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 第5章 有雨

“陆总。”宋荨鼻息微微屏住。

陆钰远远地看过去，小姑娘站在车边，扎低马尾，穿了一身干净的衬衫长裤，手里还抓支笔，望过来的眼睛干净纯粹，狡黠聪慧。

陆钰想起小姑娘挺聪明的，瞧着柔弱文静，会保存证据，会谈判，还有胆识与勇气。

“已经联系好律师，本打算走流程打官司，宋家夫妻主动归还了钱财。”陆钰将纸本色文件袋递给宋荨，喉结微滚，嗓音有着男人的磁性，“至于原谅与否，协商与否，看你的选择。”

“不要怕麻烦，陆家请律师打场官司还是行的。”男人说完，静了会儿，又补充。

文件袋在递交到宋荨手上，那只修剪干净的手就离开了。

宋荨在陆钰讲话停顿的间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打官司流程漫长，程序复杂，她还在念书，心思会被分散。其次她与二伯二婶闹开了，没有生活费，她急需这笔钱支撑她这一年的学习的。况且毕竟是家里人，闹的太难看反而让别人看了笑话。

“我同意协商，就不追究了，陆总，麻烦您。”

陆钰并不意外，颔首道：“应该的。”

两人对话结束，老张见陆钰低头看了眼腕表，知道这是要走了的意思，打开车门，回到车上。

实话说，陆总还是挺忙的，公司开会，应酬，见客户，忙的脚不沾地，鲜少有个人娱乐时间。但对小姑娘的事情挺上心，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从城东开到了城西，就为了送躺东西。不过他还听说小姑娘的父亲是因为陆家长辈牺牲的，倒也解释的通，小姑娘忒可怜了些，啧啧，老张一把年纪了，心里也怜惜！

正启动引擎，小姑娘说：“张叔叔，您等等！”

“欸！好！”

老张嘴比脑子快，说完瞄了眼后视镜，陆钰正低头看手机。

宋荨回超市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老张，一瓶递给陆钰。

“辛苦啦，宋叔叔......陆总！谢谢你们！”

“唉，哪儿辛苦，不谢不谢......”

陆钰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接过宋荨递过来的水，“周末没有回家吗？”

问完这话，宋荨不知道怎么开口，陆钰也沉默了。

“没有回家。”宋荨笑时眼睛弯弯的，“我在超市兼职，同学家的店。”

“也挺好的，看你学习辛苦，偶尔劳动，和人打交道，也是一种放松方式。”陆钰说，想起什么，又问，“超市客流量应该不大？”

“不大。”

“会遇到什么麻烦吗？”

“啊？”宋荨愣住，“没有麻烦，挺好的。”

宋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陆钰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看向陆钰，似乎从他双目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冰冷与质疑，然而极快，就消失了。陆钰双目带了些笑意，柔和光线坠入瞳孔里，神色极温和儒雅。

怎么会呢？

宋荨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车窗缓缓关闭，引擎声在黄昏中格外明显。宋荨盯着一团黑的车窗玻璃，缓缓摆动双手，轻声说，再见。车窗上，少女的倒影不断拉长。初秋的白天尚且炎热，夜晚带了些凉意。

车窗关上前，陆钰忽然开口，“还没吃饭吧？”

宋荨是匆匆吃过两口面包垫肚子的，这会儿，鬼使神差地摇摇头，“还没。”

老张连忙下车，替宋荨打开车门。又匆匆打电话，安排人过来接应超市这边。

车上，陆钰说：“老太太来H市，早念叨想见你了。晚上一块儿去吃个晚饭。”

“还紧张了？”他看着宋荨怔住的神情，温和地笑了笑，“晚上送你回来。”

宋荨倒没有往这方面想，连忙摆摆手，“我没有担心这个。”

少女清脆的声音令陆钰不禁侧目。

“我说，陆总您是一个好人，您放心，我没有对您不放心的意思......”宋荨本在替自己解释，盯着陆钰唇边的笑，愣了两秒，声音越说越小，直至话卡在嘴边，整张脸都染上了红色，“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陆钰有些好笑，抬手摸摸宋荨的头，“不怪你，是我没表达的清。”

那只手掌大而炙热，宋荨惊讶，陆钰看着温润如玉，清清冷冷的人手心竟然有这样炙热的温度。

陆钰没有停留多久，收回手，眼神看向车窗外，宋荨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过去。

窗外，夜色浓稠，夜景繁华。

车驶入别墅区，老太太正和中年妇女搓麻将，手头拎跟烟，一手吸着一手摸牌。

“碰！”

“吃！”

“听牌！”

