起一抹浅笑：

“既然如此，具体的方略，我并无异议。只是，最后再提醒一次——”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

“救世，是整个世界的事情，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的事情。”

“人民，有权知道他们面临的真相；人民，有权选择自己将要奔赴的未来。”

“他们，才是救世真正的主力军，是力量永不枯竭的源泉。”

“莫要因担忧混乱，便剥夺了他们知情与选择的权利，那无异于自断根基。”

此言一出，玄微道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眉头紧锁，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一旁的莫神医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看向玄微道人，语气复杂：

“老哥，林烛道友此言，是在提醒你我，莫要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位置上啊。 ”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信任他们，依靠他们，方是正道。”

玄微道人闻言，身体微微一震，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惭然与明悟，他对着林烛的方向，郑重地点了点头：

“道友此言，如暮鼓晨钟，贫道……受教了。”

「她的话，是正确的。」

就在这时，墟那空灵而沧桑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众人心间，带着血的教训。

「元央界的覆灭，根源之一，便是上层逐渐背离了众生，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最终在灾难降临时，未能真正发动起整个世界的磅礴伟力……」

「希望你们，莫要重蹈我等覆辙。」

听着这来自已逝世界的悲鸣与告诫，玄微道人与莫神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决意，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