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像萧大姑那样、像姜燃那样,尽自己所能为受苦的蒙昧的姊妹们做点什么。
可是,赵族长、吴族长这样的人,连这份小小的努力的机会都不留给她们!
凭什么?凭什么呢?!
一个个祠堂里燃起火盆,将一份份《女报》燃烧殆尽;一间间祠堂里坐上族长,开始宗族对妇人的审判;一个个夫家伸出黑手,将她们拖回无知愚昧的黑暗里……
*
县衙堂上。
赵言犀被几个衙役扳着肩膀按在地上,满是皱纹的脸颊蹭着青石地面,蹭出一片血迹。
另外几个衙役围着姜燃,要把她抓住捆绑,姜燃已经跳上了孙御史的桌案,一只胳膊扼住他的咽喉,另一只胳膊召唤出了手术刀,随时打算结果他的性命。
既然和平谈判拿不到她要的结果,那就去死吧!
孙御史吓得脸色苍白,用手推她的胳膊,道:“女侠,有事好好说。”
“你根本不想释放谢方苒!”
姜燃冷声说,“我读过朝廷律法,大昭在建国之初,就提出过女男平等议案,虽然在后面的法令中并未体现,但女男平等是大昭律中白纸黑字写过的,女人可以自由阍嫁,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生育。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实行,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败类!你们凭借一副狭隘的小男子心肠,不许女人不结阍,不许女人为自己说话,不许女人为同伴争取自由。你们害怕女人站起来堂堂正正做人,可女人堂堂正正做人本来不碍任何人的事,你觉得她们站起来之后你就跌倒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们原来站在她们的背上!”
“你们全都是罪魁祸首,母神当初根本不该把你们生下来!”
姜燃对雄性消亡的历史从来不感兴趣,也没有学过,她不知道雄性为什么消亡,但现在她明白了,这就是一种寄生在人类身上的寄生虫族,如果没有吸人类的血,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姜燃说着,手臂用力,预备扭断他的脖子。她在这个世界忍够了,捣药也捣够了!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见到谢方苒的惨状,都不可能遏制住自己的愤怒!法令不为她做主,她为她做主!
什么星际文明守则,什么不可伤害本土文明生物,她的母国从来没有雄性,她不认可雄性属于人类文明生物!星际文明守则,她不打算继续遵守,也不打算继续在乎,她要送这个世界的雄性走向消亡!
她扭到一半,孙御史的脖子已经出现了嘎嘣嘎嘣的声音。
堂上乱成一团,惊慌失措的刘县令指挥衙役们拿着水火棍打姜燃,“砰砰”的声响落在她的肩膀、后背上,姜燃不为所动,她的眼睛已经被愤怒烧红。
“住手!”
门外的骚乱声中响起一个温柔的呐喊,姜燃抬眸看去,是面色焦急的魏大姨。
魏大姨拨开人群往这边挤,一边挤一边焦急的喊,“姜燃!住手!”
姜燃望着她,不为所动。
魏大姨神色悲痛,快速道:“不要意气用事,黄嗣昌不是人,可你也要做他那样的人吗?你今天伤了御史,官府的海捕文书立马就会下来,你是能飞天还是遁地?想想何之简,想想李锁儿,你忍心让她们以后都活在为你担惊受怕的生活中吗?”
姜燃动作微微一顿。
赵言犀从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人按倒,她竭力伸长手,拽了拽姜燃的裤脚,断断续续道,“别这样!我们要赢,不是这样赢的……暴力不可取……求你,姜燃,听我的话……不要杀人……”
姜燃没听,正当她要继续扭断孙御史的脖子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头骨内部传来沉闷的一声嗡响。
她的视线晃动,眼前的世界碎裂,她试图思考发生了什么,但大脑像陷入最粘稠的泥沼,双腿慢慢软下去,地面变成了磁石,她的身体被不可抗拒地吸引拉拽着倒下。
接触地面的时候,她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一个男衙役高举水火棍狰狞的面孔。
最后是刘县令惊慌地叫喊,“捉住她们!”
和赵言犀的挣扎:“我是无罪的!我是讼师,我没有罪!”
*
姜燃再次清醒时,她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当初来的时候那个牢房里。
熟悉的木栅栏,熟悉的阴暗潮湿的霉味,熟悉的场景。不同的是,她没有狱友。
周围几个牢房都空空荡荡的,赵言犀不在这里,谢方苒也不在这里。姜燃看清时,暗暗松了口气。
她站了起来,伸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她的精神力还维持在31,不对,是35?为什么?
