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房间,凌辰半跪在地,掌心贴着韩简乐的脚踝,指尖触到肿胀处时,眉峰瞬间蹙起:“别动,我看看”
棉袜褪去,脚踝处泛着刺眼的青紫,那抹颜色像块巨石压在他心上,疼得他指尖都轻轻发颤。
他小心翼翼将她的脚放回床榻:“等我拿冰袋来,还有别的地方疼吗?”
韩简乐轻轻摇头,目光却落在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泛起丝丝暖意。
民宿走廊传来细碎脚步声时,凌辰正将裹着毛巾的冰袋贴在她脚踝,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冷敷半小时消肿,之后再用热毛巾敷,能舒服些”
他专注的模样,仿佛眼前的不是普通的扭伤。
房门推开的瞬间,安绮柔几乎是扑进来的:“乐乐!疼不疼?伤到骨头没?”眼神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
韩简乐刚要摇头,凌辰已起身将冰袋递给祁溪澈,目光扫过一旁的苏沐言:“你没受伤吧?”得到否定答复后,他整理了下衣角,语气沉稳:“多敷会儿,有问题随时叫我”
“真的没事?”苏沐言蹲在床边,指尖悬在她脚踝上方,想碰又不敢碰,眼底满是愧疚。
韩简乐晃了晃脚腕,挤出个灿烂的笑:“就是扭了下,你们快去休息”那笑容像冬日暖阳,驱散了房间里的凝重。
等房间重归寂静,韩简乐对着冰袋呵出白雾,思绪却飘回风雪中那句诗——“今朝挽手同淋雪,此生注定共白头”
他是随口应景,还是藏着别的心意?疑惑与期待在心底翻涌,连指尖都跟着发烫。
“又发呆?”祁溪澈擦着湿漉漉的发梢从浴室走出,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在领口,带着沐浴后的暖香。
韩简乐慌忙转动冰袋,掩饰道:“没,在算冰敷时间”
对方却径直坐到床边,目光灼灼:“在想凌辰?”
“哪有!”韩简乐别过脸,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薄红,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祁溪澈盯着她不自然的神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毛巾边角:“要不提前回北淮?你伤了脚,公司又在催行程……”
话音未落,韩简乐已接过话头:“我都行,她们俩那边呢?机票能改签吗?”
“明天问问,先扶你去洗漱?”祁溪澈伸手搀住她时,才发现她掌心的温度比冰袋还要凉。
门扉轻掩的瞬间,韩简乐望着镜中泛红的脸颊,听见心跳声混着水流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清晰得能震到耳膜。
而此刻的凌辰,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上蜿蜒的冰痕。
雪夜的寂静里,胸腔中翻涌的钝痛再次蔓延——那种怕她受伤的焦虑,像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神里满是自责与后怕。
十分钟后,凌辰对着镜中平复神色的自己轻叹了口气,花洒的水声渐渐淹没窗外呼啸的风雪,却浇不灭心底的牵挂。
晨光刺破云层时,众人围坐在飘着咖啡香的餐桌前。
祁溪澈将烤得金黄的面包推到韩简乐面前,率先打破沉默:“公司催得急,乐乐的脚……”
苏沐言已接口:“我都行,听安排”
安绮柔抿了口咖啡,皱眉问道:“原定机票还能改吗?”
“伤筋动骨期间不宜长途奔波,尤其还要准备后续公演。”凌辰突然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落在韩简乐的脚踝上,满是担忧。
苏沐言恍然点头:“也是,跳舞最伤不得脚”
他垂眸转动着瓷勺,咖啡表面荡开细碎涟漪:“如果要改签,我可以联系。”
“不如这样!”苏沐言猛地拍桌,惊得安绮柔手中的杯子轻晃,“你们先回,我留下来照顾乐乐,等她能走动了再一起返程”
刚说完祁溪澈的手机已在桌上震动不休。
安绮柔瞥向不停弹出的消息,挑眉笑道:“助理又来夺命连环call?”
