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倷即係涯 第32章 礼物

“没兴趣。”沈禾安想都没想，拒绝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她对林栋梁的芥蒂还没消，更觉得跟他单独出去别扭。她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本就很干净的柜台玻璃，用行动表示送客。

林栋梁眼中期待的光瞬间黯淡下去，脸上写满了失落。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晚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禾安擦拭柜台的动作猛地顿住，愕然转头看向林晚。林栋梁也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脸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真…真的？林小姐你愿意去？”

林晚避开沈禾安那带着探究和明显不悦的目光，强迫自己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触摸板上滑动，语气尽量显得随意：“嗯。反正…也没什么事。去县城透透气也好，好久没喝过正经咖啡了。”

天知道她急需一杯冰冷、苦涩的美式来浇灭心里的燎原之火！再和沈禾安待在这方寸之地，看她搬货时手臂绷紧的线条，看她弯腰时露出的那一小截小麦色的后腰，看她毫无防备、坦坦荡荡看过来的眼神…林晚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必须逃离！立刻！马上！离沈禾安远一点！呼吸点不一样的空气！证明自己只是被封闭环境憋出了幻觉！

“太好了！”林栋梁喜出望外，简直要雀跃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开了我爸的车来。” 他像是生怕林晚反悔，又热切地看向沈禾安，“安妹，一起去嘛？人多热闹，林小姐都去了。”

沈禾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看着林晚，那双总是带着点锐利光芒的杏眼里，此刻翻涌着不解、愕然，还有一丝被背叛似的…不爽？林晚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跟这个她前几天还提醒自己要小心的、她自己也明显不待见的林栋梁？去县城？喝咖啡？

一种被排除在外、被忽视的不快感，像冰冷的溪水瞬间漫过心头。沈禾安把手里的抹布往柜台上一扔，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她抱起胳膊，下巴微扬，语气硬邦邦的：“不去。我对咖啡没兴趣，你们去就好。我要看店，还有好多事没做！”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径直转身走向后面的小仓库，背影都透着“别来烦我”的气息。

林栋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讪讪。林晚的心却莫名地揪了一下，沈禾安那瞬间沉下的脸色和硬邦邦的语气，像根小刺扎了她一下。沈禾安是不是…不高兴了？

为什么？因为她和林栋梁出去？不可能。沈禾安才不在乎这个！肯定是觉得她丢下店里的活不管……对，一定是这样！

林晚迅速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压下那点异样，站起身：“走吧。”

去县城的路上，林栋梁试图活跃气氛，讲了些村里近期的趣事，又小心翼翼地再次为晓梅事件道歉。林晚靠在副驾驶的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山峦，心不在焉地“嗯”、“哦”着。那杯心心念念的、在县城一家颇有格调的咖啡馆里端上来的冰美式，香气浓郁，入口酸苦，却没能给她带来预想中的慰藉和放松。

味道是对的，环境是好的，可就是…哪里不对劲。

“林小姐，”林栋梁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咖啡，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和一丝困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晓梅的事情？我知道我那时候做得不对，伤了你们的心。我真的很抱歉，真的。” 他语气郑重。

林晚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是，林先生，你别多想。过去的事情真的过去了，我也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难处，身不由己的时候很多。” 她说的是实话，对林栋梁的芥蒂，在晓梅离开青石坳、生活逐渐恢复平静后，确实淡了许多。

“那…”林栋梁看着她依旧有些游离的眼神，半开玩笑似的试探道，“是跟我出来玩，觉得不自在？我看你好像一直有点…走神？”

被点破了不在状态，林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搅动着杯子里剩余的咖啡泡沫，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电光火石间，沈禾安沉着脸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不自在。我只是……有点担心沈禾安。”

