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杨山四周都被要枯死的池杨树密密麻麻环绕,只有中间一条被两只脚踏出来的窄路,司缘本欲用术法飞进去,但这里鬼气浓重,越往上去更是压得人仙气四泄,又带着凡人,难上加难,没办法只能徒步。
池杨一路沉默不言,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停下来对着司缘说,“神君渴了吗?要不要喝蜜果茶,这里还有点心。”一手拿个瓶子,一手上放着装得鼓鼓囊囊的油纸,从那里散发出好闻的芋泥香。
司缘馋虫被勾起,点头说好,两人便一起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分吃糕点。
色香味俱全,吃得司缘不亦乐乎,随口一问,“我叫司缘,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神君贵人多忘事,叫我池杨便是。”
不知道为何司缘总觉得这语气有些怪异,但确实自己忘记在先,不好说什么只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继续吃手里的糕点。
池杨却继续道,“池杨山多蛊虫,小小一个,肉眼难察,神君行走定要小心。”
“多谢!”司缘吃得嘴巴鼓鼓囊囊,话都说不清楚,忙疯狂点头,她不害怕这种东西,但池杨的好意她收下了,不想多说话,忙不迭继续吃,以后回天了就吃不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周围的黑气慢慢向两人围了过来,司缘吃着东西一时没察觉,意识到时池杨已经因为呼吸困难痛苦地捂着胸口蹲到了地上,冷汗都随着沁出额头。
“池杨!”司缘一手驱动神力捻诀,一手逼出入侵池杨身体的邪气儿,又从随身带的万空袋里取出玉白瓶放在他手里,“拿好,诸邪不侵!”说完顶着压制飞身向上去查看黑气的散发点,只模模糊糊确定一个位置便被森森鬼气打了下来,司缘一阵眩晕,金色的神力从后颈往外散发。
池杨刚刚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看到连忙上前扶住她,“司缘,你怎么了?”
没空纠结池杨的叫法,司缘抬手锁住四散的神力问,“池杨山一直如此吗?”
“不是,以前的池杨山人杰地灵,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但从两年前起这里就越来越奇怪,先是一个又一个的仙妖鬼魔来此寻找往生木,池杨国为他们引路的要么在里面迷路根本进不去,要么进去了就再没出来。后来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起上山外围砍柴打野的人也一去没了踪迹便没人再敢上去了,大家都以为是有其他地方的人闯入导致山神震怒不愿再恩赐池杨,但又无计可施,左右为难下求神拜佛但也无济于事。慢慢的,城里也开始有人莫名其妙失踪,不过频率不算很高,而且都是些没家室的,其他没遇上都只当那些人是离家出走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没太在意。”
司缘总算明白之前皇帝的战战兢兢是什么原因了,不过——司缘转头看向他,“那你还愿意为我引路,不怕我同之前那些仙魔一样?”
池杨没说话,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司缘。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司缘被看得尴尬地扭头。
“抱歉!”池杨移开眼睛不再多言起身继续给她引路,“继续走吧神君。”心里却在想,因为我见过神君护佑生民的样子。
栀子山的山神,站在高处,像拎小鸡一样将不慎落下山崖的采药人、砍柴人拉了回去,看到池杨来了嘴里却傲娇地说,“这群笨蛋!”
