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可能踏入了别人设好的局
餐厅门口的夜风,带着北国秋日特有的凛冽,瞬间卷走了室内残留的暖意。
林臻下意识地拢了拢风衣的领口,指尖触及到内袋里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协议。羊皮纸的质感冰冷,在提醒她,这不是一场梦,而是一场已经签下名字、无法轻易反悔的交易。
季时安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姿态从容,仿佛刚才在餐厅里那个抛出五亿筹码、又坦然接受天价违约条款的人不是他。
“林小姐,需要我送你吗?”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
林臻停下脚步,低头从手包里拿车钥匙,语气疏离:“不劳季先生,我自己有车。”
然而,她的手刚刚触碰到冰冷的钥匙,手腕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握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臻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对方更紧地握住。季时安的手指修长有力,指尖的温度透过她腕部的皮肤,传递来一种陌生的触感。
“别动。”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密感。另一只手将一张烫金名片塞进她的掌心。名片质地坚硬,边缘甚至有些硌人。
林臻就着停车场昏黄的灯光看去,名片上只有简洁的姓名:季时安,和一个工作邮箱。翻到背面,则是一行力透纸背的手写英文:
「24/7 Available for Due Diligence.」
(24小时开机,随时接受尽调。)
尽调?对她?林臻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抬眼,想看清眼前这个男人深邃眼底到底藏着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平静无波的墨色。
“季先生,”她试图保持冷静,“我想我们协议里不包括这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我也不需要售后支持。”
季时安低笑一声,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但那触感却仿佛残留了下来。他极为自然地侧身,替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次。在他俯身时,衬衫领口淡淡的雪松混合着一点点烟草的气息掠过她的鼻尖。
“我需要。”他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车内,然后停留在她脸上,“确保我的合伙人安全到家,是最基本的风险控制。”
他一只手绅士地挡在车门顶上,防止她碰头,另一只手却在她坐进驾驶座后,极其自然地掠过她身侧,“咔哒”一声替她扣上了安全带。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那轻微的金属扣合声,像是一个小小的句点,落在了这个充满诡异氛围的夜晚。
“砰。”车门被他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也隔绝了他带着一丝痞气笑意的告别语:
“老婆,早点睡。明早九点,交易所并购部见。”
林臻握着方向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透过降下少许的车窗,看着后视镜里那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车。路灯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唯有那抹看似玩味的笑意,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车子缓缓驶出地库,汇入金融街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微弱的声响。林臻的心跳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加速,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投行这个名利场摸爬滚打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认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和火眼金睛。可季时安……这个男人像一团迷雾,看似将筹码都摊在了桌上,却又在每一个细节里透露出深不可测的控制力。
她打开车载蓝牙,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Amy,帮我调出季恒控股所有公开和非公开的资料,重点是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抵押情况和……那位刚刚回国的太子爷,季时安的个人信息,越详细越好。”
回到位于CBD顶层的高级公寓,林臻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却没有开灯。城市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室内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站在窗边,俯瞰着脚下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资本永不眠,而她的战争,似乎因为这一纸婚约,进入了新的、更复杂的维度。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亮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新建了一个Excel模型,文件名简洁明了:「季恒控股&季时安-风险评估」。
第一栏,资产:季恒控股51%股权(受限?)、安澜资本(离岸结构、规模?)、全球不动产9处(估值?流动性?)。
第二栏,负债:公开信息显示为0,但……那个“卖身求存”的内部消息像一根刺。
第三栏,现金流:能随时调动五亿现金作为“首付”,流动性充裕得可疑。
第四栏,特殊项:形婚协议。动机?真实目的?
她在“动机”一栏打了几个问号,然后敲下一行备注:
「交易对手资信评级初步判定为AAA,但主观违约风险未知,高度怀疑其存在隐藏议程。核心假设:本次“并购”可能为反向收购或债务转移铺垫。需持续尽调。」
保存,加密。
做完这一切,她才起身去浴室。冷水冲刷在脸上,试图带走那一丝莫名的烦躁。当她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现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
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个简单的黑色几何图形。
验证信息:J.季。
林臻的手指在“通过”和“拒绝”之间停顿了三秒,最终还是点了下去。几乎是在通过验证的瞬间,一条信息就弹了出来。
「J.季」:协议已扫描,PDF加密文件发你邮箱。密码520310。
林臻盯着那串数字,眉头微蹙。这串数字……她迅速在脑中检索,很快便对应上了这是季恒控股旗下那支即将发行的REITs产品的预留代码。
用自己公司核心资产的代码做协议密码?
是巧合,是暗示,还是又一个不动声色的下马威?
她回复了两个字:「收到。」没有多余的情绪。
对方也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这一夜,林臻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不再是复杂的数字和图表,而是季时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他那句带着笑意的“老婆”。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林臻准时出现在交易所并购部的接待室门口。她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枪灰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步伐果断,将自己重新武装成那个无懈可击的林执行董事。
她推开门。
长桌对面,季时安已经坐在那里了。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暗格西装,比昨晚的白衬衫更显沉稳矜贵,领口别着一枚极细的银色胸针,是安澜资本那个抽象化的飞鸟LOGO。
他面前摆放着两份崭新的合同封面。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唇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一个弧度,那声称呼熟稔得仿佛叫过千百遍:
“老婆,早。”
林臻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走到他对面坐下,将公文包放在手边,声音平静无波:“季先生,这里是公众场合,请注意称呼。”
季时安从善如流,笑容不变,改口得毫无障碍:“好的。林董,早。”他将面前的两份文件推过来,“《季恒控股项目保密协议》和《并购意向书》,请过目。”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戏谑,“签字之后,我们就可以准备对外公布订婚消息了。”
林臻接过文件,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感受到的不仅是文件的重量,更是整个局势沉甸甸的压迫感。她抬眼,看向对面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
这场由一纸形婚协议开始的博弈,棋盘已经铺开,而她这个自以为是的棋手,究竟有没有资格,与他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