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楼阁里 第5章 第 5 章

陆铮一边在教学楼里飞驰着，一边思忖着还好现在是大课间。

但着急忙慌的陆铮，根本不知道舞蹈老师将邢忆柏带去了哪里。

大课间里人潮攒动，三三两两挽手散步的学生们干扰了陆铮的视线，她弄丢了两人的踪迹。

以至于当陆铮一路打听到舞蹈老师平时的办公室位置，再赶过去时，已经好一会儿了。

舞蹈老师坐在办公椅上，面色凝重。

邢忆柏端站在老师的面前，背对着陆铮。陆铮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远远地瞧着，只能从老师的脸色推测或许两人之间的谈话并不是很愉快。

舞蹈老师很快注意到了门边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的陆铮，她微蹙的眉头在看见陆铮后，松开了。

她与邢忆柏说了两句话后，就朝陆铮招了招手。

“有什么事吗？同学？”

邢忆柏似乎有些诧异出现在这里的陆铮，眉眼里写满了不解。

陆铮咬着唇，背在身后的双手，十指无措地纠缠在一处。

她在脑海中飞快地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小声且结巴地开口，

“老师，邢……忆柏她跳舞跳得非常好，每次彩排过后都还会特意留下来加训，她真的非常看重这次校庆的节目。”

陆铮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有些摆烂似地涨红了脸，提高了些音量，

“请您不要因为学校里那些没有根据的流言就取消她的资格！”

陆铮说到最后，几乎是闭上了双眼。

这是她第一次鼓足勇气，试着去为一个近乎“陌生”的同班同学争取些什么。

陆铮能够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着，不安分的心跳声仿佛即将透过嗓子眼跃了出来。

原以为自己的发言能够很快得到老师的回应，却不曾想，黑暗当中除了一片沉默，一无所有。

陆铮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正好撞进了老师满含笑意的眼眸当中。

只见舞蹈老师的唇角弯弯的，看向陆铮的眼神温柔又和善，“你是参与校庆宣传的那个同学吧？”

她顿了顿，又将视线重新落回邢忆柏的身上，

“忆柏，看来你在七中可以交到朋友咯。”

老师的反应与陆铮设想的不一样，她原以为舞蹈老师会斥责她的没分寸，或者让她立刻离开这间办公室。

但老师都没有，紧张的感觉让陆铮双耳嗡嗡的，她只能简单地捕捉到接下来老师说的话，

“我没有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去责怪忆柏，更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去取消她为之努力的成果。”

老师温婉的声音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只是……在和忆柏讨论，该怎么让节目效果更好表现一些。”

“啊……”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后，陆铮感觉自己本就通红的脸更红了，连带着耳垂都烧了起来，她的手指已经不满足于互相纠缠，转移到了衣摆上，

“对不起……是我、是我莽撞了。”

“不要紧。”舞蹈老师摆了摆手，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上课了，你们快回去吧。”

“好，老师再见。”

“对了。”在两人即将转身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舞蹈老师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忆柏，我很高兴你能来到我们七中。”

舞蹈老师与邢忆柏之间的熟络，看起来并不单单是因为校庆而建立的。

但陆铮并不想过多地去干涉他人的关系，她还沉浸在自己方才鲁莽的行为当中，也自然没有注意到舞蹈老师最后说的那句奇怪的发言。

邢忆柏与陆铮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在临近门口的时候，邢忆柏轻声唤道，“陆铮。”

那是陆铮第一次在邢忆柏的脸上看见了与她极具攻击性美貌截然相反的笑容——

一种与温柔的眼眸相衬的暖意，“谢谢你。”

谢谢你，可以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我挺身而出。

“没、没有……”

陆铮小声嘀咕着，眼神有些无措地飘向地面。

耳边响起刺耳的铃声，让陆铮和邢忆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两人快速地绕过走廊的转角，却险些撞上了早就在这儿等候多时的几人。

程衍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他乌亮的眼睛在两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没事儿吧？”

“肯定没事啦！”

林良辰毫无防备地从程衍的身后蹿出来，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走走走，预备铃响了，快回教室。”

林良辰和程衍的身后还跟着一些同班同学，有的陆铮叫得上来名字，有的她还叫不出来。

“你们……”陆铮与邢忆柏有些奇怪地对视了一眼，“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林良辰就抢着开口，

“别的班都欺负到我们班长头上了，我们肯定要来啊！”

他说着别开了与陆铮对视的目光，耳尖有些微微泛红，“哪儿能让你一个人出尽风头。”

