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 第5章 晨光里的向日葵

清晨的风裹着香樟树的气息，从教室窗户钻进来时，程磊正把母亲织的粉毛衣叠放在桌角。浅粉色的毛线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袖口那半朵向日葵的针脚格外清晰，他指尖轻轻拂过，忽然想起昨晚整理书包时，父亲特意把毛衣放在最上层，说“别压皱了，你妈妈织得仔细”。

“这就是你说的毛衣？”赵宇的脑袋突然凑过来，手指刚要碰到毛线，就被程磊轻轻挡住。“小心勾到线。”程磊小声说，把毛衣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妈妈织到一半就……”话没说完，赵宇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他挠了挠头，指了指那半朵向日葵：“这花纹真好看，像真的要开花似的，等周末我让我妈也学织，给你补完这朵花？”

程磊愣了愣，眼眶忽然有点热。还没等他回应，林晓抱着练习册走过来，目光落在毛衣上时，眼睛亮了亮：“好软的毛线，这向日葵织得好精致，你妈妈手真巧。”她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针线盒，盒面上画着朵小雏菊，“我昨天跟我妈学了几针简单的，要不我们试试把这朵向日葵补完？”

程磊看着两人认真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他点了点头，把毛衣轻轻展开：“那……我们中午在香樟树下弄吧，这里人多容易碰到。”赵宇立刻拍着胸脯：“没问题！中午我去食堂多打两个肉包，咱们边吃边补！”林晓也笑着点头，把针线盒放进程磊的桌肚：“里面有黄色和棕色的线，应该能配上。”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时，程磊把毛衣小心地收进书包。翻开语文课本，他忽然发现扉页多了张纸条，是林晓的字迹：“今天要背《秋天的怀念》，我们可以一起分段想画面，就像上次背《春》那样。”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向日葵，旁边补了行小字：“像你毛衣上的花纹，看着就有劲儿。”

程磊捏着纸条，嘴角忍不住弯起来。他偏头看向林晓，对方正低头看着课本，晨光落在她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和毛衣上的阳光叠在一起，暖得让人安心。等老师开始领读时，程磊跟着声音念，念到“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的腿瘫痪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他忽然想起母亲以前在老城区的院子里种的月季，每次开花，母亲都会剪一朵插在他的书桌上，说“看着花，读书也有精神”。

“程磊，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林晓的声音轻轻传来，她指了指课本上的句子，“我上次读这里，也想起我奶奶种的菊花，她总说花能让人心里亮堂。”程磊点点头，小声说：“我妈妈以前也喜欢种花，每次开花都要叫我来看。”赵宇在旁边插了句：“我妈就只会种多肉，还总养死，下次让你俩教教我妈！”一句话逗得两人都笑了，早读课的沉闷瞬间散了不少。

第一节数学课，老师要讲新的几何定理。程磊提前把赵宇上次画的辅助线笔记拿出来，红笔标着“先找直角”，蓝笔写着“辅助线要画虚线”，他跟着老师的思路在草稿纸上演算，笔尖划过纸页时，比上次从容了不少。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偏头看赵宇，对方会偷偷用手指在草稿纸上画简易图，直到程磊点头才继续听题。

下课铃响时，老师留下一道几何题当作业。程磊盯着题目里的梯形，正琢磨怎么画辅助线，林晓已经凑了过来。“我们可以试试从梯形的顶点往下做高，把它分成一个长方形和一个三角形。”她说着在程磊的草稿纸上画了两条虚线，“就像把一块蛋糕分成两块，分开算面积再加起来。”

这个比喻让程磊瞬间明白了。他跟着林晓的思路演算，很快就算出了答案。赵宇也凑过来看，挠了挠头：“原来这么简单！我刚才还在想怎么拼成长方形呢，还是你们俩厉害。”程磊看着两人，忽然觉得，以前觉得难如登天的数学题，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有朋友一起琢磨，连难题都变得亲切起来。

中午的铃声刚响，赵宇就拉着程磊往食堂跑，林晓抱着针线盒跟在后面。“我先去打饭，你们去占位置！”赵宇说着就冲进了食堂，程磊和林晓则往香樟树下走。长椅被阳光晒得暖暖的，程磊把毛衣轻轻铺在上面，林晓打开针线盒，拿出黄色的毛线和一根细针：“我先试着勾花瓣的轮廓，你帮我看着，不对的地方告诉我。”

程磊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林晓的手。她指尖捏着针，慢慢穿过毛线，黄色的线在浅粉色的底面上慢慢勾勒出花瓣的形状，每一针都很轻，生怕勾错。赵宇端着餐盘跑过来时，正好看到林晓缝完第一片花瓣，他嘴里还嚼着肉包，含糊地说：“哇，这花瓣看着真像要翘起来似的，比我画的篮球好看多了！”

