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刺破雨幕,凌辰握紧方向盘的指节泛着青白,仪表盘幽蓝的冷光在他下颌线刻出锋利的轮廓。
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始终扫不净挡风玻璃上交织的雨痕,远处的路灯在水幕中晕成一团团模糊的暖光,像极了记忆里那些被揉碎的、忽明忽暗的片段。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倒像是为他与过往的彻底告别,奏响了一首带着凉意的挽歌。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扑打在车身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凌辰却恍若未觉。
他的目光直直锁着前方的路,后视镜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眼底的疲惫像退潮后的沙滩,空荡却平静——那些曾汹涌的爱与恨,在与虞知遥对峙的雨亭里,终于彻底沉淀,只余下一片死寂般的释然。
回到公寓时,雨水早已浸透他的衣衫,寒意顺着领口钻进骨髓。
凌辰缓慢地推开门,熟悉的寂静扑面而来,没有预想中的失落,反有一股奇异的解脱感漫上心头。
他径直走向浴室,热水倾泻而下,蒸腾的水汽很快模糊了镜面,也悄悄藏起了镜中那个曾遍体鳞伤的自己。
洗完澡,他穿着宽松的睡衣走出浴室,拉开衣柜开始收拾前往T国的行李。
衬衫叠得方方正正,外套抚平褶皱,护照被小心塞进行李箱夹层,连充电器都按类别归置妥当。
行李箱拉链闭合时发出顺滑的“咔嗒”声,凌辰将箱子推到墙角,整个人瘫进沙发里。
客厅的灯光昏黄,映得手机屏幕泛着冷白,钉钉界面上,白柏跳动的头像像极了她风风火火的性子。
他滑动指尖,敲下:“22号几点出发?在哪里集合?”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些,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
几乎是秒回的震动传来,对话框里跳出一连串消息:“早上10点!公司楼下集合,坐大巴去机场!”紧接着是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你事情处理完啦?”
凌辰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喉结轻轻滚动,最终只回了个简短的“嗯”思虑片刻,又补充道:“别跟别人说我22号回来。”
白柏的问号立刻弹出来:“别人?是指乐乐姐吗?”
熟悉的名字撞进眼帘,凌辰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那些关于湖畔烟花、深夜守候的片段突然涌来。
两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打下:“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别说。”
屏幕那头,白柏盯着对话框满脸疑惑,却还是发了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这场关于归期的秘密,就这么被锁进了聊天记录里。
夜色透过纱帘漫进宿舍,在安绮柔摊开的行李箱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将叠好的碎花裙轻轻放进箱内,指尖突然顿住,像被某个念头烫到般猛地抬头:“乐乐,凌辰的假期该结束了吧?后天飞T国的行程,他……还能赶上吗?”
韩简乐垂眸盯着手机,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边框,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也不清楚,都快一个月了……”尾音消散在空气里,像片无根的落叶,飘得无声无息。
“什么?他还没销假?”苏沐言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带翻了茶几上的珍珠奶茶,祁溪澈眼疾手快扶住杯子,无奈地啧了声:“你属弹簧的啊?一惊一乍的,差点洒一地。”
她抽出纸巾擦拭桌面,余光瞥见韩简乐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着青白——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韩简乐的声音更低了,窗外的风掀起纱帘一角,将她散落的发丝吹得凌乱,也吹乱了她心底的不安。
夜色渐浓,安绮柔合上行李箱拉链,清脆的声响打破沉默。
四人重新聊起T国行程,从拍摄方案说到当地的芒果糯米饭,唯有角落里的韩简乐始终心不在焉,目光总忍不住往手机上瞟。
22日清晨,云层压得极低,铅灰色的天光漫过公司大楼时,大巴车旁已聚满了人。
CandyClix的成员凑在一起嬉笑打闹,StellarShift和NovaNari的人举着手机拍出发照,十几位工作人员扛着反光板、拖着化妆箱来回穿梭,行李箱滚轮碾地的“咕噜”声与交谈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晨曲。
