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算法会开车 第8章 第 8 章

散会后，汤昊没有随众人一起离开，他有意放慢脚步，似乎有话要对高翰非说。

待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汤昊凑到高翰非身旁，耳语道：“高总，老闫手下那帮人，一定要精挑细选，最好大刀阔斧。”

他说话时眼睛散射出锋利的杀气，手上则摆出一个手刃的造型以示坚决。

高翰非眼神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

汤昊继续添油加醋地上眼药：“高总您刚来，对公司情况不了解。闫百涛这人吧，是公司有名的刺头。你看他会上表现就知道了，摆脸也不分场合。他手下那帮人，受他荼毒很深，个个都没什么规矩。趁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请他们走人，理由很充分，我们汽车行业流动性大，裁员属于正常操作，年轻人嘛，只能认裁。”

说这番话的时候，汤昊脸上始终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笑容。

高翰非眼角微动，眼神犀利地看着汤昊：“汽车智能研发是一个长线技术领域，需要的正是有志于此的、长期坚持的年轻人，公司只有笃定投入人才培养，才能让那些真正优秀的人沉淀下来。”

“那确实不适合智驾研发岗位工作的人总要排除吧。”高翰非话音未落，汤昊的声音又起：“他们部门还有一个童芭乐，是个女的，学校一般，平心而论，业务能力确实还可以，但是毛病也不少。”他顿了一下，抛出看似一个无懈可击的论点：“尤其是这个女员工啊，到了一定年纪就卷不动了，就要把重心偏向家庭了，这对公司来说很不划算的。”

汤昊表情精明市侩，此刻他的大脑后台一定有个程序正在计算着回报率。

“性别不是选人用人的标准。”高翰非耐心听完汤昊的算小账，平静地回了句：“在汽车行业，女性群体是不容忽视的力量，有很多生动的例子都证明了，女性的视角可以推动汽车行业的前进。”

高翰非此时脑中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就很优秀。

汤昊见拆其他人的台没什么效果，转而想要为自己的手下争取席位：“那我们自己的人，总要特别照顾一下吧，你看啊，这个周平的叔叔，是我们配件供应企业的老总，还有这个詹雨··”

“在我这，只凭能力说话。”高翰非说完这话就起身走了，把汤昊堵得在原地兀自感叹：这话回得，真是落地惊雷，掷地有声啊。

难怪比我年轻，位置却比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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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门重组的计划还没传达到下面，芭乐此刻尚不知情，依然和部门的战友们战斗在写代码的第一线。

但其实对于基层员工来说，知不知情没差别，他们只有被动接受的权利。

加班的牛马们，工作量只会增不会减。

今天这班上得，还是有点人心浮动的，时不时会夹杂一阵讨论。

首先是黄小米起了个头：“你们有没有听说···”话说一半又被他摇着头收了回去：“算了算了，不能说。”

已然成功地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又怎么可能允许他藏着掖着。

众人阵威逼利诱后，他才神神秘秘地继续说下去：“最近公司采购部发生了重大震动，连锅端了一批人。”

黄小米表情讳莫如深，语气遮遮掩掩。

“咳，看你这个样，我以为什么大新闻呢，我这也有一条最新消息，刚刚采购部的王丰上着班呢，就被带走了。”

唐朝一副你要是说这个我就不困了的表情，大大方方地，提供了更为细节的消息。

芭乐听后显得很迷茫，不明所以地问：“带走了？被谁带走了？”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王丰加班过劳了，送到医院抢救了。

“你傻啊芭乐，当然是被警察带走了。”唐朝怪芭乐反应迟钝，他降低音量，表情也变得神神秘秘：“他们采购部啊，猫腻可多了，据说警察来找王丰的时候，王丰吓得当场晕过去了。”

唐朝的消息一出，周哥那边也有内幕消息跟上：“不止王丰，采购部的头头林波已经停职了，他的员工系统也被停用了，说是被警方控制住了。”

老袁听到几个小年轻的口中所谓的重大新闻，不屑地笑了笑：“你们啊，都没说到关键，其实这件事的由头是这样的。”

