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退去后的街道蒸腾着令人窒息的湿热,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蒸笼。
白柏驾驶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公司大楼前的车道,轮胎碾过积水,发出细碎的“哗哗”声,在死寂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车身平稳停靠在旋转门前,自动感应灯将车顶照得雪亮,与周遭的昏暗形成强烈反差。
韩简乐坐在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扣。
金属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战栗,深吸一口气后,她果断按下卡扣。“咔嗒”一声脆响,仿佛是某种命运枷锁的断裂,在密闭的车厢内回荡。
她转头看向驾驶座,强撑着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的弧度比哭还难看:“白柏,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解决不完。”
白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后视镜里映出韩简乐眼下浓重的乌青,还有她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将远处霓虹的光影割裂成破碎的光斑。“好”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需要帮忙随时打电话。”
韩简乐推开沉重的车门,潮湿的风裹挟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踏入旋转门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与室外的湿热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的鞋子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仿佛是心跳的节拍器,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
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让她胃部一阵翻涌,楼层数字跳动的红光在她眼底投下不安的阴影,每上升一层,都像是在走向未知的深渊。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廊尽头陆总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透出刺目的白光,宛如一座等待审判的牢笼,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韩简乐站在门前,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手,指节悬在门板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犹豫片刻后,终于轻轻叩响了门。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回荡,如同敲响命运的丧钟。
“进来!”门内传来陆总压抑着怒火的吼声,声音震得门框微微发颤,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韩简乐深吸一口气,推开厚重的实木门。
皮革与雪茄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微微皱眉。
陆总身影笼罩在办公桌后的落地灯下,往日的从容早已消失殆尽,满脸都是隐忍的怒火。
“韩简乐!”他几步跨出,皮鞋重重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话音未落,他伸手示意会客区的沙发,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韩简乐缓步走进办公室,玻璃幕墙外的城市景色在雨雾中模糊成斑斓的色块,一如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她坐下时,沙发摩擦出细碎声响,而陆总紧绷的下颌线和急促的呼吸声,都在诉说着这场风暴的猛烈程度。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唯有空调外机的嗡鸣,在寂静中切割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总仰靠在沙发扶手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刺向她眼底:“说吧,究竟为什么突然退出总选?你知道这对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
韩简乐挺直脊背,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和一个男生……在酒吧的画面被人偷拍了。”话音未落,陆总已猛地坐直身子,真皮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什么时候的事?和谁?”他的声音骤然拔高,震得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都微微晃动。
韩简乐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月牙形旧痕里,声音低哑:“具体时间记不清了,那次和苏沐言她们聚会,喝多了,然后就这样了。”
陆总额角青筋突突跳动,语气急促:“拍照的是什么人?粉丝?私生?还是故意针对公司的竞争对手?”
“是公司内部的人”韩简乐苦笑一声。
空调出风口的风拂过她颈间,惊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照片里……他抱着我”她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对方威胁我,如果不退出总选,就把照片公之于众,我只能按对方的要求退出。”
“为什么不提前报备?非要在公演现场宣布?”陆总的怒吼震得吊灯上的水晶流苏微微摇晃,“股价暴跌、赞助商撤资、粉丝集体维权……这些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韩简乐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陆总喷火的眼底,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是我考虑不周。但这么多年来,我上过的公演、拿过的代言、创造的收益,您心里应该有数。这次的后果,我全部承担。”
落地窗外突然炸开一道惊雷,将她倔强的身影劈成青白两色,宛如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
陆总看着韩简乐,沉默了许久——他知道是内部人员搞鬼,再追责也无济于事,当下最要紧的是及时止损,若是照片真的曝光,损失只会更大。
“行了,后面的事公司会处理”他语气稍缓,却依旧严肃,“你最近先暂停所有工作,什么时候复工等通知,在此期间不要在网上发布任何言论,安分待着。”
“知道了”韩简乐低声应道,起身时动作有些僵硬。
“没事你先回去吧”陆总站了起来,挥了挥手。韩简乐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关门的瞬间,她仿佛听见了身后陆总疲惫的叹息声。
走出写字楼,潮湿的风裹挟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
她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车窗外的霓虹光影在雨幕中扭曲成破碎的光斑,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生活。
推开宿舍房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扑面而来,却驱散不了她周身的寒意。
“富贵”迈着优雅的步子蹭过来,尾巴卷住她的脚踝,发出轻柔的呼噜声。
还未等她放下包,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走廊传来,苏沐言风风火火地撞开虚掩的门,祁溪澈则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韩简乐的神情。
“陆总怎么说?”苏沐言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她一把抓住韩简乐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却暖不热韩简乐冰凉的心。
祁溪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眉头微蹙,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疑惑。
韩简乐弯腰抱起“富贵”,猫咪柔软的毛发蹭着她的脸颊,带来一丝久违的温暖。
她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脸埋进猫咪蓬松的毛发里,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暂停一切工作,等风波过去再说”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退赛?”苏沐言在她身边重重坐下,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的追问让空气瞬间凝固,韩简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富贵”不满地喵呜一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韩简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祁溪澈探究的眼神里:“我们在野火酒吧喝多那天……凌辰是不是来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个在心底埋藏许久的疑问,此刻终于问出了口。
祁溪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是来了”祁溪澈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那天你们醉得不省人事,是他开车送我们回来的,怎么突然问这个?”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韩简乐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些被她当作梦境的片段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熟悉的怀抱、温柔的低语、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
原来,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没事,就随便问问。”
“啊?那天是凌辰送我们回来的?”苏沐言瞪大了眼睛,抓着祁溪澈的手臂摇晃着,“我没发酒疯吧?没说什么胡话吧?”脸上写满了忐忑。
祁溪澈翻了个白眼,伸手拍掉她不安分的手,转而看向韩简乐:“那你这段时间打算怎么办?”