姜燃思考了一下,没思考出结果。她察觉到自己的身高也有了变化,她长高了大概三公分,如今大约有一米七左右。她伸手握拳,再次打在了栅栏上,栅栏骤然破裂,露出里面粗糙尖锐的木纤维。她收回拳头,拳头毫发无损。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冲上前,一脚踹上了几根栅栏。
但那栅栏太粗,姜燃又重复了几遍,终于踹出一个缺口。
她从缺口钻出来,唤出手术刀,大摇大摆朝牢房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听见一声叱责,“什么人?上哪儿去?”
姜燃顿住脚步,回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扯出一个微笑,“赵二,好久不见。”
赵二认出是姜燃,顿时又惊又怒,“你怎么又进来了?你这是做什么?你要逃狱?来人啊,有人要……唔……”
姜燃扼住赵二的脖子,手术刀干脆利落的划破了他的咽喉。赵二虽然只是浅浅冒犯过她,但他并不无辜,所有冒犯过女人的雄性,都不无辜。
温热的血迸溅在姜燃身上,她皱了皱眉,明明不是同一种物种,血液却能模仿的如此相像。这让她想起虫族的拟态虫。他们可以模仿出其她物种的样子,寄生在群体中,偷偷窃取其她种族的劳动果实,并吮吸其她种族的血液。
她不知道雄性的基因组成到底和人类有几分相似,如果这个时代的科技有机会发展起来,她一定要研究一下。
她擦了擦刀,从赵二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牢房大门。
外面月明星稀,秋末的风已经带来了初冬的寒意,灯火寥寥,姜燃深呼一口气,走到院墙边翻上了围墙。
她一路行到县衙,没有看见孙御史的影子,也没看见刘县令。她转道去旁边的御史小院,也没找到孙御史,几个从人在廊下打瞌睡,姜燃绕过他们进了孙御史的房间,在床头看见了赵言犀走遍十里八乡凑出来的那个包裹,她拿起塞入怀里。
正打算躲入床底下等孙御史回来后杀他,却听见外面有人打着灯笼路过,道:“御史大人同刘县令一起去捉鬼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捉鬼女?鬼女不是一直没有线索吗?”
“鬼女是没有线索,但不安分的妇人多了去了,把她们捉了不就行了?”说话的人又压低声音,“璧如那个姜仙师和赵讼师,啧啧,我在山县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一个敢为妇人打官司,一个竟然敢质问御史大人。这不,惹恼了御史大人,御史大人打算把她们所谓汝归盟的同伴一同捉了,当作鬼女上报呢。”
“捉姜仙师和赵讼师也就算了,捉汝归盟做什么?她们也就是聚在一起做些纺织的活计,间或劝劝架、养养猪什么的。那萧大姑和璋华娘子可都是好人,我妹子在工坊做活,萧大姑还每月给她发几钱银子呢。璋华娘子就更不用说了,学富五车,又不像那些男塾师一样摆架子,谁家读书男儿没找她请教过?”
“那又怎样。你不觉得她们都不安分吗?先前姜仙师和赵讼师出挑,一个天天在街上拽妇人瞧病不让她们和丈夫同房,一个整天撺掇那些挨打妇人告自家夫君,现在出头的都被捉了,当然要接着捉下面不安分的了。”
“是么?”姜燃听得怒火中烧,绕过门槛,站在他们二人身前不远处幽幽道:“给妇人治个病,就算不安分了?”
两个小厮吓了一跳,提着灯笼往她脸上照:“你你,你是谁?”
姜燃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堂上把她打晕的那个男衙役,她裂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来杀你们的人。”
她挥起手术刀,一道锋利的白光闪过,那个口称“妇人不安分”的男衙役就倒在了地上。另一个转身要跑,姜燃上前一步,一脚踹倒,揪着他的头发把刀按在他脸上:“孙耀宗去哪儿捉鬼女了?”
“小人不知道,小人真的不知道。”
“说!”
“听说是去什么慈萱堂……什么工坊……小人也不知道啊…”
姜燃把他的脖子一扭,掷在地上,风风火火出了院子大门。
她要赶紧去慈萱堂看看,孙耀宗如果只是想捉她们倒还好说,姜燃大不了学江不驯劫狱把她们救出来。但若是起了什么冲突,凭何之简李锁儿的三脚猫功夫,怕是会吃亏。
外面街道上人影寥落,偶有角落里燃着火把,姜燃脚步匆匆,蓦然,路旁一户人家后院的熊熊火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停下了脚步,抬眸一看,竟是林氏书局!
那火光在后院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半边天际,姜燃记得后院放的都是最近要出版的书籍,那可都是林璋华的心血!
林氏书局的门虚掩着,前堂幽森,姜燃推门进入,闪身进了后堂。林氏书局为何着火?林璋华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