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予你 第7章 《春知》 Number 7

球杆砸在地板上的闷响，在嘈杂的台球厅里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溅起短暂的安静。

旁边桌的黄毛还在悻悻地骂骂咧咧，见这边动静，又回头瞥了两眼，被林芊眠冷飕飕的眼神扫到，赶紧转了回去。

宋知淋僵在原地，刚才那句“林芊眠”喊得太急，嗓子有点发紧。

他看着林芊眠慌忙拢领口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假装去看天花板上转得慢悠悠的吊扇，耳朵却尖得很，连她急促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林芊眠终于找回了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八度，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颤音，“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打球啊。”宋知淋指了指里屋，又觉得这动作有点傻，赶紧放下手，“我跟我朋友常来这儿，老板都认识我。倒是你，你怎么……”

他话没说完，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回她身上——黑色吊带松松垮垮，露出来的锁骨上还沾着点浅灰色的巧粉，像不小心蹭上的星子，和早上领奖时白衬衫领口露出的那截干净脖颈，简直是两个人。

林芊眠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了，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去捡地上的球杆，手指攥着杆身，指节都泛了白。

她头发没扎紧，几缕碎发垂在肩后，宋知淋能看到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后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我……我也是来打球的。”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肩膀上方飘过来，“我哥今天有事，让我来替他跟人约的局，结果对方临时来不了了。”

这理由听着没什么破绽，可宋知淋想起刚才她怼黄毛时那股子狠劲，还有打球时专注又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替哥来打球”的临时选手。

但她没戳破，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空气又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撞球的脆响和老板收音机里的老歌在飘。

林芊眠背对着他站了半天，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才慢慢转过来，手里还拿着块湿巾，正低头擦锁骨上的巧粉，动作有点笨拙，擦了半天也没擦干净。

“你刚才……没听见什么吧？”她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慌乱，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恳求，“就是刚才那个男的，我不是故意那么凶的，他老盯着我看，烦得很。”

宋知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黄毛的事。他挠了挠头，咧嘴笑了笑，故意说得轻松：“听见了啊，你那句‘把你球杆撅了’，够狠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

林芊眠的脸更红了，低下头，用脚尖蹭了蹭地板，声音细若蚊蚋：“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这儿太吵了，人也杂，我有点烦。”

宋知淋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早上在领奖台上，她面对全校师生说话都冷静自持，连闪光灯晃眼都不眨一下；

刚才怼黄毛时，眼神冷得像冰，说“滚”的时候干脆利落；

可现在被他撞破这副样子，却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林芊眠。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见林芊眠不是冷静，而是无措。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这儿见她打球的那天，她也是这样，被他撞见后慌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可一握起球杆，眼神就变了。

这个林芊眠，好像总在“乖乖女”和“小野猫”之间来回切换，每一面都让他觉得新鲜，又有点琢磨不透。

“行了，我懂。”宋知淋摆摆手，指了指1号台的方向，“我朋友还在等我，那我先过去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等会儿打完，我请你喝瓶可乐？就当……就当刚才没撞见你的‘秘密’。”

林芊眠猛地抬头看他，眼睛亮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宋知淋笑了笑，转身往1号台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林芊眠已经重新握起了球杆，背对着他弯腰瞄准，只是这次的姿势好像有点僵硬，不像刚才那么流畅了。

她没再打扰，快步走进了里屋。

刚到1号台，她的姐妹就围了上来，拍着他的肩膀起哄：“鱼鱼，你刚才在外头跟谁说话呢？看你站那儿半天不动，魂都飞了？”

宋知淋拿起球杆，在巧粉上蹭了蹭，想起林芊眠红透的耳尖和笨拙擦巧粉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没谁，就认识的一个同学。”

“同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挑眉，“哪个同学？能让你站那儿看半天？该不会是……早上领奖台上那个林芊眠吧？我刚才好像瞥见个女生，穿得挺不一样的，是不是她？”

宋知淋手里的球杆顿了一下，抬头瞪了他一眼：“别瞎猜。打球了打球了，输的人晚上请吃烤串。”

他俯身瞄准，白球撞向红球，却没像平时那样精准落袋，反而偏了半寸，撞在了库边上。旁边的朋友笑他：“鱼鱼，你今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该不会真被哪个人勾了魂吧？”

宋知淋没说话，只是重新调整姿势，心里却在想：那个藏在黑色吊带和巧粉后的林芊眠，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样子？

他突然有点期待，下次再撞见她的“秘密”时，会是什么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