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十五只!”李志强大声报数,声音充满自豪。
“我们这边……四十七只!”小芳仔细数完,激动地宣布,小脸上满是骄傲。
“四十七比四十五?”沈禾安有点不敢置信地探头看向林晚那边的桶。果然,里面密密麻麻挤满了张牙舞爪的暗红色身影,个头似乎也普遍不小。
林晚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结果蹭上了更多的泥,但她毫不在意,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对着沈禾安挑了挑眉:“沈老板,承让了。看来今晚这煮虾的重任…”
沈禾安看着林晚那张沾满泥巴却笑得无比生动的脸,再看看桶里那确实多出来的两只虾,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服气,竟被一种奇异的、暖融融的感觉取代了。“行!愿赌服输!今晚我下厨!”
“耶——!有虾食哩!”孩子们可不管谁输谁赢,只听到晚上有大餐,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围着两个大人又蹦又跳。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满载而归的队伍身上。沈禾安骑着装满虾桶的三轮车,林晚和孩子们跟在旁边,一路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巴,头发凌乱,却都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满足。收获的喜悦和共同劳作的酣畅淋漓,像这金色的晚霞一样,温暖地笼罩着每一个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刚拐进“富民超市”门前的小路,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就如离弦之箭般从虚掩的超市门缝里冲了出来!
“汪汪!汪汪汪!” 大黄激动地摇着尾巴,绕着沈禾安和林晚的脚边疯狂打转,湿漉漉的黑眼睛里充满了控诉和委屈。它一会儿用鼻子去拱沈禾安的裤腿,一会儿又扑到林晚脚边,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声,仿佛在质问:出去玩为什么不带我?留我一个看家!你们还是人吗?!
沈禾安被它缠得没法走路,又好气又好笑,抬脚作势要轻踢它:“去去去!傻狗!看店不好好看,虾都没你份!”
大黄叫得更委屈了。林晚看着大黄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她蹲下身,揉了揉大黄毛茸茸的脑袋,温声安抚:“好啦好啦,大黄乖,下次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大黄立刻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心,尾巴摇得更欢了,委屈的呜咽变成了满足的哼哼。
孩子们也围上来逗弄大黄,小院门口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沈禾安则将虾桶搬进小院后,让孩子们各自回家清洗,洗干净了再来吃虾。
小院再次安静下来。
沈禾安支起折叠桌,摆好板凳,将装着活虾的不锈钢大盆放在地上。她丢给林晚一把牙刷和小板凳:“林小姐,劳烦刷虾了。重点关照肚皮底下和爪缝,泥巴藏得深。”
林晚看着盆里那些挥舞着大鳌、随时准备“越狱”的暗红色生物,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坐下。她小心翼翼地捏住一只虾的背甲边缘,避开那对危险的大钳子,拿起牙刷,开始对付那布满沟壑和刚毛的腹部,滑溜、坚硬又带着点黏腻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林晚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抓这么多小龙虾了……
而旁边的沈禾安,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她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里拎出来一个更大的塑料盆,一把锋利的厨房剪刀,还有一桶清水。她拉过另一个矮凳,在林晚斜对面坐下,双腿随意岔开,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腿。
只见沈禾安随手从林晚刷完的虾堆里捞起一只还在挣扎的大家伙。左手拇指和食指稳稳捏住虾头与身体连接处的硬壳,右手剪刀快如闪电,“咔嚓”一声脆响!整个虾头连着胃囊□□脆利落地剪掉丢弃。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紧接着,剪刀尖精准地探入虾背第二节的甲壳缝隙,轻轻一挑,手腕顺势向后一带——一条完整的、灰黑色的虾线就被干净利落地抽了出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三秒钟。处理完的虾身被她随手丢进旁边的清水盆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林晚看得目瞪口呆。沈禾安的动作太熟练了,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利落美感。
林晚忍不住停下刷虾的动作,看着沈禾安又轻松处理完两只虾,终于没憋住,带着点惊叹和调侃的笑意开口:“沈老板以前在大润发水产部杀过鱼?还是新东方烹饪学校小龙虾专业优秀毕业生?”
沈禾安正捏着第四只虾准备下剪刀,闻言动作猛地一顿。她愣愣地看着林晚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点促狭的笑容,足足有两秒钟没反应过来。夕阳的余晖映在她沾了点水珠的鼻尖上,那副难得一见的呆愣表情,竟透出几分…可爱的傻气?
