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嵌入墙上的那根梅花针,戎小玉咽了口唾沫,僵硬地转过头后,只见那位飞出梅花针的始作俑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恭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站在一边。
一楼大堂内的所有宾客都远离了中央,向两边躲避而去。
初夏朝戎小玉微微俯身:“姑娘,我们家公子邀请你。”
再抬眼,三楼那扇破开的窗户边,舒子墨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公子’?”戎小玉挑眉,嘲讽道,“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对人的称呼还挺特别的。”
初夏没有解释,反而掏出荷包,要店家赔偿:“修窗户的钱。”
戎小玉抬手制止了她,冷哼道:“不用!我不需要你们这种人替我赔偿。店家,记我账上!”
初夏面色不改,收起荷包就走:“姑娘,请。”
戎小玉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上走去。
师父虽然教了她轻功和神偷的本事,但是论武功,她也就只是会以三脚猫的功夫,逃跑比较在行。
自知自己不是初夏的对手,戎小玉也歇了自己逃跑的心思。
在三楼的舒子墨都忍不住赞叹道:“初夏果然是初夏。”
不卑不亢的样子,也就只有云朔王能够培养得出来这种下属,省心又省力。
躲在窗框处的琴有弦轻轻摇了摇折扇。
舒子墨看她这幅样子,问:“要躲起来吗?”
“嗯。”琴有弦点头,“我的身份特殊,不便在外人面前露面。”
楼下大堂食客众多,她的脸不便被人看见。
舒子墨自然知晓,只当她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敲了敲被戎小玉破坏了的窗户:“走吧,回隔壁。”
这里纱窗都坏了,显然也不是讨论的地方。
可她们刚刚走出几步,大堂里就传来了桌椅翻倒的声音。
戎小玉朝前走了几步,眼睛咕溜转了转,趁初夏不注意就想借着自己超绝的轻功逃跑!
她轻轻一跃,脚尖轻盈地点在一旁的椅子上,借力托起自己的身体,朝着上头飞去。
初夏虽然面色平静,没有对她施以暴力,但却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
听到声响的初夏迅速伸出手,可还是慢了一步。
戎小玉的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初夏的手堪堪和她的脚尖擦过。
刚准备和琴有弦离开雅间的舒子墨听到声响回过身来,看到的是一个轻功飞向二楼的戎小玉。
舒子墨微微眯起眼睛,又重新靠在那破烂的床边,欣赏窗外的戎小玉和初夏上演的你追我逃的戏码。
她身旁的琴有弦“唰”地一声打开自己手中的折扇,借着折扇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戎小玉上了二楼之后不敢停留,迅速迈开腿离开。
红枫楼共有五层,第一层是大堂,中央围绕着舞池,每每夜晚降临,这里就会成为美人起舞之地。
二楼和三楼是雅间,第四层和第五层则是住客的地方。
而大厅中央的舞池,则是挑高镂空,戎小玉即便轻功再了得,半空中没有借力的情况下,她也无法直接飞五层楼那么高破开天花板而逃开。
红枫楼的大门处又站着一位初夏,所以戎小玉最好的逃跑路线就是……
二楼雅间的窗户!
意识到这一点的舒子墨对初夏大喊:“她要跳窗!”
琴有弦没忍住笑出声:“她为何如此喜欢跳窗?”
“不知道,做贼的都喜欢这样吗?”
二楼是普通的雅间,戎小玉想要逃跑,最适宜的逃跑路线是通过雅间朝外的窗户逃走。
听到舒子墨喊话的初夏没有犹豫,直接抄近路跃至的戎小玉想要去的雅间面前,阻挡了戎小玉的路线。
别无他法的戎小玉只能折返向回跑。
可她刚刚没有跑出去几步,就有一把折扇从她的眼前飞过,直直地插进地里。
突如其来的阻挡迫使戎小玉倒退了两步,也正是在这几步愣神之际,初夏的手拍在了戎小玉的肩膀上。
戎小玉抬头顺着折扇的来时望去,对面三楼的雅间上,面带微笑的舒子墨接收到她的视线后,依然同她挥了挥手。
自知自己逃不过的戎小玉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抬脚踢烂了脚边的折扇。
呸!
初夏依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请跟我走吧。”
即便是刚刚如此大的动作,初夏的呼吸粗重,胸口的起伏变大,但她仍然在尽量让自己的面上看起来不那么吃力。
戎小玉看初夏那副样子,翻了白眼:“真能装。”
下一秒,嘟着嘴满脸不服的戎小玉,就被初夏按在了舒子墨面前。
原本戎小玉以为只有舒子墨一人,却没想到舒子墨身边还有一位蒙着眼睛的白衣“男子”。
初夏毕恭毕敬地将那副被戎小玉踢坏了的折扇递回到琴有弦面前。
戎小玉这才知道刚刚用折扇拦住自己去路的不是舒子墨,而是琴有弦!