祁溪澈无奈解锁屏幕,满屏的行程催促让她眉心紧蹙:“还能是谁?这次线下活动怕是火烧眉毛了……”
餐刀与瓷盘碰撞的脆响戛然而止,众人陷入沉默。
凌辰突然推开椅子,金属椅脚刮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你们先回,我留下照顾她,等脚好一点再一起回去。机票改签的事,交给我。”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祁溪澈摩挲着咖啡杯沿,目光在两人间游移:“这样倒也可行,只是你们孤男寡女……”
安绮柔与苏沐言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韩简乐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轻笑出声:“别担心,不过晚几日罢了。”
凌辰已摸出手机,指节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行李收拾好就下楼,车半小时到”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锁着韩简乐脚踝处若隐若现的绷带,屏幕冷光映得他的侧脸愈发棱角分明。
片刻后,三人拖着收拾好的行李在民宿门口等待。
凌辰缓步走到祁溪澈身旁,声音低沉而清晰:“机票已经改签好了,到阿勒泰机场后估计还要等几个小时。”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瞥向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的韩简乐。
祁溪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乐乐那边,你照顾好”
凌辰的目光重新落回韩简乐身上,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眼底满是宠溺:“好”
那笑容与他平日里的冷峻判若两人,看得祁溪澈忍不住调侃:“我们是不是给你创造机会了?”
这时,苏沐言好奇地凑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凌辰,你一定要照顾好乐乐!”眼神里带着几分打趣,又有几分认真。
凌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没从韩简乐身上移开:“知道了,车来了”
看着三人乘坐的车子渐渐远去,凌辰小心翼翼地扶起韩简乐,手掌贴着她的手臂,力度恰到好处——既支撑住她的重量,又不会让她感到不适。
两人缓步走向房间,凌辰侧头问道:“下午想做什么?在房间休息吗?”
韩简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藏着漫天星辰:“难得出来玩,不想待在房间里,想看你滑雪。”
她说话时,睫毛轻轻颤动,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可爱得让人心动。
凌辰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下,胸腔里的心跳突然失了节拍。
他望着那双盛着银河碎光的眼睛,只觉得整颗心都被那片璀璨烘得发烫,像是落进春溪的薄冰,正一点点酥软融化。
他垂眸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气,再抬眼时,声线已敛得平稳:“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把积雪晒出一层砂糖似的反光,晃得人眼睛发暖。
两人用过午饭推门而出,凌辰却忽然在走廊下停住脚步,转身时,目光落在韩简乐裹着厚围巾的脖颈上,语气格外轻柔:“我背你吧”
见韩简乐攥着围巾角,指尖微微用力,显然有些犹豫,他弯了弯唇角,笑容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软:“又不是头一回背你,上来吧。这里走到雪场太远,你的脚受不住”话音未落,他已顺势蹲下身,羽绒服的拉链在冷空气中发出“咔啦”的轻响,“别逞强。”
韩简乐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搭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凌辰起身时稳得惊人,没有丝毫晃动,他踩在雪地上的步子放得极慢,每一步都碾出清晰的脚印,靴底与积雪摩擦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像在诉说着心底的私密心事。
“凌辰,你和别人不一样”她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覆着细密雪粒的肩窝处,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
彼时山风正卷着碎雪掠过两人发梢,她睫毛上凝着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随着眨眼的动作如蝶翼般轻颤。
“哦?哪里不一样?”他闻声侧过头,耳廓不经意擦过她冻得泛红的鼻尖,清冽的呼吸混着雪地里特有的冷杉气息拂过她耳畔。
午后的阳光透过松林洒在他侧脸上,将微扬的嘴角镀上层暖边,声线里还漾着笑意,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韩简乐盯着他后颈处被羊毛围巾磨得微乱的碎发,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他羽绒服上的抽绳,绳结在掌心被搓得温热:“你生得太好看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雪道上飞驰而过的彩点,“可长得好看的男生,大多数都不是好人……”