随即,沈禾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杏眼一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手里的剪刀带着点泄愤的意味,“咔嚓”一下狠狠剪掉了那只倒霉虾的头,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杀你个头的鱼!新东方个鬼!乡下妹仔哪个不会收拾点鱼虾蟹?从小做到大,闭着眼都比你快!” 她一边说,一边把抽出来的虾线甩得老远,仿佛在甩掉林晚的调侃,“你这个城里大小姐,刷个虾都慢吞吞,还好意思笑我?再磨蹭,天都黑透哩!”
话虽说得刻薄,但她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快了。剪刀在她手里翻飞,剪头、挑线、入水,一气呵成,像是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专业水准”,也像是在掩饰刚才那瞬间的窘迫。
林晚被她这恼羞成怒又强装镇定的样子逗乐了,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极了。她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笑眯眯地回敬:“是是是,沈老板天赋异禀,小龙虾终结者!我这不是虚心观摩学习嘛!争取早日达到您这‘闭眼都比人快’的境界!”
“油嘴滑舌!”沈禾安白了她一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她不再搭理林晚,埋头专注于手里的剪刀,只是那耳根的红晕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
一个刷,一个剪。
一个动作略显生涩却认真,一个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
就在这时,一只格外生猛的小龙虾,趁着林晚换手的间隙,猛地从盆边窜了出来,重重摔在青石板上!它似乎被摔懵了,在原地晕头转向地转了两圈,随即挥舞着大鳌,朝着院墙根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爬去。
“汪?!” 原本趴在井台边打盹的大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它警惕地站起身,金色的眼睛紧紧锁定住那个在地上快速移动的“不明红色物体”。出于狗子对移动物体天生的好奇心和狩猎本能,大黄压低身体,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它围着那只惊慌失措的龙虾转圈,鼻子不停地嗅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疑惑和威胁的“呜呜”声。
龙虾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求生欲让它猛地举起两只巨大的鳌钳,对着靠近的狗鼻子就是一个凶狠的“交叉斩”!
“嗷呜——!” 大黄猝不及防,鼻尖被结结实实地夹了一下!它痛得惨叫一声,猛地向后跳开老远,对着那只依旧高举双钳、耀武扬威的龙虾狂吠不止:“汪汪汪!汪汪!” 叫声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它不敢再轻易靠近,只是围着龙虾不停地打转、吠叫,试图用气势吓退对方。
林晚和沈禾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虾狗对峙”吸引,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大黄那副如临大敌、想上又不敢上、被夹了鼻子还委屈狂吠的滑稽模样,再看看地上那只虽小却异常勇猛、挥舞着大鳌“气势汹汹”的小龙虾,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
“噗嗤!”林晚率先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沈禾安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指着大黄毫不留情地嘲笑,“傻狗!连只虾都搞不定!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林晚也笑得肩膀直抖,看着大黄那又怂又勇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解压和欢乐。
大黄被主人无情的嘲笑刺激到了,自尊心严重受创。它看看笑得毫无形象的主人,再看看地上那只还在挑衅般挥舞钳子的“红壳怪物”,最终悲愤地“嗷呜”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到院子的最角落,委屈巴巴地趴下,把脸埋进前爪里,只留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屁股对着这边,仿佛在无声地控诉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
沈禾安和林晚看着它这副“自闭”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小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沈禾安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走过去,轻松地用脚尖一拨,将那只“战胜”了大黄的勇士龙虾拨回了大盆里。
笑闹过后,小院重归短暂的宁静。最后一盆活蹦乱跳的小龙虾被刷洗得干干净净,丢进了沈禾安旁边的清水大盆里。林晚长舒一口气,揉着发酸的手腕。沈禾安也放下了剪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好了,干净了。”林晚看着盆里的虾,颇有成就感。
“嗯。”沈禾安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处理好的虾,又看向厨房方向,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等着,看我的。” 她率先走进厨房,系上那条半旧的蓝色围裙,动作麻利地点燃灶火,架好大铁锅,倒入油。
林晚端着处理好的虾跟进去,将虾放在案板旁。厨房的光线有些昏暗,沈禾安背对着她,盯着锅里开始冒烟的油,一副大厨即将施展拳脚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