“担心禾安？”林栋梁有些意外。

“嗯。”林晚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真切忧虑，“超市下午通常挺忙的，订货的、拿快递的、还有那些调皮捣蛋来赊零食的小鬼头……她一个人，又要收银又要理货又要应付那些小家伙，我怕她忙不过来，或者……被那些过了期限还非要退货的阿公阿婆气着了，又没人帮她。” 她想起沈禾安被永远搞不懂网购规则的老人们气得跳脚又说不通的暴躁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随即又觉得这笑容不合时宜，赶紧抿住。

林栋梁看着她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又听她话语里对沈禾安自然而然的关切，不由得感叹：“林小姐，你跟禾安感情真好。虽然她总是一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其实…”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有时候也挺小女孩心性的。我们俩这样丢下她跑出来玩，她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别扭呢。等下回去，给她带个小礼物吧？哄哄她？”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对啊，礼物！这简直是个绝妙的台阶和转移注意力的法宝。

“好主意！”林晚的兴致一下子被点燃了，刚才的魂不守舍一扫而空，“是该给她带点东西，还有王阿婆，上次多亏了阿婆仗义执言。” 想到能名正言顺地给沈禾安买东西，林晚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给房东买礼物，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接下来的采买时间，林晚展现出了惊人的热情和效率。她拉着林栋梁穿梭在县城的精品店和特产铺子里，目标明确。

给王阿婆的礼物很顺利：一盒包装古雅、据说对关节好的黑芝麻核桃粉，还有一条触感柔软、颜色稳重的羊绒披肩。老人家怕冷，实用又体面。

轮到给沈禾安挑选时，林晚却陷入了某种隐秘的兴奋和纠结。

这个运动护腕不错，她搬货手腕用力多……不行不行！送贴身的东西太暧昧！

那个多功能军刀很实用，她肯定喜欢……不行！太实用主义了一点都不浪漫！

这顶棒球帽……她戴肯定很帅气……打住！林晚你在想什么！

林栋梁看着她兴致勃勃、一扫阴霾的样子，也松了口气，帮忙提着大包小包。

夕阳西下时，林栋梁的车子停在了富民超市门口。林晚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下了车，心里莫名有些期待看到沈禾安收到礼物时的表情。是惊讶？嫌弃？还是…会有点高兴？

然而，超市里静悄悄的。只有大黄趴在门口，看到林晚回来，欢快地摇着尾巴迎上来，蹭着她的腿。

“沈禾安？”林晚喊了一声，没人应。店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显然沈禾安已经打烊了。

“可能去王阿婆家了？”林栋梁猜测道，“正好，你把阿婆的礼物送过去。”

林晚点点头，把给沈禾安的礼物先放在柜台后，拎起给王阿婆的礼物，带着大黄往隔壁王阿婆家走去。

王阿婆家的小院门虚掩着。林晚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王阿婆中气十足又带着慈爱的声音，还有…沈禾安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许多？

林晚轻轻推开院门。

暮色四合的小院，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昏黄光晕里。石桌上摆着茶具，王阿婆坐在她常坐的那张藤椅上，而坐在王阿婆对面的，却不是沈禾安。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背对着院门坐着，身形窈窕，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连衣裙，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沉静温婉的气质，像一幅精心勾勒的仕女图，与青石坳粗粝的背景格格不入。

沈禾安呢？

林晚的目光一转，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沈禾安就坐在那个陌生女子的旁边，一张矮矮的小竹凳上。她微微侧着身，面对着那个女子，姿态是林晚从未见过的…乖巧？她手里捧着一杯茶，平日里总是带着点锐利或促狭光芒的眼睛，此刻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似乎噙着一丝很淡、很温和的笑意，正专注地听着那女子说话。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她们身上，给这幅画面镀上了一层静谧而…亲密的暖金色。

大黄显然没感受到这微妙的氛围，它看到沈禾安，兴奋地“汪”了一声，摇着尾巴就冲了过去，大脑袋直接拱向沈禾安放在膝上的手，想去舔她手里的茶杯。

“哎呀！死狗！莫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