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空我的股,还是做空我的心?
凌晨的金融街,依旧灯火通明,宛如一条永不休眠的资金河流,K线图在其间无声地剧烈波动。
林臻将笔记本搁在副驾驶座上,指尖仍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闪烁着季恒控股复杂的资金流向图。高强度工作让她的太阳穴微微发胀,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与季时安的这场博弈,远比她经手过的任何一桩并购案都更耗费心神,也……更刺激。
突然,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红色的预警提示框:【成交异常警告】。林臻瞳孔一缩,迅速点开详情。
季恒控股尾盘最后三分钟,出现天量卖单,直接将股价砸至跌停板。而卖一席位上,赫然显示着那个她昨晚才深入研究过的名字安澜资本。
季时安自己的基金!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疲惫。林臻猛地合上电脑,引擎发出低吼,兰博基尼如同暗夜中的猎豹,迅猛地冲入地下车库。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尾气里都带着alpha般的攻击性。
电梯门在地库打开,那个让她怒火中烧的身影,果然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
季时安倚在承重柱旁,一身黑色长款风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领带松垮地挂着,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像是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解释一下,”林臻走到他面前,直接将电脑屏幕转向他,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安澜资本盘中砸出8个亿的抛单,季总,这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吗?”
季时安垂眸,目光在跌停的K线图上停留片刻,再抬眼时,眼底竟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林臻,”他声音沙哑,带着夜色的质感,“我是在帮你挤泡沫。”
“挤泡沫?”林臻几乎要气笑了,“用砸盘的方式?季时安,你当我三岁小孩?”
“市场的非理性狂热需要降温。”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过早的虚高,对你后续的操盘不利。有些潜伏的暗雷,得先引爆。”
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拉开她副驾的车门,俯身将她遗落在座位上的安全带拉过来,“咔哒”一声扣好。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上车,”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一侧,“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筹码分布图。”
车是他开的,路线却并非通往任何金融中心,而是朝着她公寓的方向驶去。林臻累极了,胃部的灼痛感和精神的疲惫一起袭来,她靠在椅背上,眼皮沉重。车窗外的流光溢彩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她甚至能在玻璃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疲惫的侧脸与男人专注开车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住。季时安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伸过来,将她的副驾座椅缓缓放平,调成一个更舒适的角度。
“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不去你家……”她意识模糊地嘟囔,是最后的坚持。
“嗯,送你回公寓。”他应着,顺手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衣服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尾调,混合着一丝干净的烟草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包裹。
林臻在半梦半醒间,听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没力气去拿。然后,她感觉到季时安的手小心地探入她风衣口袋,拿出了手机。他似乎是用指纹解锁了大概是之前拉她手时偷偷录入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困意让她无法深究。
手机里传来助理Amy急切的声音,是从林臻的工作号打来的语音电话:“林董!刚监测到有神秘账户在散播季恒控股存在隐藏负债的谣言,配合尾盘的砸盘,明天开盘恐怕……您要不要紧急开会……”
话音未落,季时安已经凑近手机麦克风,用一种低沉而毋庸置疑的语气打断了她:“她睡着了。有任何问题,明天再说。天塌下来,有我兜着,别吵她。”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她口袋。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林臻在梦中皱了下眉,似乎梦到了路演现场,台下坐着的投资人全都顶着季时安的脸,一个个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我出十倍,你嫁吗?”她冷着脸回应:“我出二十倍,你入赘!”画面一转,季时安穿着新郎礼服,将捧花塞进她手里,笑得像个赢了全世界的赌徒:“成交。”
凌晨三点多,林臻在一阵不适感中醒来。胃还在隐隐作痛,但身上盖着的风衣带来了暖意。副驾被调成了舒适的倾斜角度,车内的空调维持在宜人的温度。
季时安不在车里。她侧头,透过车窗,看到地库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正靠在她车头的引擎盖旁,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他微微仰头,吐出淡淡的烟圈,侧脸轮廓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莫名透出一种安静的守护感。
林臻推开车门,将身上的风衣拿下来,递还给他,语气硬邦邦的:“谢了。但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护盘。”
季时安掐灭烟头,接过风衣随手搭在臂弯,看向她时,眼底有红血丝,语气却异常认真:“林臻,我没想护市。”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护的是你。市崩了可以再建,你累了,我会心疼。”
这句话太过直白,以至于林臻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按电梯,背脊挺得笔直,唯有耳根不受控制地蔓延开一片绯红。
季时安看着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她纤细却倔强的身影。他低头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
“安澜资本剩余的空单,明早开盘后全部平仓。”
助理很快回复:“季总,为什么?舆论已经造势,明天很可能继续跌停,利润可观。”
季时安手指飞快地打字,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再做空,她下次见的就不是面,是直接递律师函了。止损,优先。”
电梯里,林臻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语音备忘录,却发现里面多了一条陌生的录音,时间显示是00:47。
她点开播放。
季时安低沉而略带沙啞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背景是地库特有的微弱风声:“林臻,晚安。别怕跌停,我兜得住。”
简单的几个字,被他念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她鬼使神差地循环播放了三遍。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将这个行为定义为“风险对冲数据的采集”,却无法解释心底那份陌生的安定感从何而来。最终,她将这条语音重命名:【非卖品.音频资产-001】。
回到家,冲完热水澡,胃痛似乎缓解了一些。她打开电脑,模型跑出的最新结果显示,季恒控股经过尾盘的恐慌抛售,隐藏的获利盘被清洗大半,估值反而更接近真实水平,做空筹码已被市场消化12%。
她在模型的备注栏里,敲下一行小字:
“情绪折现率因非系统性风险(交易对手干预)临时下调50%。备注:该干预行为动机存疑,暂记为非常规对冲。”
窗外,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林臻将那条名为【非卖品】的语音设置成定时播放每晚00:30,自动响一次,为期一年。
然后,她躺进被窝,第一次没有设定明早的闹钟。
因为那个制造风浪的人,用最混蛋的方式,说了一句最让人安心的话。
他兜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