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山城 第10章 第 10 章

“你判断福港的情况是真是假？”

王赫想了想：“福港浅，发展空间不大，但是作为河流入海口，做海产养殖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单从这点上看，村民的话在情理之中，只是……”

只是王赫和卫长风早就研究过福港的河流交汇情况，百顺河作为水山城最主要的河流，向北连接国内不少城市，这一处入海口虽然只是百顺河的一条小支流，但往上走，河道也是四通八达。

直觉告诉他们，南平村人不会这么简单就出租这块他们世代谋生的福地。

“得想个办法拿到福港的出租合同。”

王赫想了想：“这个应该不难，福港归南平村集体所有，如果要出租，合同必然就在南平村委，现在又在处理碧村渔港的事，让民警找个借口，向南平村委把这份合同调过来看看就好。”

王赫顿了顿，接着说：“那卫哥，咱们现在回红兴还是？”

“先去市集上买点水产吧，刚才那两个既然是养殖场的人，在拿到合同之前，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别让他们生出警觉的好。”

随着福港的停用，南平村的渔货主要还是走碧湾渔港，虽然两边矛盾频繁，但大家都靠海吃饭，红兴方面倒还是没有彻底禁入南平的渔船，尽管如此，冲突发生后南平市集还是较往日冷清了些。

“这红衫我哥最爱吃，今天开了他的车，买几条回去谢谢他。”

王赫不愧是水山城长大的孩子，相比之下，卫长风的眼里就只有鱼、虾、蟹这些大类，哪里分得清这些渔货究竟是什么品种。

卫长风背着手在一旁看王赫挑挑拣拣，不多时就逛了三四家摊子，就在卫长风想提示一下差不多得了的时候，王赫提着一袋子梭子蟹递到卫长风手里：“卫哥，这些给你，上次聚餐我就发现了，你很喜欢吃螃蟹对不对。”

“不是，我不……”

王赫根本不打算听卫长风把话说完：“哥你先拿着，刚才那两个村民就在后面鱼丸摊。”

卫长风接过塑料袋，螃蟹们虽然被缠住了爪子，但在袋子里还是生龙活虎。

直到拎着螃蟹们一路回到水山城市区，卫长风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没有说完的那句，不是，我不会处理螃蟹。

可惜刚刚一通电话，王赫已经带着他满满当当的海货回家去了，临行前留下一句：“哥今天我难得没排晚班，先回家陪我小侄子啦，这里离局里不远了，辛苦你自己走回去我小侄子已经哭上了拜拜。”，没有给卫长风把螃蟹塞过去的机会。

今天的卫长风同样没有晚班，可是他早就没有等着他回家晚饭的家人，卫长风想了想，还是把螃蟹拎给局里的师傅吧。

走到武英路的时候，卫长风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起来了，从今年开始，他在这座城市已经不完全是孤身一人，虽然长时间的不见面让两人还有些生疏，但这里还有他多年的老友。

搏星门前的风铃叮当作响，前台妹妹看着来人，冲训练室里大喊一声：“艾力，长风哥哥来啦！”

前台妹妹叫做小米，今年才16岁，家里穷，小学毕业后就不读书了，如今在搏星做前台，听艾力说，她每个月工资一千八，自己留下三百块，余下的都寄给家里。

虽然学历不高，但小米很聪明，也很热情，从筹备到开业，搏星大大小小的事可以没有艾力，却不能没有小米，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对自己的这个老板，小米一贯直呼其名，反而是对卫长风，和他对视的时候，这个雷厉风行的女孩子脸上才露出和这个年纪相符的独属于少女的娇羞之色。

艾力远远地和卫长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林清的课还剩下二十分钟，训练还没有结束。

“你朋友过来了，有事的话，下次再练也可以。”

已经过去的一个小时训练，让林清说话时也大口地喘着气，艾力却摇了摇头：“没关系，先上课。”

林清没有再多说什么，集中精力在艾力的腰靶上，她已经开始学习腿法，正在精进自己的顶膝和扫踢。

卫长风透过玻璃墙，看着里面的林清，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很精准，只是还不够有力，当然，对于她这个体型的女孩子来说，也已经表现得相当亮眼了。

几分钟后，卫长风向小米招了招手：“小米，这是我今天去南平买回来的螃蟹，你知道这要怎么处理吗？”

小米可是水山城的女孩子，人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已经给妈妈打下手了，不过几只螃蟹而已，她伸手就要从卫长风手里接过：“梭子蟹呀，放姜片清蒸就好了，后面厨房里有锅子，长风哥你给我就好了，等着吃吧。”

卫长风却向后一缩手：“不想交给你，我们一起去处理，你教教我。”