虽然已经用术法封住但司缘仍能感受到体内的神力正在一刻不停地流散,这座山有些古怪,怎么会无缘无故鬼气突然这么浓重,但现在没心情多做思考,只能快点拿了往生木离开。
越跟着朝往生木的生长地去空气里的腥气和腐烂气便越重,时间推移,日头高升,这里却被密密麻麻高长的池杨树挡得黑咕隆咚,只缝隙里泄出一丝金光,微微暖和两人的身体,周遭浓重的黑气却因为这点阳气开始慢慢消散。
司缘敏锐察觉到后面有什么人正在向自己飞过来,邪气重得都要溢出来,连忙一把推开池杨,抬手一个禁制。
“呜哇~”面容惨白的男子霎时粉碎,魂魄瞬间从身体里飘忽出来,化了原型掉在地上变成往生木,司缘不可置信地拿起来看,确实是往生木不假,只是原本红色的往生木此时变成了一团白色。
红色往生木养魂,一些修行者道行不够,没能脱离肉身时便用此以铸造长生不老之躯,而白色往生木以人魂为养料,当年仙道有人叛乱,以人魂养往生木,作为听话的行尸走肉攻上天界,而天道伦常又不可对无修行的人行凶,在压制下节节败退,鬼界的人来招魂又因为往生木内人魂破碎招不走,天界众神不得已自废神骨,最终堕神才杀了这些被刻意炼制的怪物,后来不出半月却还是因为违背天道灰飞烟灭。
看这情形,又有人在炼制听话的奴隶,但显然还没完全掌握炼制的办法导致那些人完全死去,身上只有鬼气也无法触发禁制,要趁背后这人还没成气候告知天庭提前防范才行。
司缘将这个往生木放进万空袋转头问池杨,“近两年消失的人多吗?”
“下边官府上报的有百来人,实际的可能要多出好几倍,刚刚那人我认识,神君知道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失踪人口逐渐增多后池杨去调查过,只是池杨山危险重重,父皇母后并不愿意他来犯险,偷偷进来时明明认识的路却怎么也进不去,万幸,司缘来了。
“你认识?”司缘奇怪,刚刚这人平平无奇,衣物并不华丽,长相也无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池杨作为一国太子居然认识?
“嗯,是城里东巷家马奶奶的孙子,失踪有四个月了,家里老少仅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池杨看完了报上来所有失踪人口的资料,本想找到他们,但都一无所获,心里猜想或许是跟池杨山的异常有关,现在,司缘的表情又像是发现了什么。
“那些失踪的人可能就在下面。”司缘伸出手指着明明有光却乌黑一片的地面。
这里的池杨树虽然尽数枯萎,但一路过来的有些地方却长了喜阴的花,茂盛丛生着,在一片沉寂的黑色中显得艳丽无比。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猿鸣,凄厉得池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走着走着盯着脚下的泥土突然眼前一黑,不慎平地一个踉跄,声音微微颤抖,“这……这儿?”
司缘拉住池杨的手慢慢往下,贴到地上,金光向四周满开,“闭上眼请。”
池杨听话地闭上,脑海里瞬间闪出地底的画面,整个池杨山除了表面薄薄一层泥土,下面全是一个又一个的牢房,里面的人闭着眼睛,像乱葬岗一样被随意地堆叠在一起,惨白的面色全无活人的气息,像刚刚那人一样。
司缘松开池杨的手站起来道,“里面只有那些被做成怪物的人,看来幕后之人并不在此。”
池杨还没缓过神来,瘫坐在地上,再用手去触碰却没了任何画面,“神君可有办法?”
司缘摇摇头,她的神力不过几万年,而这人能耗费法力用往生木做出这么多傀儡修为恐怕都能与玉帝王母抗衡,她哪有这个本事,只能回天求助,但她是私自下凡的,要是被知道不定被怎么罚,司缘抖了抖肩膀,得另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发现才行。
往生木的生长地还留着几个好的,司缘赶忙拿了拉着池杨就离开了,幕后之人要是回来了她带着一个人类根本逃不了。
池杨被拉得踉跄,急忙倒腾了几下脚跑起来就看见后面一阵厚重的黑气裹挟着什么东西朝着两人飞了过来,连忙挣脱司缘的手本想扑着她避开却发现来不及了,赶忙转身抱住她,挡住后面来的东西。
幸而司缘察觉到了,转身看见迅速一挥手那团黑气就散了,堪堪碰到池杨的胸口,衣服上面甚至已经被燎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司缘皱了皱眉提醒道,“我是神,不用你救!”她答应了要把池杨好好带回去,要是出事了她怎么交代!而且他是一国太子,继承未来大统的人,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只是下意识就那样做了。
司缘张了张嘴,半晌,抬手在他身上画了个保护符,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