“哎哟！胡了！”姜岚推牌，手上鸽子蛋大的祖母绿钻石在光下耀眼得很，老太太毫不掩饰自己的豪气。精神气也好，讲话时声音亮如洪钟，“张佩，该吃该碰，可不许给我放水啊！”

姜岚牌技向来不行，不钻营这个，就图个快乐。在B市跟老闺蜜打，只有给人送钱的份。今天下午连着赢了好几把。

“那哪儿能让着你！瞧瞧你讲话，手气那么好，非得说我们让着你！”

“手气是好！看来有喜事！”

几人说着话，哄得姜岚可高兴了，眼神一转，推了牌，“说着呢，阿钰回来了！李嫂，饭准备好没啊？”

几个老太太见姜岚家出息的大孙子回来了，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的，明里暗里都有要做媒的意思。姜岚老人精了，那儿听不懂那些言外之意，打着哈哈，推脱着过去了。

人散了之后，才叫宋荨坐到自己身边。宋荨父亲宋义山当初跟着自己二儿子，十几年的下属了，人忠厚又勤恳。今年入夏，开车送她进川西探亲，路上遇上泥石流，为了救自己离开了人世。

又看着宋荨安安静静，温和礼貌的模样，心里怜惜，听说那些腌臜事，又觉得愧疚。

“阿荨，你不要叫我老夫人，那都是外人恭维的话，你就跟阿钰一样，叫我祖母！”

宋荨瞄了陆钰一眼，他正剥橘子，脉络一一挑开，模样细致，眉毛不曾抬一下，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老夫人......”

“是祖母！”

“祖母。”宋荨顺着姜岚的意，乖巧地叫祖母。

姜岚捧怀大笑，白花花的头发直颤。

陆钰眉宇柔和下来，柑橘橘瓣都剥的干净，几瓣给姜岚，几瓣给宋荨。

宋荨受宠若惊，接过后，正要郑重道谢，陆钰已经拿着手机走远，推开阳台门，在外打电话，眉宇沉了下来。

“阿钰贴心吧？就是忙，外人看他只觉得风光，其实我心疼着呢！”

宋荨陪着姜岚说了会儿话，约莫一刻钟后，陆钰回来了，相较于宋荨，陆钰则神情泰然，张弛有度，那不过顺手之举。倘若不是面前小叶紫檀桌上几瓣颗粒饱满的橘子，他几乎忘记。

姜岚这回来H市，是为了来南方疗养身体，瞧着健朗，其实亏空许多，光每天吃的药是按把计算的。B市待着也腻了，换个城市住换换心情，顺道陪陪孙子。

“调来H市得几年呢，也不知道我这身体能不能撑到他调回去的时候？”

姜岚总是这么开玩笑，悲伤的话经她洪亮有力的嗓子讲出来也变得轻松。

其实姜岚来H市，陆钰也忙，回来看她还得抽时间。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姜岚喜欢宋荨，就常常叫宋荨周末放假去陪伴她。

国庆后的周末，宋荨回了趟家，本意也不想和宋义海夫妻二人打交道，但离的那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义海倒是客客气气的，叶秀琴撕了面具，讲话阴阳怪气，拐着弯地骂她。宋荨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夫妻两人本也没想和解，陆钰用了些手段，两人才放弃。

宋荨忽然明白，对付无耻的人，企图用良知感化极其可笑，强硬的拳头，绝对的权威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武器。

在家呆了一天，宋荨去南郊别墅看望老太太，姜岚正在花园里捯饬花草，庭院里的桂树开了，金灿灿一片，芳香沁鼻。姜岚将水壶递给下人，搂着宋荨去客厅。

宋荨陪姜岚下了会儿象棋，吃了饭，聊了天，姜岚睡着了，宋荨回屋子里做了套试卷，打开手机，弹出了两条信息。

对方网名是林。

那天没找出去的钱还在宋荨这里，国庆最后两天，陈静父母回来，她也就没去店里，不知道林弈铭再来过没有，她也没联系上郑钧，回学校后的几天，林弈铭也不在学校，听说去三亚度假了。

这会儿托陈静帮忙，通过郑钧，联系上了林弈铭。

“宋荨？”

“加我微信干什么呢，哥很忙知不知道？”

宋荨把那九十多块钱转过去，“该找你的钱，收下吧，否则超市这边不好对账。”

“那你给人家打工，这账目都换现的啊？钞票给你，你微信转给我。这种暗箱操作，看来你很擅长啊。”

宋荨问：“你在讲什么？”

“那话怎么说来着？洗钱。举报你贪污。”那边秒回。

“你小心，我举报你。”

林弈铭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手机放一边，百无聊赖地拔身侧玩偶的毛。

手机震动了，拿起又放下，五分钟后才点开微信未读信息。

新闻推送。

傻逼！半夜十一点推你妈的送！

关了手机，林弈铭越想越不对劲，把新闻推送拉黑了。

想了想，点开聊天框，噼里啪啦地打字，打了删，删了打。

“别是心虚了？”

凌晨十二点零一分。

“我不说出去。”

......