他是部门的资深员工，信源更广泛。

老袁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大家娓娓道来：“今年3月我们公司不是和富豪集团达成了战略合作嘛，富豪向我们公司注资20亿美元，收购了5%的股份。我们华腾在签约之前，向富豪集团递交了V3的物料清单成本。富豪集团就根据这份清单拆解了V3，拆解完之后，委婉地告诉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戴彬，V3这辆车是辆技术过硬的车。但是呢，在内部零配件采购价格方面还是有很多优化的空间的，最高甚至可以达到25%。”

“25%？”听到这个数字，芭乐惊得喊出声来，她感觉自己被背刺了。

作为V3的车主，她把比例和车价一乘，顿时觉得自己是一颗大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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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随即追问老袁，“咱们戴董一向勤俭持家，他听到这个数字啥反应？”

“据说戴董当时脸都绿了，你想戴董平时多勤俭节约一人，对我们要求多严格，吃饭不空盘要通报批评，下班显示器屏幕要通报批评，汽车充电不关整车电源要通报批评，但是在供应链这么重要的问题上，竟然疏忽了，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痛心疾首啊，当即拍板宣布公司反腐必须提上议程。”

芭乐就因为下班后忘关电脑屏幕被通报批评过，她心想咱们老板这可真是抓小放大啊。

老袁说得差不多了，黄小米无缝对接上一个他观察到的细节：“但是在我印象里，以前遇到反腐这种事，都局限于内部，最多也就撤职处理，这次是直接移交司法机关。没想到戴董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关键时刻这么心狠手辣。”

老袁摇着头笑了一下：“此言差矣，虽然真正手起刀落的是戴董，但是看出问题所在的另有高人。”

说到这里，老袁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问：“你们发挥你们的想象力，猜猜这个高人是谁？”

参与话题讨论的几个人报出了几个答案，被老袁摇着头逐一否定。

在大家灵感枯竭，再无新的人名被提出之时，老袁很有成就感地揭露正解：“其实你们猜不到也正常，这个人啊是新来的高翰非。”

这个高翰非出现频率够高的啊，哪都有他。

芭乐听到这个名字倒是不意外，从之前的接触来看，他的性格像是六亲不认、杀伐果断的样子。

其他人得知这个答案，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唐朝又摆出了那副花痴的表情，谄媚地说：“我偶像果然是个人物，刚来就能这么杀伐果断，掀起江湖的腥风血雨。”

“看来戴董对于高翰非的观点，是言听计从啊。”

“谁让人家总能说到点子上呢，昨天的新品E9汇报会，高翰非一看就知道座椅的成本高出了多少，哪些配置是不必要的，哪些宣传策略会造成歧义，那叫一个一针见血。”

老袁的信源相当详实，连昨天会议的内容都知道，他啧声感叹：“像他这样，一上任就摧毁原有体系，做得好自然能在公司青史留名，做得不好就难收场了。

大家都跟着默默点头，改革者不好当啊。

芭乐没有下意识地从众，她心里是佩服这样的改革者的魄力的，毕竟不是谁够能做到敢为天下先。

黄小米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他在听完老袁的这番话之后，说了本场最有水平的总结：“这些降低成本的措施一旦被实施，都会反馈到汽车的产品竞争力上，这样一来，我们华腾很快就可以摘下只懂闷头造车，不懂卖车的标签了···”

芭乐非常赞同黄小米这个结论。

但是这成本降低得晚了一点，为什么不在自己买车前降。

啊心好痛，芭乐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独自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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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注意到OA上今天发布的通知没，公司决定取消年终评定的敬业奖。”

牛马们讨论的话题从公司反腐渐渐转到了其他方面改革上。

黄小米说完这句话，小徐立刻登录了OA，点开了他提到的通知：“还真是哎，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取消敬业奖咋了？这不是很常规的操作嘛。”

“常规操作？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敏感。”黄小米听到这，又开始故作深沉：“这可不光是取消了奖项，连人都被取消了，我们公司那个有名的劳模老樊，也跟着一起被优化了。”

