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倷即係涯 第16章 麻辣小龙虾

“料酒！”沈禾安头也不回地伸手。

林晚赶紧从右边柜子上找到料酒递过去。沈禾安接过来，拧开盖子，手腕一扬，动作倒是潇洒。然而，或许是倒得有点猛，或许是锅里的油温太高，料酒“滋啦”一声落入热油中，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反应！大量的油花和气泡如同小型爆炸般飞溅起来！

“哇！”沈禾安显然没预料到这阵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跳开半步，手里的料酒瓶差点脱手，锅铲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几滴滚烫的油星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她裸露的小臂上，留下几点红痕。

林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油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沈禾安稳住身形，看着锅里还在噼啪作响的油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尴尬？她迅速捡起锅铲，强装镇定，但动作明显变得有些僵硬和犹豫。

“蒜蓉姜片！”她声音提高了几分，试图掩盖刚才的失态。

林晚赶紧把蒜蓉姜片的大碗递过去。沈禾安接过碗，看着锅里依旧不太平静的油面，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捏着碗边，将蒜蓉姜片从锅沿尽量远的地方倒下去。

“滋啦——！” 又是一阵油烟升腾，虽然比刚才好些，但沈禾安倒料时那副如临大敌、身体后仰的模样，实在与平日里搬货骑车、杀伐决断的利落形象判若两人。蒜蓉姜片倒入的位置也不太理想，大部分堆在锅的一侧，她不得不笨拙地用锅铲去扒拉翻动，动作显得生涩而慌乱。

“辣椒花椒！”沈禾安的声音带着点急促。

林晚递过干辣椒段和花椒粒。沈禾安这次学乖了，捏起一小撮，试探性地撒进去一点。红艳的辣椒在热油中翻滚，散发出辛香。她似乎松了口气，胆子大了点，又抓了一把撒进去。结果辣椒太多，加上油温控制不当，一股浓烈到呛人的辛辣烟雾猛地升腾而起！

“咳咳咳！”这次连沈禾安自己都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晚站在一旁，看着沈禾安手忙脚乱、被油烟呛得直咳嗽的样子，再看看锅里那堆颜色有些焦糊边缘的蒜蓉和肆意翻滚的辣椒，突然意识到小房东是不是…不太会做饭？

趁着沈禾安被呛得背过身咳嗽的间隙，林晚终于忍不住，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笑意和探究，开口问道：“沈老板…你……你是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她问得委婉，但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这厨房技能点，是负的吧？

沈禾安猛地转过身，脸上还带着咳嗽憋出的红晕，杏眼圆睁，被林晚这句精准的“灵魂拷问”戳中了痛处，瞬间恼羞成怒：“要你管！我一个人怎么了？！我不做饭也能活得好好的！” 她梗着脖子，语气又急又冲，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试图用凶悍掩盖心虚。

看着沈禾安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林晚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更好笑了。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沈禾安带她去王阿婆家蹭饭时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在村里行走时，随便路过哪家门口都能被热情招呼进去喝碗茶、吃块点心；小芳阿婆更是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塞给她……确实，以沈禾安在村里这“人见人爱”的人缘，她要是想吃饭，估计从村头蹭到村尾都饿不着，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是是是。”林晚忍着笑，连连点头，“沈老板人缘好，百家饭养大的，饿不着。” 她看着锅里那堆快要糊掉的底料，以及沈禾安依旧气鼓鼓又带着点不知所措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和，“再这么下去，这锅虾就要变炭烧了。还是我来吧。”

沈禾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但看着锅里确实不太妙的景象，再看看林晚脸上那“交给我吧”的笃定神情，她最终只是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把锅铲往林晚手里一塞，算是默许了。她抱着胳膊退到一边，脸上还带着点不忿的红晕，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林晚的动作。

林晚接过锅铲，先关了火，让锅稍微降温。她麻利地用锅铲将堆在一侧、有些焦糊的蒜蓉姜片和过多的辣椒花椒拨匀，又拿起旁边的酱油、蚝油、糖等调料，熟练地掂量着分量，依次加入锅中。重新开中小火，手腕灵巧地翻动锅铲，让酱料与底料充分融合。她的动作流畅而稳定，带着一种沈禾安所不具备的、属于厨房的从容韵律。

沈禾安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着，看着林晚有条不紊地操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在灶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看着她手腕轻巧地翻动，锅里的酱汁渐渐变得红亮诱人，散发出复合而和谐的香气，不再是刚才那种呛人的辛辣。她眼底那点恼羞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点惊讶，有点好奇，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欣赏？

