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两人之间瞬时安静了下来。
宴无悰眉心一跳,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自己脑海中冒出来,他有一瞬差点就以为萧拂砚也重生了。
但上一世的萧拂砚那般不喜自己,肯定不会问出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的。
但宴无悰敏锐地察觉出来了一点不对劲。
宴无悰轻轻蹙眉,问:“是怎么了么?”
萧拂砚摇了摇头,声音滞涩:“你回答我。”
“你会讨厌我吗?”
宴无悰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想了想,又问:“很严重的事情么?”
“……嗯。”萧拂砚发出鼻音,宴无悰明显感觉面前的人似乎很紧张,给宴无悰一种他那种想要听到答案,又不敢听答案的感觉。
宴无悰默了默 ,这才道:“我不知道。”
这个对象若是萧拂砚,宴无得承认,他不知道。
但……或许是不会的。
可未来的事,谁有能说得准会发生什么呢?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很安静地呆着,却有一种很奇怪的和谐感,可暗中却飘动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
宴无悰发现到萧拂砚很久没说话,自己身体也有些麻了,准备将人推开些。
宴无悰白皙的手指碰上萧拂砚的脸,将人从自己肩颈处扒开。
但下一瞬,宴无悰就有些愣住了。
萧拂砚的眼眶似乎很红,脸色也有些不好,像是大病初愈的人般,臊眉搭眼的,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宴无悰被萧拂砚这幅模样惊到了,手贴了贴萧拂砚的额头,不解:“刚才不还好好地么?”
萧拂砚没说话,只是又听见宴无悰轻声问:“怎么了?”
萧拂砚其实很少听见宴无悰这般轻声细语地对自己说话,平日里不是冷冷淡淡就是被自己惹得有些恼火或者羞恼。
一时间,萧拂砚的难受更甚,似是化作汹涌的浪花朝自己扑面而来,窒息了起来。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萧拂砚艰涩地动了动唇:“你等下去哪里?带着我好不好?”
“我……听你的话。”
宴无悰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得那么快,但想了想,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应了声:“好,我跟师兄说一下,晚点我会去萧安王府察看一番。”
“你要和岳母见见面么?”宴无悰问。
“……见的时间多了去了,我跟着你罢,萧安王府我清楚。”他从小在萧安王府里生活,基本上哪里都清楚。
“好。”
两人说定了,起来洗漱了一番,走出去,只见外面的人无不好奇地盯着两人看,神色莫辨,像是窥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那些人都和白藜一个想法。
宴无悰没当回事,毕竟在无方宗便有许多人这样看着他和萧拂砚。
宴无扯了扯一副丢了魂模样的萧拂砚,带着人走。
萧拂砚也老老实实地跟着宴无悰,眼眸恹恹地耷拉着,像是只落水的可怜小狗。
两人不知,在他们离开后,那些人跟炸开了锅一样,神飞色舞地讨论着。
“那位仙君居然和萧公子待在屋子里待了一个晚上!”
“萧公子不是与无方宗的少主成婚了么?那无方宗少主能忍受自己的人和别人不清不楚?”
“诶,你们可不知,萧公子可不是自愿嫁过去的,那可是萧夫人逼着萧公子嫁过去的,萧公子哪能满意啊,估计是故意的。”
“就是可怜了那无方宗少主。”
——
两人到了君渊的院子。
远远地,两人便看见君渊坐在外面的亭子内,动作优雅地斟酒。
见宴无悰来了,君渊这才微微笑了一下:“师弟来了?”
“嗯。”宴无悰应着,一边抓着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拂砚的手将人扯到自己旁边。
萧拂砚思绪被宴无悰手心的温度拽回,他怔神地看向宴无悰的侧脸,忽地觉得自己嘴里的苦涩淡了几分,甚至开始漫上丝丝的甜意。
君渊将目光落在宴无悰身上,又看了几眼萧拂砚,淡笑着开口:“师弟怎么把萧公子也带来了?”
萧拂砚听出来了君渊话里的不太对,皱起眉,不动声色地将宴无悰往后挡了挡。
宴无悰眼皮轻轻一掀:“我带他来的。”
“等下我们要去探探萧安王府,他是萧安王府的世子,比我们更加熟悉,也能光明正大地进去。”
君渊见宴无悰先一步解释,不禁又看了看两人,怔愣了一瞬。
两人的手在君渊面前相交握,君渊又看向宴无悰冷着的脸,忽然想到了之前小时候宴无悰要下山,而他也想跟上去,哪知被宴无悰拦住了。
那个时候宴无悰的小脸绷地很紧,眼神也如现在一般平淡:“师兄,父亲只让我一个人去。”
幼时君渊很喜欢这个小师弟,即使那个时候没相处多久,连一个月没到,他也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黏着人,见状也不顾阻挠偷偷跟上去。
他看着小宴无悰离开,忙完事情后,又在东裕街绕了又绕,像是在找什么,然后停在一个地方站许久,最后离开。
他偷偷下山的事情被师尊知道后,师尊把他和宴无悰叫进殿内,斥责了他一番,还罚了他。
他却是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小小身影,希望宴无悰能给自己说说情,又或者安慰一下自己。
可宴无悰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君渊看着宴无悰,一瞬间晃了神。
宴无悰似乎也和萧拂砚认识没多久吧,有一个月么?好像还没有。
宴无悰竟然会替人解释,还这幅这般这么护着对方的模样。
君渊心里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有些嫉妒,又有些不甘。
但他还是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也是,师弟考虑地对。”
宴无悰见君渊松口,便将旁边的男人扯过来示意他坐下。
萧拂砚还是没说话,只是手紧紧攥着宴无悰。
宴无悰微微转头:“师兄是如何想的?何时去?”