凌辰闻言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厚厚的冬装撞在她心口,那笑意却在她话音落定的瞬间,像被雪水浇熄的炭火般渐渐淡去。
他忽然收慢脚步:“你这定论,倒像是从哪本老旧童话里看来的”
“可你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韩简乐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仿佛这是她反复确认过的真理。
“你看到的太片面了,而且,我不喜欢别人给我发好人牌”他的声线陡然冷了下来,像檐角垂落的冰棱坠地时的脆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为什么?”她的鼻尖蹭着他围巾内侧柔软的羊羔绒,忽然觉得周遭的雪光都变得刺眼,连方才被他背着的暖意也散了大半。
凌辰望着被风雪模糊了边界的松林,喉结在冷空气中缓缓滚动,像是在吞咽一块冻硬的冰:“前女友是重组家庭的孩子。”
他的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我们在一起时,她总说,我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他忽然停顿,肩头落着的雪被风卷起来,扑簌簌地砸在韩简乐手背上,冰凉刺骨:“她说怕我离开后,再也不会有人对她那么好,所以,我就对她很好,哪怕她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我还是选择原谅……”
韩简乐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带着雪粒般的刺痛。
她能感觉到他后颈皮肤下细微的颤抖,那是极力克制才没外露的脆弱。
“她这是在用你的善良绑架你”她的声线忍不住发颤,却努力让语气变得坚定,“就像在你心里铺了条用‘可怜’做诱饵的路,让你一步步走进她预设的陷阱。”
凌辰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那笑意没达眼底,只在嘴角扯出个极淡的弧度:“我知道,后来我就懂了”
风将他的话音吹散在松林间,韩简乐却猛地环紧了他的脖子。
“凌辰,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喜欢你,对你很好的人”她贴着他的耳廓,轻声说,声音里满是心疼。
凌辰的脚步骤然停住,周遭只剩下风雪掠过松林的呜咽声,和远处滑雪场隐约传来的喧嚣。
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轻轻晃着脚尖,发梢扫过他耳廓时带来一阵细碎的痒意。
“她不会因为你的好就觉得理所当然”韩简乐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在他心尖。
“好,我等着”凌辰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像冰雪开始融化的迹象。
此时两人已走到雪场入口,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又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在休息区坐好,我去租装备。”
凌辰的背影消失在租赁处时,韩简乐望着他方才走过的雪道,那些深深的脚印,正被新落的雪花一点点覆盖,很快就变得模糊,像要藏起什么秘密。
没等多久,凌辰就换了一身红色的滑雪服,背着雪板走了过来。
阳光照在他肩带的金属扣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把他的侧脸衬得格外明亮。
他再次蹲下身子,想帮韩简乐整理围巾,韩简乐的目光却落在远处的雪道上,突然发了愣——那雪道在山脊上折出一道陡峭的弧度,雪粒被风吹得腾空而起,像撒向天空的碎钻,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紧。
“这雪道是不是太陡了?”她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滑雪服下紧实的肌肉线条,能清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凌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转回头,对着她笑了笑,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碎成一片金粉:“相信我。”
他转身走向雪道顶端时,红色的身影与皑皑白雪撞在一起,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色彩,像雪地里燃起的一簇火焰。
韩简乐坐在观景台的边缘,双手紧紧攥着围巾,看着凌辰在雪道顶端俯身调整雪板的姿势。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同——以往滑雪时的从容淡定,似乎被某种锐利取代,每个转弯都带着破风的侵略性,雪雾在他身后拉出银亮的弧线,像撕开了冬日苍白的天幕。
临近大跳台时,韩简乐紧张得指尖掐进掌心,连呼吸都屏住了。
却见凌辰丝毫没有减速,迎着风猛地冲上跳台,在空中完成一个漂亮的转体动作后,稳稳落地。
雪雾在他脚下炸开的瞬间,韩简乐感觉心脏几乎停跳,目光紧紧追着那道红色身影,直到他在雪道尽头转身,隔着飞扬的雪沫,对她扬起手。
阳光在他的雪镜上折射出璀璨的光,像有无数颗星辰,落进了她的眼底。
滑雪板擦过雪面的锐响还在山谷间回荡,两人已踩着吱呀作响的厚雪,晃进了雪山脚下的咖啡厅。
韩简乐捧着热咖啡,双手裹在温热的杯壁上取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口:“凌辰,你很喜欢滑雪吗?还是……喜欢极限运动?”
