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楼阁里 第6章 第 6 章

十一月中旬的期中考试来势汹汹，哪怕陆铮习惯了七中的学习节奏，还是无法像在二十六中那样取得优异的名次。

全班六十人，陆铮在第二十八名，在年级里的名次更是难看。

陆铮手攥着那张成绩条，说心甘情愿在这个位置，是不可能的。

她不愿意成为陆淑贞口中的那个“凤尾”，不愿意屈居人下，不愿意服输，但来到七中以后，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她——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再加上总是有个讨厌鬼……

自从上次林良辰口不择言，导致两人的不欢而散后，陆铮单方面地没有搭理过林良辰一阵子。

她发现，林良辰还是和以前一样贱兮兮地徘徊在自己的周边，时而踹踹自己的凳子，时而揪揪自己的头发，但好在，林良辰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行不当，对陆铮的嘲讽也收敛了不少。

书桌上点着暖黄的台灯，耳边响起了王桂帆躺在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

陆铮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她自小便和奶奶住在一屋。

陆铮的注意力还在成绩条上，她又沉默了片刻，将成绩条小心翼翼地叠好，塞在了笔袋的最里端。

一直黑屏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是程衍。

“陆铮陆铮，今天的作业你有记吗？”

安静的卧室内响起一道轻声的咔嚓声，对话框的这边已经显示了发送一条消息。

很快，程衍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你物理作业做了吗？也拍给我看看呗？”

程衍的消息还附带了一个可怜的表情包。

陆铮看着消息，轻皱起了眉头，比起成绩徘徊在班级中游的自己，程衍的成绩显然更优异一些。

在第一次的期中考上，就获得了班级前十的好成绩。

他相貌出众，性格开朗大方，也很快获得了各科老师的关注，比起一直默默无闻、沉默寡言的自己，更受瞩目也更受欢迎。

陆铮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作业拍给了他。

程衍回复了一个Ok后，便没有了消息。

陆铮再次收到程衍消息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

噔噔噔，连着几条消息发来的动静，让躺在床上的王桂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口中哼哼唧唧地用方言低声埋怨了两句。

陆铮赶忙摁下了静音键，才点开突然到来的消息。

只见在自己的物理作业照片之下，是几张新的图片。

程衍的字并不好看，但是在图片上写得很工整，图片结束之后，是程衍发来的消息，

“你这几题理解的思路出问题了，这个应该是……”

程衍看待问题的思路独特，比一开始陆铮用的方法更加得浅显易懂和快捷。

每一个陆铮错误了的答案，都有着一张清晰的解题步骤与程衍颇有耐心的解释。

“你懂了吗？”

对话的末尾，程衍发来了消息。

陆铮看着自己面前修订过的作业，感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揉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轻轻敲下了几个字，

“我懂了，谢谢。”

“好，那我睡觉啦。晚安。”

“晚安。”

陆铮快速地敲下两个字后，看了眼时间，重新将视线落回刚刚修订好的物理作业上。

她抬手拍了拍脸，小声自言自语道，

“还有时间，再研究一遍吧。”

……

繁忙的学习生活占据了陆铮的所有，她不得不放下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画画，投入学业当中。

等到身体感受到了周遭的寒意时，陆铮才意识到，沂宁市的冬天正式到来了。

“好啦，今天的化学课就上到这里了。”

班主任在讲台上合上了自己的教案，她是个年轻的女教师，身材圆润，带着眼镜，此刻正嘴角含笑地看着大家，

“下周五是元旦假期前需要上课的最后一天。周五下午我们就不上课了，学校安排了节目……”

班主任的话还没说完，班上就响起了哄堂的欢呼声，“好欸——！！”

她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示意噤声，“等节目结束，我们每个班还可以自己组织一个小小的晚会。我有个提议……”

年轻的女教师，带着那刚踏入社会的朝气和美好，将她别出心裁的想法传递给了这些孩子。

在大部分赞同与欢呼声中，这场课间小小的班会就结束了——

在下周五的晚上，由班主任牵头，组织一场班级内部的交换礼物活动。

热烈的讨论和欢欣鼓舞的气氛流窜在整间教室，除了坐在位置上，面色平静的陆铮。

“钱。”

一个通俗简单，对于七中大部分孩子来说，算不上什么的东西，却沉沉地压在了陆铮的心尖。

……

轻薄的木门外，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和碗筷相碰的动静。

晏霞在洗碗，陆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了好一阵，按动的笔帽随着她飘扬的思绪，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不敢开口。