“不会吧，老樊？他多敬业一人啊。”

大家皆是不敢相信的口吻。

老樊是公司工程部的安全员，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自带老黄牛属性，加班时长在整个集团排第一。

平时为人也和善，见谁都客客气气的，大家对他印象都很好。

芭乐和工程部打交道不多，但是老樊的热情她是感受过的。

有段时间，华腾公司内部停车场施工改造，停车难度一下从天堂级变成了地狱级。

某天上班高峰时段，小心翼翼开进停车场的芭乐，方向盘角度没掌握好，一个不小心，就制造了就想出的出不去，想进的进不来的拥堵局面。

堵在后面的车都是急等着要上班打卡的人，纷纷用密集的喇叭声表达自己的不满，除了喇叭声还夹杂着各种抱怨声：

“怎么回事啊，会不会停车啊，动动啊。”

“怎么这个时候掉链子啊，还急着打卡呢。”

“真是什么人都能拿驾照，就这水平也敢开车出门。”

芭乐在压力之下更加手忙脚乱，急得满头是汗，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老樊有如天兵天将，出现在了芭乐的车边。

他扣开芭乐的车窗，带着救人于水火的光环，淡定自若地说：“小姑娘别着急，下面听我指挥。”

芭乐点点头，将信任交给老樊。

那一刻老樊的指挥声格外有穿透力，他一边关注周围局势，一边指导芭乐：“左打死，向后打死，倒，倒、倒、倒、右打死，回正，继续倒到倒···”

芭乐跟随老樊的节奏，左挪一点右挪一点，拥堵的地方很快被疏通开，芭乐的呼吸也像疏通的道路一样又顺畅了，她一个劲地向老樊表达感谢。

老樊带着羞赧的笑回答：“咳，客气什么，我每天很早就到公司了，不忙的时候就在停车场附近转悠，你以后要是停车有困难，就喊我，我肯定帮你指挥得服服帖帖。”

老樊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来的时候那样不带走一片云彩。

瞧瞧，这多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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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过他助人为乐精神的人肯定不止芭乐一个，随即有人为他被裁之后的生计感到担忧：“听说老樊刚生了二胎啊，家里都主要靠他一个人养家，这下可怎么办啊。”

“领导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刚生二胎，你要是把困境告诉他，他们只会说你对自己的评估不够准确，对未来生活没有做好合理的规划和应对措施，当然是要自己承担风险。”

接着有人开始深挖幕后黑手。

“估计又是高悍匪的想法，据说他一向奉行效率优先，与公司业绩无关的内容都要被取消，创造不了业绩的人都要被优化。”

“非常有可能，我同学以前在悍匪手下做事，领教过他的残暴，令人瑟瑟发抖那种。”

“你们这一个个的还有闲情逸致操别人的心，还是先替自己操操心吧。我听说，高翰非平时没有任何个人爱好，他的生活中只有工作，他的眼睛里容不得任何对待工作态度不端正的人。以后是没好日子过咯···”

芭乐听到这里完全忽略了每句话前面的估计、据说这样的猜测性质形容词。

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把高翰非和冷酷无情的恶魔画上等号。

这时部门外有人影晃动，唐朝眼尖，及时提醒大家：“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老袁秒回工作状态，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内容假装给黄小米纠错：“小黄，你这个地方还是要修改一下。”

黄小东站在老袁旁边拼命点头：“好的，袁老师。”

晃动的人影进来之后，大家才看清原来是自己人大华，又都松了一口气：“是你啊大华，我们以为是领导巡查工作呢。”

“你们一个个鬼鬼祟祟，又妄议公司呢？”大华对这些货知根知底，一看表情便知道刚刚一定有重要情报错过了。

大华说完，不忘先把正事传达了：“芭乐，老闫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听到芭乐哦地答应了一声，大华立刻转过身，接上刚刚未完待续的话题：“刚刚都背着我聊什么公司八卦呢，快原封不动地再对我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