“行了，我乱说的，我又不是爱嚼舌根那种人。”

......

宋荨洗漱完就睡了，第二天早上，眼见转账要过期过期，发信息过去。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那你可以先把钱收下吗？”

林弈铭这会儿正和郑钧吃着早饭，手机响了，郑钧去摸，就见林弈铭长臂一伸，给手机捞走了。

郑钧郁闷着，也拿自己手机乱翻，正觉得这段饭吃的真特么压抑，不得劲，随后气氛肉眼可见地，以一种诡异地姿态活络了起来。

郑钧往嘴里塞口法棍，掉头，就见林弈铭拿着手机，飞速打字。

有鬼，林弈铭这神情，跟他在学校拽的二五八万的人设，好他妈割裂。

“宋荨？”郑钧问。

林弈铭手机避开，“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被吊成翘嘴了。郑钧心里想。

哪儿敢说话，埋头往嘴里塞面包。

不过林弈铭也没空理他，盯着手机看了会儿，想了想，还是没回，过了会儿，反应过来，“靠！郑钧你大爷！老子给自己点的三明治你也吃！”

下午时，林弈铭发信息，“不领会怎么样？”

林弈铭确信，宋荨这会儿绝对看到了信息，操他妈已读不回......

宋荨：“你很有钱吗？”

“？”废话。

“那行，看看实力。”

林弈铭想了一会儿，“你想怎么看？”

“怎么定义看呢？反正我目前来看，没见过哪个豪掷九十七的......”

“卧槽......”林弈铭心里惊呼。

他问郑钧：“你觉得砸钱能羞辱一个人吗？”

郑钧说：“你砸我吧，铭哥，我愿意被你狠狠羞辱。”

“滚远点。”林弈铭踢了郑钧一脚，“假如那个人是宋荨呢？”

“......不好说......多少钱？”

林弈铭沉默了会儿，嘴里迸出一个数字。

郑钧努力憋笑。

“我觉得，至少一千，她才会跪舔你。”

“一千？”

“凑个数字，我想想......”郑钧忽然抬高声音，“1478，怎么样？”

你是乞丐。你才是，你全家都是！林弈铭一脚踹过去。

林弈铭给红包整了个极喜庆的封面，发过去半小时，宋荨回都没回。

“不收？”

“上面那个收回去吧。”

林弈铭知道，宋荨这人清高，死要面子。怎么，九十七就是羞辱她了？

点开宋荨的转账，过期了。

“过期了。你别发了，算了，一块儿收了吧。”

“应该找你的钱，97块，我真的不能收。”

信息发出去，几乎一瞬间，宋荨把钱转了过来，速度之快令林弈铭咂舌。

不过林弈铭真懂了，宋荨真看不上这点钱。收了钱，就等着看宋荨点开他红包的反应。

然后他发现，宋荨红包都没点，就给他删了。

......

“铭哥，有没有这种可能，你那97真的伤了人家的心？”

“滚他妈，我又不是没补救。”

“1478也侮辱人。”

“哥没你那么蠢！”

“那你发了多少？”

“别问！”

郑钧懂了。

林弈铭是什么时候反常的呢，大概是一场考试，跟宋荨一个考场，他空着手去考试了，宋荨借他一支笔，他就“记恨”上了，觉得宋荨看他不顺眼，后来他知道宋荨年级前三，而他是给她垫脚的烂泥，更不得了了。

哪儿是结梁子的开始，分明是栽跟头的开始。

“你为什么那么仇视宋荨？有没有一种可能，考试她那天挪开桌子，不是嫌弃你，是因为......你抖腿？”郑钧终于看不下去了，斟酌着说，“你这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林弈铭难得没揍他，“......我抖腿？”

“是的啊。你不正在吗？”

“......”