凌辰望着远处被阳光笼罩的雪道,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以前的我,很胆小,做什么都守着规矩,还恐高。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突然就觉得,这些好像都没什么可怕的了。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只是觉得,偶尔这样放纵一下,挺好的。”他说完,转头看向韩简乐,眼神里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像被雪雾笼罩的远山。
“好了,别想这些了,我帮你拍照吧”凌辰很快收起眼底的复杂,拿起手机站了起来,转移了话题。
举着手机拍照时,玻璃窗上忽然掠过道火焰般的影子——竟是只红狐踏着碎琼走来。
他低笑一声揽过她的肩,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整焦距,那赤狐竟通人性般蹲在两人中间,蓬松的尾巴扫出心形雪痕,像在为他们见证。
后来请戴羊绒帽的路人帮忙拍全景时,对方望着镜头忽然笑叹:“雪山上的光把你们衬得真般配”
韩简乐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慌忙摆手时,围巾穗子扫过下巴:“我们、我们是姐弟....”话音未落,自己都觉这话在雪松环绕的静谧里格外苍白,耳尖不受控地泛起薄红。
凌辰握着手机的指节骤然收紧,金属边框在掌心压出苍白的月牙痕,心底像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
晚餐时分,木屋餐厅的暖黄壁灯映着雪松纹理的墙壁。
凌辰垂眸切着盘中的牛排,刀叉与瓷盘碰撞的声响在两人之间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紧绷的弦上。
韩简乐用银勺舀着蘑菇汤,试图打破沉默:“今天那只赤狐毛色真亮,像披了层火焰......”
话音未落,就被他从鼻腔里溢出的“嗯”字截断,语气里的冷淡像层薄冰。
她望着他低垂的眼睑,暖光在睫毛边缘镀上金边,却投下冷硬的阴影,围巾裹住的下颌线绷得笔直,仿佛结了层不化的冰。
胃里的热汤忽然失了温度,她盯着他切肉的手,心里像坠了块浸在雪水的石头:下午那句“姐弟”,难不成真把这冰山冻得裂了缝?
饭后,凌辰沉默着蹲下身,羽绒服拉链在寂静走廊里发出轻响。韩简乐趴在他背上,能闻到他发间混着雪粒的冷杉香,却听不见往日熟悉的轻笑。
直到被轻轻放在床上,他才终于开口,声线裹着寒气:“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转身时带起的风拂过她脸颊,门合上的轻响像根细针戳在她心上。
韩简乐对着空荡的房门嘟囔:“幼稚鬼,差三岁,不就是姐弟嘛......”
而走廊尽头的凌辰恰在此时打了个喷嚏,摸出手机时,屏幕照亮他微蹙的眉峰,指尖在通讯录上划了很久,才按下通话键,语气里满是不易察觉的委屈。
次日清晨,雪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头柜的闹钟上投下细碎光斑。
凌辰早早便从民宿前台领了车钥匙,金属钥匙圈在掌心泛着冷意,却没抵过他心底的期待——直到确认韩简乐回了“醒了”的消息,他才拎着装着热可可与可颂的纸袋,轻手轻脚地叩响房门。
两人在房间里吃早餐时,阳光正顺着桌沿爬上凌辰剥鸡蛋的手。
他指腹的薄茧在蛋壳上轻轻摩挲,动作细致得像在完成一件小事,却让整个空间都漫着暖意。
“怎么样了?”他擦了擦手,目光自然落在她的脚踝,带着藏不住的关切。
韩简乐在地毯上走了两圈,脚踝只剩轻微酸胀,她笑着踮了踮脚:“你看,都能跳了。”
走出民宿,一辆银灰色SUV静静停在覆雪的木栅栏旁,车身落着层薄雪,像裹了层糖霜。
韩简乐踩着雪地靴转了圈,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租的车?昨天怎么没看见?”