“喏，料酒。”沈禾安闷闷地开口，把刚才掉在地上的料酒瓶捡起来擦干净，递到林晚手边。

“谢谢。”林晚自然地接过，沿着锅边缓缓淋入。酒香瞬间被激发，融入酱汁。

“虾。”沈禾安又端起那盆处理好的虾。

林晚示意她倒进锅里：“倒吧，小心热油。”

这一次，沈禾安没有犹豫，动作利落地将虾“哗啦”倒入锅中。林晚立刻用锅铲快速翻炒，让每一只虾都均匀地裹上红亮的酱汁。动作协调，配合默契。

“啤酒。”林晚头也不抬地吩咐。

沈禾安立刻从旁边拿起冰镇啤酒，“噗嗤”拉开，递过去。林晚接过来，手腕一扬，清冽的啤酒带着泡沫“咕咚咕咚”注入锅中，瞬间带起更浓郁的香气和欢腾的气泡。再倒入土豆块等配菜，盖上锅盖，调好火候。

“焖一会儿就好了。”林晚放下锅铲，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转头看向沈禾安，唇角微扬，“沈老板，打下手打得不错嘛。”

沈禾安被她这带着点调侃的“表扬”说得一愣，随即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嘟囔道：“哼，少得意！煮得好吃再说！” 她不再抱着胳膊，而是走到水槽边，开始清洗待会儿装虾的大盆。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昏黄的灯泡亮起。孩子们像约好了一样，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一个个都洗得干干净净，穿着小背心小短裤，头发湿漉漉的，带着皂角的清香。他们熟门熟路地搬着小板凳围坐到桌边，眼巴巴地望着厨房门口飘出的白气和诱人的香味。

“安姐姐！好香啊！”

“几时得食？肚饿扁哩！”

“林姐姐，我洗得好干净！”

小芳也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小盆阿婆让她带来的、自家腌的酸萝卜，乖巧地放在桌上。

“急什么！催命啊！”沈禾安端着第一盆热气腾腾、红艳油亮、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麻辣小龙虾从厨房走出来，没好气地呵斥着，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她把盆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中央，浓郁的香气瞬间引爆了孩子们的欢呼。

紧接着，第二盆蒜蓉味的也出锅了，金黄的蒜蓉铺满了红彤彤的虾壳，香气扑鼻。

“自己动手！莫抢！”沈禾安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孩子们立刻伸出小手，目标明确地抓向自己心仪的虾。一时间，小院里充满了“咔嚓咔嚓”剥虾壳的声音、满足的吮吸声、被辣到的吸气声和快乐的叽叽喳喳。

“哇！好辣！好过瘾！”

“呢只大钳係我嘅（这个大钳子是我的）！”

“蒜蓉嘅好香！”

“安姐姐，尔食呢只！好大！”小芳很懂事地给林晚和沈禾安各剥了一只肥硕的虾，放到她们面前的空盘子里。

大黄似乎也闻到了香味，从角落里悄悄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渴望地盯着桌子，尾巴试探性地小幅度摇了摇。

“呐，没夹你那份！”沈禾安故意板着脸，但还是挑了一只剥好的虾肉，远远地丢给大黄。大黄立刻一跃而起，精准地接住，欢快地摇着尾巴大嚼起来，刚才的委屈仿佛一扫而空。

林晚拿起带着热气的虾，虾壳红亮，沾满了浓郁的酱汁。她学着孩子们的样子，笨拙地剥开虾壳，露出里面雪白弹牙的虾肉。沾一点盆底的汤汁，送入口中。瞬间，麻辣鲜香、蒜香浓郁、虾肉紧实Q弹的绝妙滋味在舌尖爆炸开来！

“唔——！”林晚满足地眯起眼，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脸上绽放出毫不掩饰的、巨大的成就感，“好吃！” 她咽下虾肉，舔了舔被辣得微微发麻的嘴唇，看向坐在对面的沈禾安，眉眼弯弯，带着点小得意，故意拖长了调子补充道，“看来我的手艺，还是有点天赋的嘛！”

沈禾安正忙着对付一只虾，闻言抬起头，正好对上林晚那副“快夸我”的得意表情。她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在林晚脸上扫了扫，又瞥了一眼她面前剥得坑坑洼洼、沾满了红油的虾壳，嘴角习惯性地撇了撇，“啧，林小姐这脸皮厚度，倒是跟这虾壳有得一拼。” 她慢悠悠地剥开手里的虾，动作利落，虾肉完整弹出，“虾抓得嘛……”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晚瞬间有点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才慢条斯理地、带着点勉为其难的肯定继续道，“…马马虎虎，也就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