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掷看着宴无悰,眉眼压低。
宴无悰垂眼,先一步解释:“父亲,萧拂砚没有错,不应该牵连他。”
“是我的错。”
宴掷盯着他,只道:“无悰,我只问你,何时和离。”
见宴无悰不语,宴掷又道:“为父不想多说,萧拂砚我也懒得管,为父只有一个要求。”
宴掷冷声道:“和离。”
宴无悰微微点了点头,声线隐隐地颤抖:“不久之后。”
“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为父不管你,你自己掂量掂量着来,若是三个月没有做到,为父便将他扔回萧国。”
“是。”
宴掷目光投向宴无悰有些差的脸色,缓了语气:“回去吧。”
宴无悰低头行礼,匆匆出去了。
既然三月之内得和离,那么那些杂碎都应该尽快处理干净。
特别是萧家的事。
只是萧父……
萧拂砚不应该知道这件事,那么就由他做那个恶人。
——
宴无悰回了青竹苑,他让人收拾收拾侧院,便打算住进去。
既然决定要开始断了,那么就干脆些。
他还要去主卧房拿些东西。
宴无悰解开下午设的障,推开门进去。
房内昏暗,宴无悰指尖一挥,烛火就亮了
宴无悰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没做什么。”
宴无悰推开萧拂砚,走到书柜旁,挑选起了书籍。
萧拂砚拦住宴无悰,将宴无悰的一只手轻轻扯过来:“我看看,怎么样了?”
宴无悰干脆地将手抽回往后背了背,神色冷淡:“无碍。”
萧拂砚的手心一空,心莫名也跟着有些空落落的,他看着宴无悰在挑书的动作,有些不安,他凑近宴无悰:“怎么了么?这晚还看什么书?”
宴无悰抬眼,看着萧拂砚微亮的眼睛,抿了抿唇,道:“我……这几日去侧房睡。”
萧拂砚闻言,眉眼一沉:“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宴无悰冷淡地说:“我有事,住侧房,若有事再寻我。”
萧拂砚闻言一顿,隐隐意识到什么。
萧拂砚忽然笑了声,抬起乌黑的眸,抵了抵后槽牙,他盯着宴无悰:“只有有事的时候可以么?”
宴无悰淡淡嗯了一声,捞起书就走。
萧拂砚目光跟随着宴无悰的背影,喊人抬水沐浴。
这段时间他和宴无悰的关系说不上极好,也说不上极坏,两人维持在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每次萧拂砚问什么也是有问必答,偶尔宴无悰懒得回他。
但今日却似乎格外不对劲。
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远离他,还是其他的原因?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让宴无悰离开的。
宴无悰既然招惹上了他,那他就要死死缠着他。
他萧拂砚可不是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
萧拂砚压下眉眼,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
据他的经验观察,今夜不止会下雨,还会打雷。
真是个好机会。
——
青竹苑偏房。
天上乌压压的云降下大雨,带着总是一瞬间乍破天空的雷电一并袭来。
天气降冷,宴无悰溺在梦里,只觉得身上也是冷的,没有好的伤口隐隐作痛。
宴无悰隐隐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缠上了他,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宴无悰下意识地召出浮云剑,化作一柄短刃抵在了黑暗中那人的脖颈上。
宴无悰冷声:“做什么?”
萧拂砚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那柄短刀就抵在自己的喉间,又或者根本没在意,他自顾自环上宴无悰的腰。
利刃即将划破萧拂砚的皮肤。
——“轰隆!”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将一切短暂地照亮一瞬,然后又暗下去。
宴无悰的眸刹那间清晰地映出萧拂砚的模样,萧拂砚的脸色似乎有些差,眼尾也有些红。
“萧拂砚?”
不是说没事别来找他么?
宴无悰几乎是刹那间就把浮云剑收进去。
萧拂砚带着些许委屈和害怕的声音传到宴无悰的耳畔。
“我有些怕,想抱你。”
宴无悰没想到萧拂砚会这般说,着实愣了一瞬:“你怕打雷?”
萧拂砚又搂紧了些宴无悰的腰,几乎将整个头都埋在宴无悰怀里,身体微微抖着,闷声:“嗯……”
宴无悰默了一瞬,此刻又一道雷落下,萧拂砚似乎僵了一下,然后埋在宴无悰怀里不动了。
感受到萧拂砚似乎真的有些害怕,宴无悰犹豫一瞬,手轻轻拍着萧拂砚的背。
萧拂砚熟练地钻进被窝,揽着宴无悰的腰,脸贴上宴无悰的脖颈:“我今日在这睡好不好?”
