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耀川干脆拒绝后,荣秋窈的倔强反而被激起。她设法混入通大,却遍寻不着一间可供“偶遇”的空教室。希望的火焰在一次次迂回和谎报“军情”中逐渐熄灭。身心俱疲的她,在陌生的便利店买下烈酒,于石桌旁独饮。酒精最终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压抑的委屈与不解化为歇斯底里的泪水,在陌生女孩的帮助下,一条指向顾耀川的求救信息,就此发出。这场精心策划的“靠近”,以最狼狈不堪的方式,撞开了故事的转折点。
离通大越来越近,荣秋窈微微感到不安:“要不还是发条消息告诉他吧。”
反复措辞,最后还是回归了最不具打扰性也最保守的方式:微信拍一拍。
因为今天早上在自习室修改PPT的间隙,大概是出于惯性,她给他发过一条消息:“耀川,你今天还来中大一起自习吗?”
但是一直到现在都还未收到回复。
荣秋窈想,大概是她发消息的时候他在忙,看到了但是来不及回复,然后就忘记了。“拍一拍”,或许能再次引起他的注意。
谢天谢地,他这会终于回消息了,如她所想的那般,是忘记了。
荣秋窈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从他简洁的字里行间中推测出他今晚似乎不算忙碌。而公交车再有两三站就到通大了,她心一横,大着胆子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相较于10天前的立刻“欢迎”,这次几乎是立刻拒绝。
巨大的心理落差。
没来由地赌起了气——“不让我来?我偏来!又不是进不去。”
他的学校门禁比较严,除周日外,外校人员光凭身份证,是不会被放行的。荣秋窈也是来门口蹲点了很多很多次,才摸清了这个规律。也找到了“破解”方法——紧跟在本校同学的后面,在他们把门刷开后迅速随行通过。只要你表现得足够自信又随性,就不会有保安拦你。
10天前是她第二次“实战”,并尝到了“甜头”。
但是,今天的安保似乎比往常更严了一些。
荣秋窈看到,门口有一个阿姨试图随行进入,被保安拦下来了。即便阿姨坚定地说自己的小孩就在这个学校读书,保安也坚持说需要她的家属亲自出来接才可以放行。
荣秋窈也是倔,看到这样的情境第一反应想的竟然是:要不换个门?都没想的是:要不算了?
她又在门口观摩了一阵,这时一堆女生蜂拥进门,她抓住机会,“趁乱”混进去了。
他拒绝得那么干脆,她当然不能像上次那样,在日月湖边上等他来接。
但是,她又能去哪呢?站在主干道边,望着四周林立的高楼,她突然“灵机一动”:
“我去找个空教室,叫你来自习你总不能不来吧?”
显然,这个顾耀川,她今天是非见不可的。
然后她就凭着记忆(和导航)找到了上次他带她去过的那栋教学楼,直奔上次的阶梯教室。
很不巧,今天的阶梯教室人很多。
换!
找遍了3楼,没有一间空教室。她又下2楼、1楼找,又上4楼、5楼、6楼找……这偌大的教学楼,彼时,竟找不到一间空的教室……
颓丧。
从早上6点多出门,她还没回过宿舍,这会儿,她的手机电量告急了。
退而求其次,她进了一间只有一两个人的教室,先给手机充上了电。
然后,她“谎报”了一下“军情”,发消息说她已经找到了空教室,让他过来一起自习。
对面先是表示震惊,后是疑惑,但好像,还是没有意愿要来见她。
心里突然有个声音跟她说:何必呢。
“对啊,何必呢。”
于是荣秋窈妥协,告诉他这间教室又进了人,让他不用来了。
对面那似乎很“感激”她的“放过”的回复,让她的心情落了又落。
“算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教室,不能因为你不来,我就又“无功而返”了吧。”荣秋窈在心里安慰自己。
于是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答辩的材料。顺便把之前老师提到的可以补充的问卷给做了。
很奇怪,为什么人在情感受到打击的时候,工作能力反而提升了呢?