林弈铭看了眼正抖着的腿，淡定地停了下来。

·

十月一晃而过，很快迎来了月考，林弈铭做了人格测试，测出来他是智性恋。在朋友面前放了狠话，要在这次月考年级前十里挑一个人当女朋友，挑来挑去，挑中了宋荨。

宋荨还没反应过来近日时常出现在她桌上的蛋糕，桌肚里的糖果是怎么回事，陆钰就嗅到了早恋的气息。

十一月，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凉过一天。那天周五，雨水霏霏，秋风萧瑟，卷在人身上是潮湿到肌肤里的凉。八点半时，陆钰收到家庭医生电话，今天老太太状态不好，他早早下班，准备去南郊别墅探望。

路过惠湾路，想起崇礼九点钟下晚自习，让老张在门口等着。

老太太强势，这一个月来，在南郊宅子里给宋荨布置了卧室，书房，添置家具，购买生活、学习用品等等，有的甚至出自陆钰手笔。派了司机，专程负责周末接送宋荨上下学。

陆钰并未过多干涉，老太太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有人陪伴，聊会儿天解闷。其次宋荨乖巧安静，脸皮薄，女孩儿心思细腻，总会觉得自己添麻烦了，特别是他一出现，她就紧张得那个样。

说话拘谨了，笑的也不畅快了，还时常拿眼睛偷瞄他。

陆钰保持距离，自认为给足了宋荨足够的空间。但怎么说，毕竟也叫老太太一声祖母，他是拿她当妹妹看的，越过了轨道、偏离了航道，得抓。

雨水将车身打湿投，沉沉夜色中，更显得锃亮。陆钰坐在车内，窗户打开透气，等的百无聊赖时点了支烟，看着高中生扎堆从雨夜中走出来，满脸的疲色，毫无例外。

陆钰想起宋荨，她不一样，她有精神气。

一颗小青柠，外表看来青涩，毫不起眼，其实内里果肉饱满厚实，汁水丰盈，咬上一口，绝对酸的掉牙，唇齿酸味余韵悠长。其实那不是酸，那是生机，向上的生命力。

正想着，陆钰看见那颗小青柠打着伞走过来了。伞是农商行的一把黑伞，简单质朴，胜在伞檐张开，布料结实。伞很大，避开迎面风雨，就压得很低，按理说有伞在前挡着，正面看不到人。

陆钰通过干净的鞋，以及走路的姿势，判断出了宋荨。

至于判断？其实也无需判断，扫一眼就是。只是一把伞下，出现了两双鞋子。他多看了两眼，这多出来的一眼不光判断出了是宋荨本人没错，还判断出了和宋荨同撑一把伞的，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

陆钰安静地等着。奈何老张见着宋荨激动，又是按喇叭，又是招手的，很快吸引了宋荨的视线。

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与陆钰四目相对。宋荨先一步挪开视线，肉眼可见的窘迫。

肉眼可见的心虚，陆钰掐了烟，看到了伞下斯文的男生。

宋荨跟他说了什么，他摇摇头，捏了捏宋荨脸蛋，然后书包举在头顶挡雨，一路小跑跑开了。

陆钰看到，男生书包开了一道缝，伞就在书包里，一角还露了出来。

宋荨看着人离开，撑着伞坐回车上，拿纸擦身上的雨丝。

“宋小姐，刚刚那个男生是？”老张问宋荨，语气尽量自然。

宋荨也怕误会，解释说：“是班里同学，他没有带伞，我带了他一程。”

陆钰看了眼腕表，“几点下晚自习？”

“九点，”宋荨说，“今天是我们两值日，我们打扫了教室才离开，所以迟了一会儿。陆总，没有耽误您时间吧？”

“这倒没有。”陆钰淡淡地回。

宋荨深呼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陆钰问：“最近学习还算顺利吧？”

“顺利，月考完不久。成绩还好，挺稳定的。”

陆钰知道，宋荨口中的不好未必是不好，能说一句还好，那是真不用操心了。

老张适时问：“刚刚那个男生呢？带金丝眼镜，看着成绩就好。”

“是呢，他一般在班级里排第五，”宋荨说，“他还是班长。”

“好是好。但是没有宋小姐你好哇，我姑娘要有你一半优秀，我做梦都能笑醒。”老张笑着说。

宋荨说：“没有啦，悦悦活泼可爱，还会唱歌跳舞呢，这点我就不如她。”

老张满脸宠溺：“她啊！就会调皮！”

车内静了会儿，陆钰开口，冷清的声音中带着探究，“班长管值日吗？”

“管的。”

诡异的沉默中，宋荨忽然反应过来了些，她有些猜测，但陆钰并未点破道明，急于解释也不好。何况她怎么解释？确实没有那回事。

陆钰淡淡地声音传来，“阿荨，那个男生我看着不行，你别再和他纠缠。”

“我没有，”宋荨摇摇头，“正常同学相处，没有到纠缠的那种地步，以后也还是朋友，而且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的精力有限呢，学习，陪伴家人，没有别的精力和不想干的人牵扯啦。”

陆钰不由地笑了，“行，保存好精力，好好学习。”

不好意思来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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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