“好。”小米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着眯起了眼睛，虽然她一个人去处理说不定会比看着就没什么家事能力的卫长风一起完成得更容易些，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男人主动提出要进厨房，小米也想看看，自己欣赏的男人干起家事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卫长风从小随父亲长大，家里的活儿多半都是他爷俩自己动手，尽管一开始面对张牙舞爪的螃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就在小米的引导下，将螃蟹冲洗干净，切好垫底的姜片，然后放上蒸锅。

拳馆里外两间，如今艾力吃住都在这里，二层的小阁楼则是小米居住，很快，螃蟹的香味就从里间的厨房传出来，将整个拳馆填满。

趁着蒸螃蟹的功夫，小米打电话从烧腊店叫来半只烧鸭，又利索地拌了两个凉菜，等到艾力和林清结束练后拉伸，走向前台的时候，沙发前小桌上，饭已经摆好了。

林清见状正要告辞，却被小米一把拉到餐桌边坐下：“林清姐，你看，八只螃蟹！你不来吃，我们三个不好分的，这东西又不能放，你行行好，一起吃吧。”

小米不是假客套，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份餐具，艾力为林清的杯子倒上了橙汁，这次会餐明明发生得很意外，可一切又显得自然而然。

直到林清落座后，艾力才终于想起来问卫长风一句：“怎么突然想起要买螃蟹过来？”

“去南平村调查，一个同事在那边的水产集市上买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只能带到这里来了。”

艾力还没有答话，小米已经愉快地给每个人分好一只：“以后有什么不好处理的食材通通带过来吧，没有我不会料理的哦，大家也要多多在一起吃饭。”

刚出锅的螃蟹稍微冷却了一会儿，已经没有那么烫手，林清作为临时受邀的客人，只能一个劲地道谢。

不仅是作为拳馆客人的林清，哪怕是艾力和卫长风这对老友，在长时间的分别后，又在陌生的城市重逢，再加上两人内敛的性格，即使是相聚的时刻，也不是全然亲密的气氛，唯有小米天生的自来熟，话匣子打开便拦不住。

“长风哥去南平村调查什么？是前阵子南平和红兴打起来的事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案子？”

南平和红兴？听到这里，林清也抬起了头，卫长风是警察吗？

“嗯，算是吧，警队有纪律，关于案子我不能说太多。”

“我懂我懂，警队的纪律。长风哥好酷啊，简直跟TVB一样。”小米举起手上的橙汁，在林清的杯子上一碰：“林清姐姐，你知道吗，我的理想就是要嫁警察哦。”

林清被小姑娘对卫长风的这点直白的小心思逗得一笑：“你可是未成年人。”

“就是。”卫长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况且警察也好法官也好，职业只是职业，归根结底都是人，人就会自己的性格和品行，这不是由职业决定的，在警校读书的时候，睡在我上铺的哥们儿说他的理想就是做一只被忘在衣柜角落里的袜子，但他现在也是在职警察呢。”

小米简直大受震撼：“为什么要做一只被忘掉的袜子？”

“可以一直躺着，还能保持柔软和蓬松，毕竟袜子洗多了就会发硬。”

“等一下。”林清的眉头微微一皱：“法官也好？你是不是认识我？”

卫长风没有直接回答林清的问题，而是举着杯子在林清的杯子上一碰：“这么巧吗林法官。”

林清还是没有搞清楚，卫长风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为随机的举例刚好选中了林清的职业而感到巧合，还是因为他真的认识自己，而感叹相遇的巧合？

“林清姐！你是法官吗？！”刑警也就算了，现在连法官都坐在她身边，甚至还是少见的女法官，如果这真的是在拍TVB的话，坐在这两位身边的自己就算不是主角也得是重要配角吧，再或者，小米一惊：“我不会就要死了吧？你们俩有没有什么在逃的仇家，或者正在追查什么毒贩啊帮派头目之类的？”

林清明显没能跟上小米神奇的思路，甚至连刚才对卫长风微妙的不满都被她强行打断了：“什么？”

艾力简直受不了小米这咋咋唬唬的样子，往她碗里又塞了一只螃蟹：“别喊，吃饭。”

“你们两个的工作都太高级了，按TVB的套路，和你们两个混成朋友的话，我肯定会在剧情里扮演重要角色，但我只是个辍学的前台小妹，我的戏份就更可能是演让主角痛苦、觉醒并且励志为我复仇的死人。”

明明是很丧气的话，可是小米一边掰着螃蟹，一边满脸写着怕死的样子，让人一点都丧气不起来，林清笑着替小米剪开两只蟹钳：“那你可以放心了，我每天跟你一样，上班、下班、吃饭，除了会被飞车党抢钱包，没有什么头目会来追杀我，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种路人甲法官。”