六点多到八点多,荣秋窈强制让自己的脑子高速运转起来,完成了几份材料的整理。
设计完最后一个问题,点击保存,她合上了电脑。
深呼吸。可能是有点燃尽了。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后,是思绪的极度涣散。
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为什么,肚子已经反复在抗议,而脑子却没有一点要进食的**。
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驱使她要去找点东西吃,起码要喝水。
于是她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间陌生的教室。
也许以后,她再不会踏进这间教室了。
虽然已经是第四次来这里了,但对方向困难户荣秋窈来说,要精准定位并走最佳路径,还是太难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买水。
模糊记起上次来时,顾耀川带她去吃饭的下沉广场,那里除了饭店和奶茶店,好像还有购物超市。
她拖着疲惫的身心,有目标又无章法地绕着校园走了一大圈,没找到。当她第二次看到她10分钟前经过的岔路口时,终于想起来用导航。
终于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地点,却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想走进那家饭店,也没有点奶茶的兴致。
站在广场中央环顾四周,她看到了一家便利店,走了进去。
她最初的目的,真的只是买水。但挑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想喝的。
再往店的深处走,她的目光落到了货架角落的罐装啤酒上:“这个酒,应该,也解渴吧。”
感性超过理性的时候,人就是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买了三瓶燕京啤酒,8°的。
去付款的时候,荣秋窈避开还在排队的人工收银台,选择了自助收银机。但她不太会用,莫名烦躁时,她后面的一个女生热心地教她操作,让她顺利完成了付款。
换作平常,她肯定会微微鞠躬,面带笑容地连声道谢,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腰弯不下来,嘴角抬不起来,身体每个部位都像被灌了铅。
看到支付成功的提示后,她拎起装酒的袋子,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下可以漫无目的地走了。
荣秋窈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那里有一组石桌石凳。
像是再也走不动了,她重重地坐下,手上的袋子也被不客气地摔在桌上。
已是9点,手机消息空空。
“呵。”荣秋窈突然笑了,但嘴角弯曲的弧度微不可察。
“顾耀川,你肯定觉得,我早回去了吧。”
突然来了力气,她很轻易地就打开了第一瓶酒。
第一口,好苦啊。
这是长这么大,荣秋窈第二次喝酒。上一次喝是在9天前,他们在通大心照不宣单独见面的第二天。
那晚的老乡会上,她从新加入他们的自习活动不久的一个同乡口中得知,顾耀川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动态。一周前她生病的那天晚上,他在没有她在场的饭局上表示了对她病情的担心。
但10天前那个晚上,在他们即将分别时,他却表示自己不太关注人。潜台词应该是,他并没有很关注她。
当时她还是有些失落的,但是跟整个晚上的欢愉以及自己生病那段时间他切实的关心比起来,这点言语上的小落差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而听同乡这么说的意思,顾耀川是在说谎?他口是心非了!
他明明……是在乎她的。
于是那晚荣秋窈开心了,老乡会的氛围又那么温馨,她就高高兴兴地在大家礼貌的劝酒下喝上了几杯。
那晚的酒只有4°,荣秋窈还是吃了东西饮了热水才喝的,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头晕。
今天的酒,没有那天的好喝。
“难喝死了。”荣秋窈皱眉。但是她很快又喝了第二口,比起嘴上的苦,心里的苦让她更难受。
这时,有个女生拿着平板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们都没有说话,互不打扰。
荣秋窈也懒得挪位置了。
她又自顾自地喝了两三口。兴许是渐渐适应了啤酒的味道,她喝得越发快了。
很快,第一瓶就喝完了。
意外的,她这时候感觉头脑还清醒。于是思考了一下怎么回去:“打车吧。”
想好了“后路”,她又开了第二瓶。
第二瓶喝得更快了,一下就喝掉了半瓶。
这时,她明显感觉到头开始晕了,脸也烧得慌。
此时坐在对面的女生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跟她搭话:
“那个,姐姐,我是个i人,大i人,我不太会说话。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可以的话跟我说说啊,把我当情绪垃圾桶就好……”
荣秋窈朝她淡淡一笑,没说话,继续自顾自地喝酒。
她真的有点喝不动了,上半身已无法直立,全倚靠在桌子上,头垂得低低的。
但她还是要喝。
对面的女生也不管什么i不i了,再这么喝下去肯定要出事的,直接过来夺走了她的酒瓶。
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冲击,荣秋窈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眼泪几乎是瞬间从眼眶喷出:
“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伴随着眼泪一同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呐喊。
但毕竟现在这具身体还是太虚弱了,没吼两声,荣秋窈整个上半身就趴在了石桌上。
泪水还在不住地往外冒,声音却怎么都大不起来了,但还是喃喃地说:“为什么呀,为什么,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明明10天前我来的时候你还很开心的啊……”
“喝醉酒之后的记忆很模糊,我不记得我具体跟她说了什么,但是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我起码告诉了她,我是来找你的。
不然,在我‘不省人事’后,她不可能那么精确地用我的手机给你发了消息。”
这是荣秋窈日记里的一段话。
很多个月后,当她不经意间再次看到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这一晚的经历,她希望,能被抹去,但又舍不得忘记。哪怕她最想留念的感觉,模糊得只能通过旁观者的讲述,才敢勉强肯定那确实真实地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