君渊:“晚上。”
宴无悰默了默,扯了扯萧拂砚的衣摆,低声说:“你可知东裕街有一家点心铺子,外边有一棵柳树,离萧安王府很近。”
萧拂砚点了点头,倒是先反应过来宴无悰话里的意思,他问:“你想吃他家的点心?”
宴无悰轻轻嗯了声。
微微扬起的尾音似乎带着安抚的意味,让萧拂砚一直踌躇不安的情绪稍微定了定。
宴无悰几乎没怎么跟他提过要求,难得提一次,萧拂砚心中忽然腾起一种融入对方生活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终于愿意翻身将柔软的肚皮露在自己面前。
心中渐渐涌起热源,他突然升起一种满足感,让他的心脏酸酸涨涨的。
萧拂砚立马起身:“那我去给你买。”
说罢,便拔腿就走。
君渊暗中看着两人的互动,没说话。
宴无悰倒是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静地讲起来了昨日的事。
“‘萧安’不是萧安,而是由萧平代替的,真正的萧安现在下落不明,周云与萧平有联系,两人似乎暗中联系了很久。”
宴无悰:“新娘失踪这件事,或许与两人有关,周云与白箐的婚事或许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宴无悰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君渊,又似乎是着急般催了一句君渊:“师兄是如何认为的?”
君渊倒是轻轻笑了笑:“师弟说的在理,我和师弟认为的一样,萧平和周云应当是听大皇子的驱使,或许主谋就是大皇子,但这一切还得仔细想想,今晚去萧安王府探探便知。”
见君渊回了,宴无悰的目光落在院门口,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君渊看着宴无悰的细微动作,忽地发问:“师弟是故意将萧公子支出去的吗?”
宴无悰用鼻音随意回应了一下。
君渊倒是微微一笑:“师弟是怕这件事被萧公子听到么?”
宴无悰稍稍有了点表情,他皱了皱眉,看向君渊,没否认。
他确实是怕萧拂砚听到。
今日跟萧拂砚说起那件事,萧拂砚就那副丢了魂一样的样子,宴无悰就有一点点后悔了。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点点。
因为这件事无论如何萧拂砚都应该知道的,他再如何瞒,当事情败露的一天,萧拂砚也会知道。
再说,其实宴无悰是有点私心的,他不想萧拂砚再听一遍这件事。
宴无悰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今日说了后,看着萧拂砚那幅样子,他有些心疼了。
所以他特意支开萧拂砚。
宴无悰看着君渊不太好的神色,淡淡地问:“怎么了吗?”
君渊抿唇,忽地开口:“师弟,你喜欢他么?”
闻言,宴无悰先是微微愣了一瞬,但还是不语,没否定,也没肯定地说清楚。
喜欢么?或许是喜欢的,不然就不会在萧拂砚旁边犹豫不决,不然就不会心疼,也不会将人支走。
没否定,等于承认。
宴无悰这些年都是这般做的,作为宴无悰的师兄,君渊也肯定知道。
预料到了结局,君渊的眸暗了暗:“师弟不怕师尊责怪么?”
宴无悰抬眸,直直地看着君渊:“这件事,还请师兄不要管。”
君渊没想到宴无悰这样说,默了一瞬,移开目光,没再说话。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又古怪的气氛。
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宴无悰便闻见了熟悉的香味。
萧拂砚几乎是跑着去的,脸微微泛红,轻轻喘着气,手上提着一份糕点。
和最开始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天差地别。
宴无悰心情忽然好了几分,他转头对君渊说:“师兄,晚上我们再来。”
君渊笑着,仿佛刚刚风雨欲来的心情只是错觉:“师弟慢走。”
宴无悰接过萧拂砚手上的糕点,边走边熟练地将糕点拆开,又转头看了萧拂砚几眼。
萧拂砚对上宴无悰的目光,连忙跟上。
宴无悰见萧拂砚这幅样子,犹豫一瞬将第一块糕点递到萧拂砚唇边。
萧拂砚正盯着宴无悰愣神,看见宴无悰举着糕点递到自己嘴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了呆。
萧拂砚平常都是一副吊儿郎当还凶凶的样子,还喜欢耍点小心机,此刻忽然看的萧拂砚略显清澈和蠢态的样子,宴无悰有一种奇怪的兴奋感,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宴无悰略微弯了弯唇角,将糕点抵着萧拂砚的唇。
萧拂砚的唇因为外力的作用微微陷进去一个弧度。
萧拂砚反应过来,张嘴咬住糕点,眼睛盯着宴无悰一眨不眨,被宴无悰的笑容晃了宴。
心脏忽然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