下周五交换礼物活动上的那个礼物，她还没有准备。

“烦死了……”陆铮狠狠地蹂躏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卧室。

“妈妈……”陆铮站在厨房外向里看去，只能看见晏霞忙碌的背影。

“欸！”听见陆铮的呼唤，晏霞立即关掉了水龙头，不大的厨房没了水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晏霞转过身，笑道，“怎么了？”

陆铮看着晏霞有些凌乱的发丝，和覆着薄汗的额头，只觉得开口愈发困难了。

“嗯？”晏霞见陆铮没说话，擦了擦手，走到了陆铮的面前。

“其实……”

陆铮在跟晏霞复述学校的活动时，越说越没有了底气，陆铮了解晏霞，晏霞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她的。

晏霞比任何人都希望，陆铮可以完美地融入七中的生活。

但陆铮也明白，她的妈妈啊……太辛苦了。

“那很好啊。”

在听陆铮描述完后，晏霞的脸上浮现了笑容，她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身前的围裙兜里掏了掏，“你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吗？”

陆铮摇了摇头，“随便买点便宜的吧，杯子之类的。”

“那怎么行。”

晏霞闻言，皱起了眉，“毕竟是老师组织的活动，正好也能帮你融入班级呀。我们好歹要准备一个有些心意的小礼物对不对？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好好考虑下和我说就行。”

说着，晏霞将双手放在陆铮的肩上，将她掉了个个儿，“好了，快回去学习吧。”

……

“阿铮，阿铮。”

陆铮趴在书桌上，脑袋嗡嗡的，困意像来势汹汹的海浪，在下课铃响的刹那，将陆铮最后一丁点清醒的意识全部吞噬。

极度的困倦，让陆铮根本没意识到紧接着响起的大课间音乐，直到背上被人轻拍了几下。

“唔。”陆铮发出微弱的一声闷哼，抬起头，睡眼朦胧间，邢忆柏正站在她的课桌前。

“别睡啦，大课间了。要去操场做操了。”

“好。”陆铮揉了揉眼睛，豆大的泪珠顺着脸庞滑下，她又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才悠悠地直起身，勾住邢忆柏的胳膊，垂头丧气地走在她的身旁。

拥挤的人潮，根本不需要掌握方向，只需要顺应人群，就可以走到操场。

“你最近忙什么呢？”

邢忆柏右手抓着陆铮的左手，扭头扫过陆铮眼底的青黑，问道，“你的黑眼圈有点吓人哦……”

闻言，陆铮又打了一个长呵欠，“准备那个元旦礼物……你的已经准备完了吗？”

陆铮想起那日晏霞满脸的期待，就不想让妈妈失望——

她不想让妈妈知道，其实自己还挺孤僻的。但比起在二十六中，已经好上太多了。

所以，陆铮经过了一天的思考，决定了一个便宜却充满心意的礼物，也就是手织围巾。

“我啊，随便买了点。”

邢忆柏一边盯着脚下的台阶，一边杵了杵发愣的陆铮，“阿铮，你准备了什么？悄悄告诉我？”

陆铮看着邢忆柏那好看的眉眼，此时笑得弯弯的，不自觉也被她感染，困意打消了大半，调笑道，

“不要。要是有缘分，说不定你能抽到我的礼物。”

“好啊，那我就开始期待了。”

说着，邢忆柏装腔作势地撸了撸袖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尽管，她们都知道，礼物究竟会到谁的手上，总是充满着随机性。

……

元旦前夕的夜晚，如期而至。

教室里点缀着星星灯，发出微亮的光线。

一个人又一个人交替着前往讲台，从老师手中的抽签筒里取出一张小纸条。

陆铮在昏暗的环境下，摊开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张，上面是用中性笔写的62。

她已经知道自己拿到的是谁的礼物了。

是班主任的。

她突然有些好奇，会是谁抽到了自己的礼物。

“欸，陆铮，你的礼物编号是多少来着？”

在班级晚会开始之前，大家就已经把各自的课桌摆成了两圈圆，留下了中间的一块空地。

林良辰就坐在陆铮前面的课桌，程衍在他的旁边。

陆铮的视线落在站在老师身旁的邢忆柏身上，听见林良辰的声音，才看向他，“28，怎么了？”

“哇噢，是我欸。”

林良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勾了勾唇，转过身的幅度更大了，

“你准备了什么东西来交换啊？”

“围巾。”

“啊？”陆铮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到，方才还悬在林良辰唇边的笑意，在听见自己的答案后烟消云散。

短短数十秒，他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怎么拿了这么个东西交换啊？”

只一句，让陆铮浑身的血液就此凝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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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