她怒从心起,咬牙切齿地刚想说什么,身下的椅子却被初夏轻轻踢了一脚。
身下座椅的震动让戎小玉悻悻地闭了嘴,只能嘴上叫喊着:“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舒子墨下巴一抬:“你跑什么?”
戎小玉反问:“你们追什么?”
“你不跑我们追什么?”
“你们不追我跑什么?”
舒子墨被她气笑了:“我们不过想要敲门同你打声招呼,怎么了?”
戎小玉一时语塞,但依然犟嘴道:“你还说自己是刑查院的呢!你个女子,怎么会是刑查院的?分明是你们先冒充公家骗人!”
舒子墨头一歪:“我们确实是刑查院的,你要是不信,我们一起去刑查院如何?我想刑正大人应该会很乐意见到你。”
听到刑正的名头,戎小玉吞了口唾沫,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我、我又没做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舒子墨的双手抱胸,“你都把太子的令牌给偷了,来这红枫楼大快朵颐,你还说你什么都没做?”
“我那是……!”戎小玉刚想开口反驳,却突然想起自己出门前小管事特地嘱咐的话,又悻悻地闭了嘴,眼神躲闪,不再看舒子墨。
舒子墨只当她是做贼心虚,倾身同她说:“你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戎小玉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当然知道!小管事当时可是从头到尾和她说的明明白白,甚至让她背下那些条款才放她出来的。
如果自己被发现了……
戎小玉猛地摇头。
绝对,绝对不能被发现!
不然那个小管事绝对不会救自己的!到时候师父吩咐的任务可能都完成不了!
戎小玉鼓起脸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你们想怎么样?!”
此话一出,舒子墨就知道有戏,她凑近戎小玉,循循善诱道:“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但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回答得好,我说不定能放了你。”
戎小玉的大眼睛咕溜溜转着,狡猾道:“成交!”
只是回答几个问题,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反正到时候她说谎话,这人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舒子墨唇角一勾,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戎小玉得意的神情消失了。
“第一个问题,你偷走了尸体之后,去了哪里?”
戎小玉原本得以的神色消失了,只留下一脸的惊恐。
这人怎么知道是她偷走了尸体?她后续的工作做得明明那么完善!
想起小管事的吩咐,戎小玉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什么尸体?我偷尸体了?我听不懂,我没偷!”
戎小玉一连串的反问、否认,没有打消舒子墨的怀疑,反而让她更加确定眼前的女孩和尸体失窃案有关。
舒子墨没有否认她,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也很难相信是你偷的,毕竟你这么瘦小,一看就不可能搬动那具尸体。”
戎小玉赶忙点头:“对对对,那句女士都肿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搬得动嘛!”
话音刚落,对面的舒子墨神情变得极为怜爱,她微笑着问:“我何时说过,是一具肿胀的女尸了?”
意识到不妙的戎小玉点头的动作僵住了。她张口想要解释,但是嘴巴蠕动了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像样的借口来。
舒子墨的嘴巴一瘪:“不想回答?那我可以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偷那具尸体?还是说……是谁让你偷的?”
戎小玉一个江湖人士,浮肿女尸和她没有任何的关联。最有可能的就是幕后之人让戎小玉去偷的,至于是谁……
舒子墨的视线落在戎小玉腰间的那块令牌上:“太子,对吗?”
戎小玉一惊,差点就要从座椅上滑下去,但好在身边的初夏拉住了她,才没让她失态。
尽管戎小玉全身上下的破绽尽显,可她的嘴依然倔强:“你、你你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舒子墨要被戎小玉的天真气笑了:“你的轻功了得,但是功夫一般啊。”
刚刚初夏对戎小玉出手,后者毫无反击之力,只知道一味地逃跑。戎小玉的功夫,舒子墨用“一般”二字形容都是夸奖了。
“那你知不知道,太子身边都是什么人?”
顾之渝贵为太子,除了皇上交给他的暗卫,还有贵妃娘娘安排在他身边的死侍。
戎小玉即便真的轻功了得,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顾之渝身边的那些人,怎么可能让代表顾之渝的令牌就这样丢失,还没有动作?
就算戎小玉能够偷取成功,可舒子墨仍然很难相信她能如此完好无损地全身而退。
“还有你这身衣服……”舒子墨伸手摸了摸戎小玉的衣角,“从哪儿得来的?”
上辈子舒子墨虽嫁为人妇,但这些绫罗绸缎、人情往来都知晓一二。
戎小玉身上的衣服款式虽然常见,但布料却是上乘,非达官贵人可拿不到这么好的料子。
“你的这身衣服,包括这个令牌,都是太子亲自给你的,对吧?”
戎小玉梗着脖子,借着咽唾沫的动作强行压下即将跳出嗓子眼的心跳。
最终,她只能憋出一句:“你、你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