林良辰推搡着一班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嘴里还振振有词。

这场没有来由的“意外”就此结束了。

不过，因为这场意外建立起来的羁绊却没有消失——

结束了校庆宣传活动的陆铮，竟头一回在教室里看见了邢忆柏。

“你还没回家吗？”

陆铮的问话，让埋头写作业的邢忆柏抬起了头。

她几乎是在看见陆铮的下一秒，开口道，“我在等你。”

校庆的宣传工作即将告一段落，陆铮与邢忆柏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晚间微凉的秋风拂过两人的面颊，带动鬓间细碎的毛发。

邢忆柏将长发别到了耳后，“你中午一直都没有和班上的大家一起吃饭。”

陆铮小声应道，“嗯。”

“为什么？”邢忆柏前半句的话音刚落，后半句又自顾自地补上，“我想我知道理由。因为我也不和他们一起吃饭。”

“陆铮。”

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的初中应该也和你的母校二十六中差不多。”

“嫉妒，是人之常情，因为嫉妒的源头是羡慕，是渴望。我觉得，是个人都会有嫉妒的情绪，就像我也嫉妒班上的这些人一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以出生在优渥的家庭里，受到良好的教育，感受到父母毫无保留的爱，很幸运。但是我觉得……我应该会比我的初中同学们和那些造谣我的人聪明一些。”

邢忆柏说着，扭头朝陆铮莞尔一笑，还附带了一个俏皮的眨眼，

“我都是悄悄嫉妒。”

邢忆柏的话太直白了，直白到在这之前陆铮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

她一直都没有看清自己为什么在面对程衍等人时，总有点不自觉的窘迫。

陆铮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但视线仍是随着邢忆柏前进的步伐而前进，她忽地意识到了——

邢忆柏或许并不像她绝佳的外貌那般光彩夺目，可能某种意义上，她们俩是一类人。

飒爽的秋风拂耳而过，邢忆柏回过身，她的声音顺着秋风进入陆铮的耳中，

“但是今天确实是我……嗯……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勇敢地为我站出来，去制止那些流言蜚语对我的伤害。”

她笑了，乌亮的瞳孔中闪过晶莹的光，

“陆铮，你可以成为我在七中的第一个朋友吗？”

“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课，一起去洗手间~”

……

待到校庆圆满落幕，已经是十月中下旬了。

秋风似乎是为了赶走残留在沂宁市最后一点夏意，刮得相当卖力，气温降得厉害，学生们都纷纷换上了冬季的校服。

陆铮在七中的学习，比起刚入学时熟稔了不少。

确实，如忆柏所言，七中的同学们都很“聪明”，他们不像林仪这样的人，将一切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他们更像是游刃有余的“小大人”，在不失少年人的朝气稚嫩之余，还有着大人们的处世之道——

哪怕有矛盾，也不会激化，更不会让矛盾摆上台面，演变成霸凌与排挤。

并且，陆铮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高一三班，更加得完美。

因为在这些小聪明之间，还流窜着不少的真诚，除了——

“陆铮，陆铮。”

又是一节物理课后，陆铮盯着依旧难以理解的物理题发愁，椅子又发出了熟悉的震动。

陆铮缓缓地闭上眼睛，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头去。

她圆润的杏眼此时因为无语，上眼皮平平的，咬牙切齿道，

“林、良、辰、你、烦、不、烦？”

陆铮一贯在班级里都很低调，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头，在与邢忆柏建立羁绊之前，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但良好的氛围总是在无形之中将人改变。

林良辰藏在眼镜后头的双眸缓缓睁大，唇角也不自觉地咧开，看向陆铮的目光中写满了不可思议与惊喜，

“哎！难得啊，你终于像个人了。”

“你……”陆铮皱着眉，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林良辰，你不会说话的话，可以闭嘴的。”

说着，陆铮就想回头，林良辰却并不想这么草率地结束。

他嘿地一笑，“不过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画得还不错欸，陆铮。我还以为你什么也不会呢。”

他顿了顿，眼神瞥向了另一边正在看着两人谈话的邢忆柏，

“你看看我们班长，长得又好看，成绩也优秀，跳舞还优雅，简直是十项全能。你和她比起来……”

“林良辰。”陆铮转过身，拿过了放在桌角的水杯，站了起来，打断了林良辰未尽的话语。

其实比起这些将她和忆柏进行比较的对话，算不上什么，更难听的指手画脚陆铮都听过。

但现在，在七中，在这个班级，陆铮并不愿意再听了。

林良辰：“……”

陆铮的“反抗”，让他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喜欢忆柏的话，可以主动出现在她的身边，而不是成天找我的麻烦，来获取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