韩简乐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呗,打算回家待几天”她抚摸着“富贵”的脊背,感受着猫咪有节奏的呼噜声,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波澜。
祁溪澈和苏沐言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却也知道此刻多说无益。
“好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韩简乐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刻意的轻快。
她弯腰将“富贵”放在毛绒地毯上,猫咪不满地喵呜一声,尾巴高高竖起甩过她的小腿。
起身时,锁骨处的蝴蝶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却照不亮她眼底化不开的阴霾。
“走吧,我请客”她率先迈出步子,黑色针织裙的下摆扫过木质地板,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那挺直的脊背宛如绷紧的弓弦,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重量较劲,泄露了所有佯装的从容。
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
韩简乐走在最前,她的影子被拉长成一道单薄的剪影,两侧苏沐言跳跃的身影与祁溪澈沉稳的轮廓交叠缠绕,在地面编织成一张复杂的网,恰似她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
当安绮柔踩着高跟鞋匆匆赶来时,四人的影子终于完整重合,却又在迈出电梯的瞬间,被外面的霓虹切割得七零八落。
餐厅暖橘色的吊灯下,蒸腾的火锅雾气模糊了众人的面容。
祁溪澈低头划动手机,屏幕冷光映得她眉峰微蹙。
趁着韩简乐起身去调料台的间隙,她迅速在对话框里输入:「公司那边处理结果出来了,暂停一切工作安排,等风波过去再说」发送键按下的刹那,她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余光偷偷瞥向正在往碗里舀芝麻酱的韩简乐——对方垂落的发丝遮住侧脸,看不清表情,却能看见握着勺子的手指关节泛白。
此时的凌辰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视频会议,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点开手机。
祁溪澈的消息让他瞬间坐直身子,指尖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才打出:「那是什么原因呢?」
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字样反复出现又消失,终于等到回复时,他的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乐乐没有说,但是她问我野火里喝醉酒那天你是不是来了,估计和那天事情有关?」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刺入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她滚烫的体温、呢喃呓语时睫毛扫过他手背的痒意、还有分别时她抓着他衣角不肯松开的模样……
「好的,谢谢」凌辰机械地回复完,将手机倒扣在桌面。办公室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车流织就的光带在雨幕中蜿蜒,却无法驱散他眼底的阴云。
他突然站起身,裤子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大步走到窗边。
玻璃倒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指节无意识敲击着冰凉的窗框,节奏越来越急,直到某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电话拨通的瞬间,徐特助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职业性温和:“小凌总,有什么吩咐?”
凌辰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霓虹灯光在他瞳孔里碎成千万片:“明天,你联系一下白白负责的那个小偶像,商时。问她想不想和热浪星河解约。要是想,我们砚辰集团帮她付违约金,后续资源也能给她对接。”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这本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甚至可能引发董事会的质疑。
但此刻,他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帮韩简乐摆脱困境。
徐特助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作为专业特助,他深知这位年轻总裁的每一个决策都经过精密计算,可这次……
“好的,小凌总”他顿了顿,“其他还有什么吩咐吗?”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凌辰又交代了几句细节,挂断电话时,窗外的雨夜依旧喧嚣,而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坚定。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排练室的百叶窗洒在商时汗湿的额角。
商时刚结束一组舞蹈动作,接过白白递来的矿泉水仰头灌下,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领口。
“徐特助说想和您聊聊解约的事”白柏的声音压得很低,商时握着水瓶的手突然顿住。
她望向落地镜里自己泛红的脸庞,耳边回响着凌辰在T国问她“为什么不离开呢”的声音。
过了许久,她缓缓转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你和徐特助说,我有意向,想见面和他详谈。”
阳光在她眼底跳跃,折射出算计与温柔交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