韩简乐捏着晕车药的铝箔板,指尖反复摩挲着边缘的锯齿,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某个瞬间,她似乎看见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穿过雨幕朝这边走来,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可等看清来人是拎着外卖袋的路人时,又自嘲地咬住下唇——原来还是在期待。
第三排的商时摘下墨镜,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
她望着陆续落座的人群,忽然侧头问白柏:“凌辰会来吗?”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白柏盯着手机上9:47的数字,刺得眼睛发酸,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半小时前的“在路上”
她强装镇定地点头:“肯定会来的,他从不迟到”话音未落,大巴车突然震动,发车提示音尖锐地响起。
就在白柏准备起身去催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撕裂雨幕。
一辆黑色轿车斜斜停在大巴旁,溅起的水花拍在车身,发出清脆的“啪”声。
车门推开的瞬间,凌辰颀长的身影裹着雨雾现身,黑色外套肩头沾着水珠,却丝毫没减他的气场。
大巴车门开启的气压声里,凌辰抬脚上台阶的动作陡然凝滞。
韩简乐下意识转头的刹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他眼底的平静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她胸腔里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将脸转向窗外,耳尖却不受控地烧了起来,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后视镜里,凌辰收回视线的动作慢得像抽丝,运动鞋踏过金属台阶的“咚咚”声,每一下都像踩在她的神经末梢上。
后排的傅南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夸张地咂舌:“哟,凌大助理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放我们鸽子,自己躲起来偷懒呢!”
凌辰落座时带起一阵冷雨的气息,他扯了扯外套领口,声音像被雨水泡过般发闷:“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前排,瞥见韩简乐微微颤抖的肩头。
当项目负责人最后一次核对名单,大巴车的引擎声陡然轰鸣。
韩简乐将额头抵得更紧,飞速倒退的梧桐树影在玻璃上拉扯成破碎的网,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曾无数次在脑海里模拟重逢的场景:或许是他笑着说“好久不见”,或许是两人像往常一样交流,却从没想过真实的相遇会这样——看见他出现在车门前的瞬间,胸腔里炸开的欣喜像春日惊雷;可想起那些石沉大海的消息、怒意又像潮水般漫上来。
两种情绪在血液里疯狂拉扯,搅得她坐立难安,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将脸埋得更深。
后排的凌辰目光始终锁着韩简乐的背影,看她肩膀紧绷的弧度,看她攥着窗帘的指尖泛白。
正出神时,白柏突然从前排探过身来,压低的声音里满是雀跃:“我们到T国之后,要不要去唐人街那家网红餐厅打卡?我做了超详细的攻略,他们家的菠萝炒饭据说超绝!”
傅南立刻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那家!还有夜市的冬阴功汤,攻略说要配着炸春卷吃,绝了!”
两人默契地转头看向凌辰,目光里满是期待。
凌辰收回思绪,轻轻颔首,动作却比往常慢了半拍。
大巴车在蜿蜒的公路上颠簸,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刺破云层,在韩简乐的发丝边缘镀上一层金边,却始终照不进她刻意回避的侧脸。
一个小时的车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直到大巴缓缓驶入机场停车场,众人如释重负地起身,车厢里瞬间热闹起来。
傅南利落地将江念、商时和白白的行李摞上推车,金属拉杆被压得微微弯曲:“走!今天必须抢到前排值机,不然行李要被压在最下面!”四个身影说说笑笑地朝航站楼走去。
凌辰沉默着走到韩简乐和安绮柔身边,伸手想去接她们脚边的行李箱。
韩简乐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攥紧了衣角,却被安绮柔轻轻拉住手腕。
“麻烦你了,凌辰”安绮柔甜美的笑容化解了尴尬,主动将粉色行李箱递过去,“听说T国最近热得很,三十多度呢,你带够短袖了吗?”