林晓被逗得笑出了声，手里的针差点掉在地上。程磊接过赵宇递来的肉包，咬了一口，肉汁的香味混着香樟树的气息，格外下饭。他看着林晓认真缝毛线的样子，看着赵宇大口吃着饭、偶尔凑过来问“要不要我帮忙穿线”，忽然觉得，这样的中午真安稳——没有以前在老城区的孤单，也没有刚搬来时的不安，只有满满的暖意。

吃完饭，赵宇主动收拾了餐盘，程磊则接过林晓手里的针，试着缝第二片花瓣。他的手有点抖，针好几次差点戳到手指，林晓在旁边耐心地教他：“针要从下往上穿，线拉得轻一点，不然毛线会皱。”赵宇也凑过来，蹲在旁边看：“我来帮你们扶着毛衣，保证不动！”

三个脑袋凑在毛衣上方，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层碎金。程磊慢慢掌握了诀窍，黄色的线在他手里渐渐勾勒出第二片花瓣的形状，虽然不如林晓缝得整齐，却格外认真。等缝完第三片花瓣时，上课铃已经响了，林晓赶紧把毛线和针收进盒子，程磊小心翼翼地把毛衣叠好，放进书包：“剩下的我们明天中午继续补。”赵宇立刻点头：“没问题！明天我带个小垫子，坐着更舒服！”

下午的英语课要分组做对话表演，老师让大家自由组队。赵宇一把拉过程磊和林晓：“我们三个一组！就演去便利店买东西的场景，程磊你演店主，我演顾客，林晓你演收银员！”林晓笑着点头：“正好可以用上昨天在便利店的经历，肯定能演好。”

排练时，赵宇故意装出夸张的语气：“老板，给我来两包番茄味薯片，还有一罐巧克力奶！”逗得程磊和林晓都笑了。轮到他们上台时，程磊虽然有点紧张，却记得赵宇说的“自信点，就像真的在便利店一样”。他模仿着父亲的语气，问赵宇：“要不要再拿包饼干？新到的口味。”林晓则在旁边笑着算钱，三个人配合得格外默契，下台时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放学路上，赵宇还在兴奋地说刚才的表演：“下次我们再演别的场景，比如去公园玩，或者一起写作业！”林晓笑着附和，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向日葵挂件，递给程磊：“这个送给你，跟你毛衣上的花纹配一对，我妈妈昨天帮我做的。”

程磊接过挂件，黄色的花瓣软软的，用的毛线和他毛衣上的很像。他把挂件挂在书包拉链上，轻轻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谢谢你们。”程磊小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赵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们客气啥！以后我们就是铁三角，有事儿一起扛！”林晓也点头：“对呀，以后不管是学习还是别的，我们都一起。”

走到“程记便利店”门口时，父亲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他们过来，父亲赶紧迎上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煮了绿豆汤，凉在冰箱里呢。”赵宇立刻冲进店里：“叔叔，我要喝两碗！今天演英语对话，我嗓子都快喊哑了！”林晓也笑着说：“叔叔，我也想尝尝您煮的绿豆汤。”

程磊跟着他们走进店里，把书包放在收银台旁边，拉链上的向日葵挂件晃来晃去。父亲端来三碗绿豆汤，绿豆熬得软烂，糖水甜丝丝的。程磊喝了一口，忽然想起母亲以前夏天也常煮绿豆汤，还会在里面加几颗红枣，说“补气血”。他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看着赵宇和林晓捧着碗喝汤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父亲的牵挂，有朋友的陪伴，还有母亲留下的温暖，像晨光里的向日葵，朝着光亮的方向，慢慢生长。

等赵宇和林晓离开后，程磊帮父亲整理货架。他把母亲织的毛衣拿出来，放在收银台后面的小桌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毛衣上，那三片刚补好的向日葵花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鲜活。父亲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磊磊，你现在笑得比以前多了，你妈妈要是知道，肯定很高兴。”

程磊抬头看着父亲，眼眶有点热，却笑着点了点头。他拿起毛衣，指尖拂过那半朵未完成的向日葵，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等把这朵向日葵补完，他要穿着这件毛衣，和父亲、赵宇、林晓一起去老城区的院子里，看看母亲种的那些月季，告诉母亲，他在新的城市里，过得很好，身边有很多爱他的人。

傍晚的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香樟树的味道，也带着绿豆汤的甜香。程磊把毛衣小心地叠好，放进父亲准备的布袋子里。他看着货架上母亲以前常买的饼干，看着收银台旁父亲煮绿豆汤的锅，看着书包上晃荡的向日葵挂件，忽然明白，母亲从未离开，她的爱像晨光一样，落在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陪着他，朝着更好的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