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琉璃时光 第13章 福利院的画课与母亲的自画像

哥哥在福利院开了堂画课，母亲坐在第一排，手里攥着蜡笔，像个认真的小学生。当他说“今天画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时，母亲在纸上画了个扎马尾的女人，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天空是亮黄色的。旁边的护工悄悄告诉哥哥，母亲最近常把福利院的孩子错认成他和许昊昕，会把自己的馒头分给他们，说“昊昕爱吃甜的”。

画课结束时，母亲把画递给哥哥，上面歪扭地写着：“妈妈想成为太阳。”哥哥看着画里女人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起许昊昕日记里的话：“妈妈发病前，会把我的辫子梳成太阳的形状。”他把画小心收好，母亲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着他袖口下的疤痕，清晰地说：“别学昊昕，疼。”阳光透过画室的窗户，照在母亲斑白的头发上，她的眼神不再飘忽，而是像画里的太阳一样，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

哥哥去公园时，看到几个初中生围在石碑前。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把朵雏菊放在碑脚，旁边的男生挠着头说：“上次不该笑她胖的。”哥哥没有打扰，只是躲在树后，看着他们在石碑上贴了张便利贴：“对不起，以前不懂事。”风吹过，便利贴沙沙作响，像许昊昕当年在课堂上传的纸条。

离开时，他在公园门口遇见个背着画板的少年，侧脸很像许昊昕画里的男主角。少年看到他，突然停下脚步：“请问，你是‘小太阳’插画师吗？我超喜欢你的画！”哥哥点点头，少年兴奋地翻开画板，里面全是临摹他的作品，每幅画的角落都有个小太阳。“我以前也被欺负过，”少年低头踢着石子，“是你的画让我觉得，疼是可以被看见的。”哥哥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许昊昕转学那天，自己没能说出口的安慰。他蹲下身，像对当年的妹妹那样，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后画画时，记得多给自己画点光呀。”

哥哥把许昊昕的小说文档上传到了云端，设置成公开编辑模式。如今文档里有了无数续写：有人写女主角遇到了温柔的心理咨询师，有人写她的画稿被知名漫画家发现，还有人写她和哥哥在向日葵花田里放风筝。最新的续写来自IP地址显示为福利院的用户，内容只有一句话：“妈妈的星星罐里，长出了会发光的花。”

哥哥看着那些陌生的文字，突然明白，许昊昕的故事早已不再属于他一个人。它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波纹扩散到无数个角落，让每个曾在黑暗中行走的人，都能借着这点光亮，继续往下走。他新建了个文档，开始写新的故事，主角是个会画星星的少年，在每个失眠的夜晚，用画笔给世界点亮一盏灯。

哥哥参加行业展会时，特意穿了短袖衬衫。手腕上的旧疤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却不再是羞耻的印记。有同行好奇地问起，他笑着说：“这是我妹妹留给我的勋章，提醒我要做个能给别人晒太阳的人。”对方愣了愣，随即也卷起袖口，露出道相似的疤痕：“我弟弟也……”

展会结束后，他收到了无数条私信，来自那些曾被疼痛标记过的人。有人说开始接受治疗，有人说给曾经伤害过的同学道了歉，还有人说，终于敢把藏在抽屉里的美工刀扔进了垃圾桶。哥哥看着手机屏幕，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腕上切割出明亮的条纹，像极了许昊昕当年画在课本上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