凌辰点头应答,垂眸时恰好与韩简乐慌乱躲闪的目光相撞——她的眼底还带着点红,像受了委屈的小猫。
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他慌忙移开视线,伸手接过行李箱,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拖着满载行李的推车,三人跟在队伍后方。
远处,CandyClix的成员在推搡着拍照,摄影师扛着器材小跑追赶,凌辰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又低头瞥见韩简乐刻意与他保持半米距离的脚步,突然觉得这百米的航站楼走廊,比过去一个月的等待还要漫长——他离她这么近,却又像隔着很远。
廊桥与舱门对接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候机厅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众人拖着行李鱼贯而入,机舱内循环播放的轻音乐混着皮革座椅的气息扑面而来。
CandyClix的成员像彩蝶般落在前排,NovaNari的人忙着调整颈枕,行李架开关的“咔嗒”声、安全带扣紧的脆响,交织成临行前特有的韵律。
白柏和傅南几乎是同时瘫进StellarShift后排的座椅,安全带金属扣撞出清脆的响。
“我跟你们说,T国那家水上市场的芒果糯米饭——”白柏兴奋地扒着前排座椅靠背,手机屏幕亮起满是东南亚风情的美食图片,“排队能绕摊位三圈!一定要去尝!”
傅南立刻接话:“还有夜市的火山排骨,我看攻略说要配生虾酱,酸辣劲特别足!”
旁边的凌辰将外套叠好放在膝头,听着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太阳穴却突突直跳——连续几夜没合眼的疲惫终于涌上来,他靠在椅背上,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韩简乐将降噪耳机塞进耳朵,却在调节音量的间隙,余光不经意扫过后排:凌辰歪着头靠在舷窗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飞机滑行时的轻微震颤中,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只小憩的蝶。
“乐乐,等会儿到了机场,要和他们一起去吃午饭吗?”安绮柔的询问将她拉回现实。
韩简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在应答时不自觉放轻了声音,生怕惊醒身后沉睡的人:“看大家吧,我都可以。”
机舱顶灯渐次熄灭,舷窗外的跑道灯光拖曳成流动的星河。
随着飞机昂首刺破云层,整个世界陷入温柔的黑暗,只有安全带警示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里,韩简乐数着灯光的闪烁次数,在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原来有些在意,早已刻进骨子里,哪怕刻意回避,也会在重逢的每分每秒,不受控地疯长。
四个小时后,舷窗外的云层逐渐染上瑰丽的橙红,云端旅程终于画上句点。
飞机轮胎与跑道接触时的轻微震颤传来,机舱内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安全带解锁声。
众人拖着行李步出舱门,T国潮热的空气裹挟着浓郁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与机舱内清冷的空调气息形成鲜明对比,瞬间唤醒了所有疲惫。
机场出口处,印着公司logo的大巴车早已等候多时。
工作人员将行李妥善安置进行李舱后,大家鱼贯登上大巴。
或许是飞机上充足的休息恢复了元气,此刻车厢内洋溢着欢快的氛围:年轻的成员们贴在车窗边,好奇地张望着异国街道上的风景——色彩斑斓的尖顶建筑、郁郁葱葱的热带榕树、往来穿梭的嘟嘟车,都成了镜头里新奇的画面,惊叹声与相机快门声交织在一起。
一个小时的车程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
当大巴缓缓驶入酒店的环形车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建筑吸引:大理石砌成的大堂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门口的喷泉溅起细碎的水花,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茅香薰气息。
众人有序地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当工作人员念出房卡分配结果时,大堂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什么?你们助理居然是一人一间大床房?!”安绮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房卡差点滑落,声音里满是羡慕。
她的惊呼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骚动起来。
NovaNari的成员们交头接耳,CandyClix的几个女孩更是围拢过来,盯着白柏手中的房卡满脸惊叹。
傅南晃了晃手中的房卡,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羡慕吧?这就是我们砚辰集团的待遇!没办法,财大气粗,连助理出差都能住大床房,比你们的双床房舒服多了!”
他故意拉长语调,眼神里满是炫耀。
一旁的白柏强忍着笑意,轻轻戳了戳他的腰:“低调点,别拉仇恨”
“啧啧,对比太惨烈了”江念抱着双臂,佯装痛心疾首地摇头,“我们公司也太抠了,双床房就算了,听说有的房间还能看见停车场,跟你们的江景房没法比!”她的吐槽引来一阵哄笑,原本的羡慕与不满,在轻松的氛围中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