宴无悰看着萧拂砚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只得答应了。
萧拂砚在暗处勾起唇,在下一道雷劈下来时又装模作样抖了抖。
宴无悰沉默几瞬,才轻轻拍着萧拂砚的背,跟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萧拂砚动了动,不由自主唇缓慢地贴上宴无悰的唇,吻了吻。
宴无悰明显一顿,然后将头偏过去:“做什么?睡觉。”
“可是我睡不着。”
萧拂砚手摸上宴无悰的脸,将宴无悰的脸掰回来,小声喊:“宴无悰?”
“嗯?”
萧拂砚笑了笑:“我想亲你。”
下一瞬,萧拂砚就又吻上了宴无悰的唇,细细啄吻着。
宴无悰没反应过来,还愣了一秒,心脏又传来熟悉的疼痛,宴无悰呼吸一滞,又偏开头。
萧拂砚见宴无悰两次都这样,顿时有些不满了,像个要糖的小孩,他重复道:“我想亲你。”
宴无悰只觉得这次好像疼得更厉害了,唇都开始发白。
萧拂砚也察觉了不对劲,他点起周围的烛火:“怎么了?”
宴无悰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只是道:“有些不舒服罢了。”
萧拂砚指尖燃起一簇火,见宴无悰的脸色不好,也不再闹宴无悰了,老老实实抱着人:“哪里不舒服?要吃药吗?还是我弄到你伤口了?”
“没什么。”
宴无悰被萧拂砚抱在怀里,萧拂砚怀里滚烫,许久,宴无悰闷着声音道:“萧拂砚。”
“嗯?”
宴无悰的手指蜷了蜷,他微微吸气,问道:“你…可想过和离?”
他今天想了很多,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先试试萧拂砚的态度。
最好是不太反感。
但想想上一世,萧拂砚应该会很愿意吧,毕竟萧拂砚之前确实不太喜欢自己。
这一世虽然萧拂砚跟他说他喜欢自己,但宴无悰还是不太相信。
萧拂砚说喜欢自己这件事,是真又如何,是假又如何。
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萧拂砚手紧了几分,笑了声,又凑上前吻了一下宴无悰:“这是什么意思?你腻了我了?”
宴无悰一时间有些哑然:“……不是。”
萧拂砚:“那是为什么?”
宴无悰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他不擅长解释,反倒是擅长逃避。
特别是遇上萧拂砚的时候。
特别是萧拂砚家里的那些事情,若是萧拂砚知道,那他或许会……
或许会很难过吧。
好像又要和上辈子一样了。
宴无悰有些失神地想。
真是天大的玩笑,上天给他一次再来的机会,他仍然栽进了萧拂砚这个深渊中。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一次又一次。
他无法逃脱,只能清醒地妄图挣扎,接着更深地陷入。
他真的……有些累了。
——
萧拂砚盯着宴无悰略显苍白的脸色,感觉血液都在逆流。
宴无悰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是想和离了么?
和离?说得轻松,他若是不同意呢?
他萧拂砚不同意,宴无悰还能杀了他不成?
他一没偷吃二没喜欢上其他人三没做错事。
宴无悰凭什么要和离?
上辈子他记得宴无悰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这一世是因为什么呢?
萧拂砚搂着宴无悰的腰紧了几分:“开什么玩笑?”
宴无悰垂下眼。
宴无悰勉强扯扯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拂砚眯了眯眸,将宴无悰所有的神色收入眼中。
他很少见宴无悰这般表情,又似迷茫,又好像痛苦,紧接着是他无法理解的、让萧拂砚又些许呼吸不过来的情绪。
……是在难过么?
……没跟我和离,很难过么?
难过到你露出这种表情。
萧拂砚敛了情绪,轻笑了声:“说这话耍我呢?”
萧拂砚盯着宴无悰,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暗想法在他心中一点点地渗透出来。
他萧拂砚可不是好招惹的。
上一世他既然能给宴无悰下毒,那他这一世就能缠着宴无悰。
他萧拂砚别的不说,但死缠烂打的艺术也是在宴无悰身上练的出神入化了。
宴无悰只觉得心有些累,翻了个身,背朝着萧拂砚,不再聊这个话题,他低声道:“我困了。”
萧拂砚见宴无悰转过身,萧拂砚又凑近,手掌住宴无悰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萧拂砚的呼吸渐渐平稳,宴无悰却睁着眼,睡不着觉。
心口最近不知怎么越发容易难受,偶尔一阵一阵地钝痛。
——“和离。”
宴掷的声音似乎又一次回响在他的耳畔。
宴无悰头一次陷入了迷茫。
上一世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这一世是怎么了?
到底哪里不对劲?
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