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拂砚一共只见过宴无悰笑两次。
一次是对越淞笑的。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宴无悰难得露出笑容,像是寒冰霜雪逢春,枯枝遇甘霖。
平日里显得锋利的五官此刻稍显柔和,即使未摘下丝带,萧拂砚也似乎能想象到那双被掩盖的双眸的美丽。
萧拂砚瞳孔倒映着宴无悰的模样,心脏加速跳动,耳后也渐渐染上绯红之色。
宴无悰倒是没再看萧拂砚,缓缓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萧拂砚也跟着宴无悰,凑近人,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扬了扬唇,提要求:“再笑一下么?”
宴无悰见萧拂砚恢复如初,面无表情将人推开些,然后捻起一块糕点咬着。
宴无悰慢慢嚼着,脸颊也微微鼓了些,一动一动地,思考着这些事。
萧拂砚这个下午被宴无悰牵着走了一个下午,宴无悰几乎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又被打回了原型,有些落差太大了。
宴无悰没再理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的糕点只咬了一口便没有再动了,萧拂砚便弯腰张嘴,咬了一大半下去。
宴无悰骤然回神,看见手上的糕点只剩小小一口了,回头看萧拂砚。
萧拂砚正嚼着糕点,见宴无悰看他,眼眸弯了弯。
宴无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看着那点糕点,忽然伸手拉了拉萧拂砚的腰带,示意萧拂砚低下头。
萧拂砚满意极了,弯下腰,正准备将嘴里的糕点吃完讨个吻,将脸准备贴上去,结果嘴里一下子又被塞进来糕点。
萧拂砚:?
萧拂砚愣了一瞬,抬眼看去,只见刚刚还在他旁边的人一个手指头勾着糕点包装,拍了拍手,稳步朝院子走去。
萧拂砚锲而不舍,扯着笑容接着凑上去,将人揽在怀里。
宴无悰一时没防备,被人拥进怀里,不由得无语了一瞬。
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颊,宴无悰抬眼看了两下萧拂砚,只见萧拂砚笑着吻了上来。
湿润柔软的唇瓣相触,宴无悰一时间怔了神。
熟悉的疼痛忽然又从心间传来,瞬间抵达全身各处,宴无悰心口一窒。
宴无悰连忙推开面前的人:“我去解手。”
说罢,还没等萧拂砚反应就匆匆离开。
萧拂砚看着宴无悰离开的背影,忽然有些不知何来的心慌。
——
宴无悰从院子出来后,隐到了一个暗角。
喉间涌上的腥甜此刻漫在口腔内,铁锈味让宴无悰鼻尖嗅不出任何味道。
一瞬间,宴无悰的喉间的痒意再也无法忍住,咳了起来,宴无悰下意识拿帕子捂住。
只见帕子上染上猩红,像是雪中落梅一般,惹人注意。
宴无悰一时怔住,大脑思绪混乱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他上一世也会偶尔有心口痛的症状,他一直以为是没休息好,太过劳累所致,有时候也会拿些安神的药喝喝。
哪知今日居然出血了。
宴无悰将唇边的血迹擦干净,擦干净后又点起火烧起帕子。
宴无悰当即决定先回一趟无方宗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忙得很,宴无悰不能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出错。
只要他够快,那就来得及。
宴无悰召出浮云剑,御剑离开。
——
无方宗,药峰。
“心口疼?老夫为少主把把脉罢。”
宴无悰伸出手,任由面前的老头给自己号脉。
面前的老头是无方宗的药峰长老。
宴无悰盯着药峰长老,问:“我怎么了?”
药峰长老面色略显凝重,白如雪般的眉毛皱在一起:“少主的脉象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异常,可今日不仅心口疼,还咳出了血?”
“嗯。”
看见对方这幅表情,宴无悰不由得皱眉。
难道对方没号出来?
药峰长老可是修仙门派中医术最好的药修,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救人无数,只要他号出来的病症,他说一就没人说二。
药峰长老皱着眉头,不由得有几分歉意:“待老夫在古书里找找,老夫给少主拿些药先吃着罢。”
宴无悰默了默,点头。
药峰长老看着宴无悰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笑了笑:“少主体质好,也少生病,或许只是太劳累了,这些事务再多,也得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宴无悰听着药峰长老这话,平静地垂下眼,遮住眼眸间的思索。
“少主不必太过担心。”
宴无悰嗯了声,接过药,告辞。
——
回到白家已经快傍晚了,天色逐渐变得血红。
宴无悰一步步走着,看着瓷瓶发着愣。
他确实很少去药峰,也很少拿药,不是不想拿。
灵血之体确实能让人拥有足够好的资质,但却让他无法用自己的灵力医治自己。
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体质,但实则却是个无法用自己灵力医治的废物。
平日里防止有人知道这件事,受伤也都是自己扛过去的,也不敢放药在卧房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有心之人发现这个秘密。
整个无方宗除了父亲无人知道这件事。
难得一次去拿药,宴无悰颇有些好奇地盯着瓷瓶,听说这个瓷瓶的图案是药峰长老亲自绘制的,精美绝伦。
宴无悰把玩着瓷瓶慢慢走着,却感受到一阵风吹过,带起他的发梢。
些许熟悉的气息弥漫到他的鼻尖,宴无悰将目光从瓷瓶上移开,将瓷瓶放好,往前看起。
萧拂砚正逆着风往他这边走,见宴无悰抬起头来看他,萧拂砚便加快了脚步往宴无悰那里走。
萧拂砚颇有些委屈,萧拂砚从小就没什么耐心,一个半时辰没见到人,萧拂砚早就有些急了,可又联系不到宴无悰人,只得老老实实等着。
“你去哪了?”