凌辰拉开车门时,阳光恰好落在他微弯的眼尾,睫毛上的雪粒簌簌掉落,语气带着点小狡黠:“你猜”
她坐进副驾,忍不住吐槽:“小屁孩就爱卖关子”
银灰色SUV在雪径上平稳行驶,车载音响流淌着舒缓的民谣,旋律与车轮碾雪的“咯吱”声交织。
韩简乐没有追问目的地,只是将额头抵在微凉的车窗上,指尖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雪痕。
手机镜头追着窗外掠过的雪松,枝桠上的积雪被风卷起,像撒向天空的碎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四十分钟的车程里,车载时钟的指针在雪光中静静转动,直到轮胎碾过最后一道雪脊,车子在旷野尽头缓缓停下。
推开车门的刹那,寒气裹着雪粒扑面而来,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雪原,而旷野中央,孤零零立着一棵树——虬结的枝干向天空伸展,枝头落满新雪,像被冰雪浇筑的珊瑚,在天地间透着股寂静的倔强。
凌辰仰头望着树冠,睫毛上凝着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这是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树’。有人为它不远千里奔赴,也有人偶然遇见便停下脚步,它伫立在这里,像在等一个赴约的人。”
他的话让韩简乐忽然想起他2018年那条朋友圈——海边落日下的孤独,与此刻雪树旁的他,竟有着隐秘的呼应。
他身上总像隔着层看不见的玻璃,温柔时像融化的雪水,眼底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孤寂,恰如这棵在风雪里站成永恒的树。
凌辰忽然转过头,睫毛上抖落的雪沫在风里纷飞成雾。
他的目光穿过那片细碎的白,像两道融雪的光,直直射进韩简乐眼底。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仿佛胸腔里有片雪花骤然融化,湿了一片柔软。
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她一步一步走向他,靴底踩碎薄冰的声音,在旷野的寂静里清晰得像敲在心上的鼓点。
当两人之间只剩一掌宽的距离时,她几乎能闻到他羽绒服上沾着的雪粒气息——冷冽里裹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
下一秒,她猛地伸出手臂,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
他的羽绒服还带着户外的寒气,却又透着身体的温度,混合着冷杉与阳光晒过的雪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却还是把脸埋得更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炙热:“孤独的树,不孤独的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凌辰心底漾开层层涟漪。他原本无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来,轻轻回抱住她,手掌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落在她的背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暖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微颤,像雪落时的叹息,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仿佛过了一整个季节。
当两人松开彼此时,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妙的尴尬。
凌辰微微侧过头,目光先落在那棵孤独的树上,又转回来看着她,轻声问:“要打卡拍张照吗?”
韩简乐摇摇头,视线也投向那棵树——它的枝桠在风里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算了吧”她轻声说,“它太孤独了,我们就不打扰它了”
两人默默地走回车边,坐进温暖的车厢里。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这片旷野。凌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忽然开口:“等会儿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该回淮北市了”
“好”韩简乐轻轻应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雪景,心里却还留着拥抱时的余温。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雪地的沙沙声,气氛里残留着刚才的悸动,带着一丝让人脸热的尴尬。
韩简乐悄悄闭上眼,假装睡着,可心跳却快得像小鹿乱撞,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场景——她怎么就主动抱上去了?
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嘴角却又忍不住微微上扬,连自己都觉得矛盾。
可那瞬间的冲动,又好像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藏了太久的心意,终究没忍住泄了底。
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向旁边开车的凌辰。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柔和,他的嘴角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像刚才那般紧绷。
韩简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赶紧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任由车窗外的雪景慢慢向后倒退,把这份甜蜜的小秘密,藏进了雪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