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琉璃时光 第8章 救护车灯影里的碎片与未拆的字条

急救人员抬着担架离开时，许昊昕的校服外套从身上滑落，露出内侧绣着的名字缩写“XHX”。那是母亲发病前亲手绣的，针脚细密整齐。哥哥赶到时，只看到地上残留的暗红血迹和一片被踩碎的梧桐叶，急救车的红□□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瞳孔里碎裂的光。他蹲下身，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地面，突然想起妹妹藏在书里的字条，疯了似的往家跑。

抽屉里的日记本上了锁，钥匙被许昊昕用红线系在手腕上，此刻已随她一同冰冷。哥哥用水果刀撬开锁扣，纸页间掉出半张画稿——是个扎马尾的女孩，站在一片灰暗的背景里，只有眼睛被涂成了亮黄色。字条夹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哥，照顾好妈”的字迹被泪水晕染过，背面还有一行更轻的字：“其实我也想被照顾啊。”父亲抢过字条撕得粉碎，骂骂咧咧地说“死了倒干净”，母亲却突然清醒般尖叫起来，抓着哥哥的胳膊喊：“昊昕怕黑！她小时候最怕黑了！”

许昊昕的葬礼办得潦草而仓促。父亲全程黑着脸抽烟，母亲被哥哥扶着，眼神呆滞地望着骨灰盒上的照片——那是从毕业照里裁剪下来的，她的笑容僵硬，眼底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空洞。来吊唁的只有几个远房亲戚，班主任站在角落，低声对哥哥说：“她最近是有点沉默，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没有人提到霸凌，没有人提到父亲的拳头，也没有人提到那个深夜在天台徘徊的女孩，究竟咽下了多少句没说出口的“救救我”。

开学后，许昊昕的座位空了出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桌上，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小C和同学们讨论着新初中的分班，偶尔会瞥向那个空座位，低声说：“她是不是真的……自杀了？”旁边的男生用铅笔敲了敲桌子：“别乱说，晦气。”值日生擦黑板时，总会不小心蹭掉许昊昕之前留在角落的涂鸦——那是个用粉笔画的小太阳，如今只剩下模糊的痕迹。

哥哥开始加倍吃药，医生说他的抑郁症因为妹妹的死加重了。他常常在深夜走进许昊昕的房间，坐在她的书桌前，看着未完成的小说文档。光标在最后一行字后闪烁：“女主角抬起头，看到了……”后面是一片空白。他试着续写，手指却僵在键盘上，屏幕映出他通红的眼睛和袖口新添的疤痕。有次母亲突然冲进房间，指着电脑屏幕喊：“昊昕在里面！她在跟我说话！”哥哥关掉文档，看到母亲手里捏着半张许昊昕的画稿，嘴里反复念叨：“妈妈给你做番茄炒蛋……”

父亲依旧酗酒，喝醉了就砸东西，骂“两个疯子养出个短命鬼”。哥哥把母亲护在身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和父亲争吵，却被打得嘴角流血。他躲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和妹妹相似的眉眼，突然想起许昊昕刚转学回来那天，曾偷偷问他：“哥，是不是我变了，大家就不喜欢我了？”那时他忙着应付自己的抑郁情绪，只敷衍地说了句“别想太多”。现在这句话像根毒刺，日夜扎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