宴无悰看着面前人的神色,才想起来今日中午的时候,自己答应了对方会带着人。
思及此处,宴无悰心中浮起莫名的心虚:“回了趟无方宗。”
见人似乎很不开心,宴无悰倒是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抱歉,我一时忘记了答应你的事。”
萧拂砚将头慢慢撇过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半晌,萧拂砚道:“你也记得有这件事。”
宴无悰闻言,有些愧疚:“抱歉。”
萧拂砚转头,忽然竖起两根手指,在宴无悰眼前晃了晃。
宴无悰没懂萧拂砚的意思,正想问,萧拂砚就像是知道宴无悰要说什么似的,微微勾起唇:“那你答应我两个要求。”
这个时候,宴无悰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宴无悰道:“什么要求?”
萧拂砚走上前牵起宴无悰的手,眯了眯眸,扬了扬唇:“陪我看一次雪。”
宴无悰微微一怔,垂下眼睫:“好。”
萧拂砚笑着又问:“你看过雪么?”
“没。”
萧国位于南方,气候温暖,鲜少下雪,无方宗那里的气候也很好,宴无悰长这么大也没看过雪。
“我也没看过,小时候听闻雪很好看,可没去过北国,也没见过雪。”
宴无悰静静看着萧拂砚,眼睫颤了颤,他缓缓侧开脸:“……第二个呢?”
萧拂砚笑:“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好。”
宴无悰看了看天色,缓声道:“快晚上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么?走吧。”
——
两人与君渊相会后,前往萧安王府。
门外的人见是萧拂砚,连忙开门迎接。
宴无悰先抬脚走了上去,萧拂砚就跟在宴无悰旁边,特意将君渊挤到一边。
刚刚进门,萧母便往这里匆匆走来,朝宴无悰绽开一抹笑容:“无悰来了?”
萧拂砚默了一瞬。
到底谁才是她亲儿子?
宴无悰行了个礼:“岳母。”
萧母这才分了个眼神给萧拂砚,然后淡淡转过头,看着君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这位公子是?”
宴无悰:“岳母,这是我师兄,姓君名渊。”
听到宴无悰的声音,萧母这才又多了分笑意,喊了声君公子,又转头朝宴无悰笑道:“无悰啊,我让人备好了菜。可惜了,刚刚好你岳父今晚不在府内。”
“岳父不在,刚刚好我们几人过来给岳母做做伴。”
听完宴无悰的话,萧母不由得感叹,宴无悰这性子可真讨得她喜欢,这般乖巧懂事,果真没看错人。
反观自己儿子,简直不知道随了谁,好不容易嫁出去,回门还敢拿她那般喜欢的糖!简直就是小时候没打够!
她那般善良美丽贤淑,怎会生出这般儿子。
他儿子除了帮她拐了一个乖女婿来也没什么用了。
想到这里,萧母又白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几人在饭桌上落座,萧母时不时跟宴无悰聊几句,宴无悰虽然性子冷,但也恰到好处地不让萧母的话落地。
萧拂砚就沉默地给宴无悰盛汤,时不时还夹些菜食给人。
君渊便自顾自吃着饭,只是偶尔将目光投向宴无悰和萧拂砚的方向。
宴无悰的碗里就没有冷掉的汤和需要自己亲自夹的吃食。
见萧拂砚还有要往自己碗里夹菜的趋势,宴无悰不由得拦住了人:“够了。你不吃饭的么?”
萧拂砚撤回筷子,将准备夹给宴无悰的菜塞进自己嘴里,哼了声:“我喜欢。”
宴无悰:“……”
萧母今晚倒是尽兴,喝了许多酒,醉得不成样子,还是宴无悰劝回去的,刚刚被扶着回了房间。
君渊去解手了,此刻就剩萧拂砚和宴无悰两人待在一起。
宴无悰看着自己碗里的饭菜沉默了下去,筷子在手中紧紧握着,菜夹了又夹,但愣是没一口塞进嘴里的,萧拂砚给他夹太多了,他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
萧拂砚倒像是看出来宴无悰的想法,给宴无悰倒了杯茶水,然后将宴无悰的碗端走,自顾自吃了起来。
宴无悰一愣,想要拿回来:“这是我的。”
这是做什么?虽然他吃不下了,但也做不出把剩饭给别人吃的事。
萧拂砚停了动作,微微挑了挑眉:“我知道。”
宴无悰:“那你还吃?”
说着宴无悰就要夺回来,哪知萧拂砚耍坏一个侧身,宴无悰就直直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宴无悰耳后的温度愈发滚烫,咬了咬牙,不想自己在其他人面前丢脸,正准备起来,却被萧拂砚轻轻按住。
“不是你让我吃饭的么?我在我家自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我就想吃这个又怎样?”说完,萧拂砚又夹起一口菜塞进嘴里。
下一刻,脚步声传来。
有人来了。
宴无悰有些慌忙地准备起来,却被面前的人揽住了腰往怀里一带。
宴无悰一下就坐到了萧拂砚腿上。
宴无悰咬牙:“萧拂砚!你给我松开!”
萧拂砚微微勾唇,将脸凑上去,缓缓开口:“你亲我一口,我就不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